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果番外之一物降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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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想过终会有一日两人谈及这些过往的尘事,但唐果怎么也不会想到,竟然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这样的场面,她自己这样的身体状况之下。

但是现在的她,真得好委屈,好想宣泄丫!

他是她后半生的依靠,这些也是理应说给他听的……

仿佛,只要她把深藏在心底的这些事和他讲过,胸口腾出来的那块儿柔软,便不会因每每思及此,而痛得难以自已,她也会好过一些。

这一晚,刚生产过的她,几乎用泪水将他湮没,窒息媲。

直到她再想不起什么,直到她再受不住这种思绪的煎熬,终于昏睡过去。

……

再次从迷迷糊糊中醒过来之时,唐果便看到段凌赫正在她对面的矮榻上,双目怔怔的凝视着裹在锦缎之中的婴儿——他们刚出生的第二个孩子。

他是那样的聚精会神,就连她醒来都没有发现。唐果撇唇,觉得酸疼的眼眶有些微热,想开口唤他一声,却发觉喉咙里也堵堵得难受。

索性不叫了,侧过头来,眯着眼睛,静静的看他。

他忽然抬手,似乎是想抱孩子,却又不知该如何着手,伸出去好久,试量着以左手来用力,后又似乎觉得用右手比较稳妥,可手还没碰到孩子,便讪讪的收了回来。

唐果蹙下眉,看着他继续伸手,收回,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如此反复几次都无果,看得想笑,却又觉得心口微疼。

刚想开口给他点鼓励,却见他忽然闭上眼,似是做出了极大的努力——

犹豫良久之后,他终于还是伸出了双手,将小襁褓小心翼翼地拖了起来。

平日里骑马勒缰分外有力,握剑持刀也更是灵活的那双大掌,现如今抱着这样一个几乎没有什么分量的小婴儿却局促不安,不知该如何是好,就那样挺挺得两手托着,动也不敢动。

可那俊逸非凡的脸上,却全是欣然享受,手心里像是供奉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唐果牵唇,看得眼灼,心热。

不知是他手上地力道有些大,还是怎么回事儿,孩子忽然哭了,刚还满面堆笑的段凌赫立即慌了神,左右看着,试图把孩子放下,却又不知该如何去放,偏偏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响亮,他也跟着急得团团转。

唐果终于忍不住,很不给面子的放声大笑。

段凌赫这才发现她已经醒了,而且正幸灾乐祸的注视着自己,不由一窘,忙将孩子双手托着过去给她求救——

两人一通收拾,小娃终于消停下来,安静的躺在唐果怀里,乖得不得了。

“阿赫,你看她长得像谁?”

唐果软软得靠在他身上,随口一问,却没想到他真的盯着孩子左看右看,认真得研究了好一番功夫,才坚定的道,“像我!”

“才不是!”

唐果白他一眼,这么小小的孩子哪里分辨得出像谁?

笑笑,低头轻轻地亲了一口怀中的小人儿,“小螃蟹都已经像你了,这个怎么也应该像我才对!总不能两个孩子都像你吧?太不公平了!我说她像我,就像我!”

段凌赫无语,这是什么理论?

但她是新产妇,自然是要让着的,段凌赫也不跟她争辩,搂着母女俩静静地享受这温情一刻。

直到唐蟹从门外进来,趾高气昂的盯着他们。

这样,把他排除在外的一幕,的确是容易让这个敏感的小家伙产生误会!段凌赫几乎是本能地与唐果她们母女拉开了距离——

唐果却扯他重新做回自己身边,并朝小螃蟹十分有爱地招了招手,“过来,儿子!看你妹漂不漂亮?”

看你妹!

唐蟹在心底愤哼一声,却还是依言走了过去,靠近他们,瞟一眼那裹起来的小小娃娃,微一撇嘴,“丑死了!”

段凌赫的脸色几乎是立刻一变——可怜的孩子,一出生就被这样嫌弃,而且说这话得人还是她亲哥。

唐果却不是纠结这个,而是她刚说过这孩子长得像她,如今小螃蟹这么明目张胆的说这孩子丑,那不就是在说她丑吗?

随即伸手,扭过了他耳朵——

唐蟹立即哀嚎着改口,“漂亮,漂亮,跟你一样漂亮!”

“这还差不多!”

威胁成功,唐果高兴的松了手,却不想这小鬼头竟立马对着她吐舌头,“丑八怪,小丑妞,反正是不如南宫家那个漂亮!”

“再丑也是你妹!”

唐果怒骂着,爆脾气一炸开,随即便要去追,还好被段凌赫及时拉住,安抚她产妇不能下地,更不能动气。

“那你去让他回来跟我道歉!”

最后,唐果如此吩咐,段凌赫只能领了命,去找那小鬼头再次谈判——

……

自然,面对让人没辙的唐蟹,段凌赫又抱着‘无果而归’的心态,但这回他庆幸的是,小家伙居然面色和蔼的坐在对面,和他主动谈起自己最近的心态,及一些想法——

寂寞!

当听到这两个字从唐蟹嘴里发出来的时候,段凌赫觉得自己被茶水给呛成了内伤——寂寞,他会寂寞?!

“所以呢?你想怎样派遣你的……寂寞?”

鉴于唐蟹那小脸上满满地认真,段凌赫决定把笑意生生憋回去,内伤就内伤罢,为了儿子,什么都值!

“我想,找件东西消磨这无聊的时光!”

唐蟹单手托腮,闲闲地说着,双目却死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可怜而真诚,“你能帮我吗?”

段凌赫被他这如小猫一样柔弱无害的眼神,深深地震慑住了,本能的点头。

却不想这头一点,竟然让他之后……几乎是,后悔半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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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上次相比,这回唐果有段凌赫全程陪产,再加之很久之前的那些事已经都与他控诉过,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都不再那般难受,身体也很快恢复,只是……

让段凌赫头疼的问题是,她的脾气好像变得越发暴躁了——

经常因为一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儿,就对唐蟹一蹦三尺高,两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每次却还要他夹在中间给评理,实在难做。

然而让他更难做的是……她训斥的对象不是唐蟹,而是他。

比如现在:

“段凌赫,你个没良心的!小狮子可是你亲生闺女啊,你还能再狠心点吗?她才是个才刚出月子的小娃娃,你居然说让他带就让他带!他才多大?自己生