295 也曾满腔壮志豪情

郑容近日以来,一直被瑞王爷之事搅的心神不宁。

早前宁折不弯的脾气,为官数载也快被磨没了。

晨起更衣后,将夫人拉在自己身旁,“你坐一坐,我有事同你说。”

郑夫人是个老实本分迂腐的人,正准备出去吩咐小厮准备早膳,甚少见他有这样出格的举动。

红着脸坐远些,嗔怪道,“这青天白日的,老爷要做什么呀?”

年轻时他对温柔乡就没多大兴趣,如今已经是老夫老妻了,想不到他还有这样柔情的一面。

朝中之事已让他自顾不暇,实在没心思揣度妻子的胡思乱想。

“得空你将府上为数不多的东西收拾一下,以待来日。”

郑夫人不明白,“大人一向清廉,前日给娘做的棉衣,还是将我昔日嫁衣典当后,换了银子置办的。

哪还有多余的盘缠,以待来日?”

“唉。”郑容知道自己亏欠家人太多,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他便要坚定不移的走下去,不会因为任何人滋生出贪污腐败之心。

他也许是一个好官,但不是一个好丈夫和好儿子。

“老爷可是遇见什么事了?”郑夫人有权知道。

她虽然没有读过太多书,不能跟老爷达到精神上的共鸣。但见老爷一向沉稳的性子,突然做些跑路的准备,怎会不着急心慌。

郑容:“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你只要知道,伴君如伴虎。

身居高位,就要承担朝堂风云瞬息万变的风险,保不齐我哪天就会被贬官流放。”

郑夫人一听更害怕了,只怪自己是普通的深宅妇人,既不是什么官宦人家的小姐,有个强大的娘家可以帮老爷。

也没有那样聪明的头脑可以做老爷的军师,为老爷出谋划策。

但她也得问个明白,“是老爷犯了什么罪?”

抄家她倒是不怕,因为一贫如洗的家,过年过节连盗贼都懒得光顾。

只是她怕夫君有所隐瞒,不光是贬官流放那样简单,保不齐还会……满门抄斩,亦或株连三族。

“我乃刑部尚书,怎会知法犯法?”郑容有些心烦,不是因为夫人的平庸和无能,不能成为自己的贤内助。

而是如此聒噪,让他一人专心思量对策的清净都没有。

“如果说犯罪,那便是包庇罪吧。”

毕竟他任由孙丙在刑部一手遮天,也串通瑞王爷家眷给瑞王爷送膳食。

“包庇罪?”郑夫人细细咂摸夫君这惜字如金。

“既是包庇罪,那大人包庇的谁?以后吸取教训,不再徇私枉法不就得了?

而且老爷就算被皇上处置,也是被你包庇的那个人死在前头。”

郑容后悔跟她说这么多,若她不能冷静处之,关心则乱,不如漠不关心。

他包庇的是孙丙,孙丙手上有兵权,皇上不敢动孙丙,找个理由就搪塞过去了。

但要拿无权无势的自己开刀,自然容易的多。

干脆不再同她言语,去给母亲请安。

陪母亲用早膳时有些心不在焉,反思自己对夫人的态度,实在有些不应该。

他不该把工作情绪带到家里,他最厌恶那种在外面没本事,回家窝里横的男人。

女子无才便是德,夫人虽然没那么聪慧,但陪他乐守清贫,没有大难临头各自飞,也让他十分欣慰和感动。

用过了早膳,原本想回书房捡起从前未读完的书,却被母亲留了下来。

“你为何这几日一直在家里晃?怎地不去上朝?”

郑容实在说不出口,自己接受了兵部尚书门客的锦囊妙计,对外宣称老母亲病入膏肓,自己不得不在侧侍疾。

便换了个措辞:“朝堂上为了夺嫡,几股势力拧在一起。

我不愿投靠任何一方,更不想沦为党争的牺牲品,便直接称病不出了。”

“那怎么行!”郑母想当年为了儿子能够专心读书,也曾效仿孟母三迁。

她吃了这么多苦,不是为了借儿子光大富大贵,就是希望儿子刚正不阿、报效国家。

“你幼年囊萤映雪、寒窗苦读,不是为了在朝堂上趋利避害的。”

郑容不知该如何跟老母亲解释,有些事不是非黑即白,没法公事公办。

他也想铁面无私,但连皇上都不敢动兵部尚书,他若直接以孙大人买通狱卒,谋害皇子,将孙大人就地法办。

到时候孙大人的属下四方起义,百姓因为战乱生活在水深火热中,他到底是在为皇上分忧,还是将黎明苍生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不怕死,但知道说了母亲也不会懂,索性暂时应承下:“是,儿子知道。

不管怎样,刑部也不该听兵部指挥。”

郑容退下,孤身去往书房,心里乱糟糟的。

也许是皇上体察民心,一道圣旨将他从泥沼中拯救了出来。

是死是活,给他一个痛快,也有个了结。

看见李有全身影时,立即携家眷立在庭院迎接。

他一向清贫,所以即便将家人小厮全叫出来,也没多少人。

“郑大人这庭院冷清,连兵部尚书的排场十分之一也比不上。”李有全宣旨前先调侃了句。

作为御前行走的大太监,他的音容笑貌往往代表着皇上的意思。

既然不是赐死的圣旨,便没必要紧绷着脸,不给对方一个好眼色。

“李公公说笑了,微臣白手起家入仕为官。

自然不比孙大人继承祖上基业,方才财大气粗一些。”郑容在人后都不会议论其他同僚,在人前更不会说孙丙的坏话。

他很清楚李公公不会无事同自己走动,像自己这种一贫如洗的朝中清流,跟他结交,既捞不到银两,也拿不到官职,纯粹浪费时间。

已经做好了接旨的准备,果不其然,下一刻李有全已经拿出了圣旨。

“郑大人接旨。”

郑容和家眷跪了一地,恭敬的等待李公公宣旨。

“皇上有旨,郑卿夙兴夜寐、兢兢业业,为朕分忧,朕心甚慰。特赏白银和锦缎若干。

另,瑞王爷关在牢里多时,想来也已悔过,不必再关。

爱卿可立即释放,此事不必再议。”

郑容松了一口气,没有太多喜悦,只觉得如释重负。

“臣领旨谢恩。”

李有全亲自将他扶了起来,“郑大人辛苦了,这段时日一直为瑞王爷的事奔波,皇上看在眼里。”

“微臣愧不敢当。”郑容亲自将他送出门去,无意拉拢,但也没必要对御前大太监冷眼相待。

“微臣一直战战兢兢,唯恐皇上因孙大人和瑞王爷之事,责怪微臣办事不利。”

“嗐~”李有全意味深长一笑,“郑大人多虑了,皇上虽不大理事,但心跟明镜似的,知道你的苦心,怎会迁怒无辜?”

郑容目送他上了马车,方才把心放回但肚子里,难得皇上体恤,不然他真不知道支撑自己的,除了大铭百姓还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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