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咒(31)

“大行,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讲?”骆梅雨说道。

“什么话?你说吧。”黎大行说道。

骆梅雨今年已经六十一岁,小时跟黎大行家是邻居。从小学到初中,她一直跟黎大行的姐姐黎美辰是同班同学。

初中毕业后,她顶父亲的班,进了红砖厂工作,五年后,她跟同厂的师兄赵波结婚了,夫妇俩在厂里分得了两间房子,从此便告别了小时住的老院子。

二十年前,她的父母先后谢世,他们家的老屋被哥哥弟弟分了,她因为是女儿,而且已经嫁人,所以没分到房子,哥哥弟弟只分给她和妹妹一人一千块钱作为补偿。

红砖厂效益不好,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就停产了,他的丈夫赵波被迫跑到南方去打工,她因为要照料三个孩子,只能留在家里做些小吃生意维持一家人的生计。

十一年前,她的丈夫也得癌症去世了,幸好几个孩子都已长大成人,所以她的晚年才能享到清福,如今她跟大儿子赵有才一家住在一起。

黎大行费了不少周折,才终于打听到了她现在的住址。但她也跟其他几个老邻居一样,不知道有谁对黎家有仇。

不过,她还是帮了不少忙,在她的帮助下,黎大行和黎海洋父子又找到了三个黎美辰以前的同学。

但这些同学也没能提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这段时间,黎大行黎海洋父子想尽各种办法,走了不少弯路,总算查到了一些黎美辰的中学同学和当年文工团同事的下落。

但一条条好不容易查到的线索,最后都被排除了嫌疑。

因此,黎海洋提出了一个的新的调查思路:也许那个诅咒黎家的人,并非跟他的姑姑黎美辰有什么直接关系,这个人之所以在黎美辰的照片上写下那些咒语,可能只是因为黎美辰是黎海洋的爷爷和奶奶的女儿。

换句话说,他们的调查方向不能局限于黎海洋的姑姑黎美辰的人际关系,还应扩大到黎海洋的爷爷和奶奶的过去。

这样一来,不但调查的对象范围变大了,而且调查的时间范围也变得更大了。

父子俩心里都不禁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这样大的调查难度,别说是他们父子,就是交给专业的刑警去干,也未必能查出结果。

虽然多半会是徒劳,但父子俩还是没有打退堂鼓,继续默默地调查和走访。黎海洋的母亲阮英则主要负责打理家务和招待所的事情。

这段时间,简洁虽然没有再来洛阳,但她和黎海洋一直用QQ保持联系。黎海洋每晚都会将调查的情况向她讲。简洁除了帮忙分析和想办法外,也会将她那边的进展情况告诉黎海洋。

虽然黎家的调查陷入了进退惟谷的两难境地,但简洁这边却有了一些进展。

那位香港的降头师虽然还未能破译咒语的内容,但他已经确定那是一种血咒术。

据说血咒是黑巫术中的最高深的法术。最早来源于泰国,是一种泰国巫师下的降头。

血咒在很多降头术中,是一项极为重要的仪式,尤其是杀伤力越强的降头术,无不藉由血咒的施行,才能发挥力量,所以降头与血咒,实有坚不可分的关系。

也正因为降头师在下降头时,需要以自己的精血为引,所以,当他的降头术被破时,降头师也会被降头术反袭,功力不足的降头师极有可能因此破功,甚至倒送一条性命。

即使降头师的功力深厚,十之八九也会因降头术反噬,而大伤元气,必须急觅隐密之处养伤,才能逃过破功之劫。

因此,降头血咒不施则已,一施便得见血。若非有深仇大恨,一般的降头师绝不轻易动用血咒,以免损伤元气。

血咒的行使方法很简单,即降头师在下降时,用干净的刀片割破自己右手中指,挤出一滴血于下降之物,配合咒语,便可增加降头术的威力!

这类藉由血咒增强法术的方法,和西藏苯教非常雷同,有人因而认为降头术实源自西藏的密宗,流至东南亚一带,才演变成神秘诡异的降头术。

简洁安慰黎海洋说,就算他们最后也查不出是谁在诅咒他们家人,但只要血咒被破了,不但被诅咒的对象会安然无恙,而且施术者反会受害。

她相信那位降头师会有办法破除血咒,那时就算没能查出施术者是谁,其实也不是很重要的事情了。

――只要正义最终战胜了邪恶,无辜者保全了性命,当年施血咒术的那个人反而受到了血咒的诅咒,大家就算不知道他(她)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虽然看到了一线希望,但黎家人毕竟和简洁等人心境不甚相同。他们还是希望能查出那个施术者是谁。所以他们还是继续在努力。

今天下午,黎大行父子俩又一起走访了一个黎美辰的中学同学,回家路上,因为要经过骆梅雨的家,所以顺便进屋坐坐。骆梅雨留他们两爷子一起吃晚饭,黎大行也没多推辞,留了下来。

骆梅雨知道父子俩心情不好,特意陪他们喝了两杯酒,骆梅雨和黎大行边吃边谈论一些从前的往事,不知不觉已吃了一个小时,大儿子一家人和黎海洋都早已放下碗筷下桌了,他们两人还坐在饭桌边聊天。

骆梅雨说道:“你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但有些事情,还是看开一点的好。”

黎大行默默喝了一口闷酒,没有吭声。

骆梅雨叹息一声,又道:“哎,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信命吗?”

“……又信,又不信。”

“哎!我信。我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

“……”

骆梅雨陪喝了一小口酒,接道:“你们家这么多年,确实出了不少事。但是,跟有些人比起来,你们家也有很多幸运的地方。比如说:你本来是一个被亲生父母丢了不要的婴儿,结果你遇到了你的养父养母,他们好心收养了你,你才没有夭折,不但多活了几十年,而且你也活得还可以——我是指经济方面。

“你看,你们家从你父母亲开始,一直就过得不错。你妈妈以前在XX医院住院部上班,你爸爸本来是从农村来的,因为有亲戚帮忙,进了粮食局工作,没干几年就成了食堂的经理。双职工家庭,两口子一个月工资加起来有五六十块钱,在那个年代,这条件够好了吧?

“又说你的姐姐吧,别人家的娃娃,都是老二捡老大的旧衣服穿,老三捡老二的旧衣服穿,老四捡老三的旧衣服穿……你们家呢,你姐姐那时是独身子女,从小到大,她什么都不缺,想穿新衣服就穿新衣服,想买汽水就买汽水,想吃糠果就能吃糠果……

“其他家的孩子,平日难得有一分零花钱,但我记得你姐姐小时,每天身上都有几分钱,甚至一毛两毛零花钱。而且,我记得你妈妈每个月都会从医院偷偷带回一两瓶葡萄糖水给你姐姐喝,所以你姐姐才长得比院子里的其他一些同龄的女孩子要高一些。

“而且,你姐姐也特别聪明,从小学到初中,学习成绩一直在班上名列前茅,年年都被评为三好学生。上了初中后,虽然因为她有点偏科,数理化成绩不是太好,但总体而言,成绩还是在班上算中上水平。并且很顺利地考上了省里的重点高中。现在的高中生不算什么,但在那个年代,高中生跟现在的大学生也差不多。

“你姐姐不但学习好,而且富有艺术天赋,爱唱歌,爱跳舞,戏曲也学得不错。在现在这个年代,一般家庭都会送孩子去上各种辅导班,但在我们那个年代,要上什么艺术类辅导班,一般家庭的孩子还是享不了这种福气的!因此你姐姐应该说还是算命很好的孩子。

“因为她有艺术特长,所以不但考上了高中,文工团招工考试,她也轻易通过了!进文工团工作后,她的路同样走得很顺,不但成了剧团里的优秀青年演员,而且成了文工团的重点培养对象。

“她不但在事业上发展很顺,在个人感情上也发展不错,当然,后来看来,你的姐夫也有很多缺点,是个书呆子,不太会找钱,但在当时,你也不能不承认,你姐夫还是很出色的吧?他是文工团里的优秀男演员,你姐姐姐夫两口子都幸运地参加了两次拍电影。唉!如果不是因为后来戏曲不景气,文工团解散了的话,你姐姐没准已成了一个明星!

“你姐姐的事不说了,又说你吧:你文化不高,只是小学毕业,在你入伍以前,应该说你并没有什么比别人强的,但自从转业后,你自己也应该承认,你的运气变好了吧。你顺利地找到了一个好工作-----至少在当时算是好工作,当上了一名客车驾驭员。结了婚,分了房,有了孩子。车站改制后,你们实际上成了个体户,虽然还是摸的是方向盘,但挣的钱却不再是死工资。特别是这几年,你的经济更是一天好过一天,你看我们当年那些老邻居,虽然也有几个混得不错,甚至还有人当了一个小官,但你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估计你一年少说也要挣二三十万元钱吧?

“你看,你们不但有了自己的车子,而且还修了自己的房子,原来单位分给你的房子,你们转手卖了,虽说是老房子,但少说也能卖个二十万吧?而你当初只向单位缴了几万块钱!

“还有,你们家原来住的那个老屋,虽说是几间旧瓦房,但面积很宽呀,起码有两百平米吧,你父母亲建那老几间瓦房只花了几千块钱,虽然那个年代的几千块钱和现在的几千块钱不是一个概念,但这么多年一直租给别人住,也早已赚回来了!如今又遇上房价最高的年代,老屋卖了!你家所卖的钱,应该也在百万左右吧?

“哎,不说了!说多了,我都觉得好像自己有点嫉妒你们家了!不过,你别多心,我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想开一些。人这一辈子,不可能事事都如意,也不可能样样不顺心。这就叫有得必有失。虽然说你们家人,这么些年也出了一些事情,但你们家也并不是倒霉到家了,你看,我说了这半天,你们家也遇到了很多好事,也走过很多好路吧?”

……

她还待再说下去,黎大行却烦恼地摆手制止了:“好了,你别说了,我承认,我们家这么多年以来,确实也经过一些好运气。但是,这些运气跟家人的平安相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只要家人都得平安,我宁愿家里很穷!”

“唉!你还是想开一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家刚遭了不幸,按理又该走好运了。你年纪还不到五十岁,日子还长,还有好日子过。”

“好了,不说了!我得走了,我们明天还得去走访两个姐姐以前的同事,时间不早了,我走了。”

“不再喝一杯?”

“不喝了。”

“也好,你们两爷子还要赶公交车,我也不留你们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想开一点,日子会好起来的。”

“谢谢。”

“再见。”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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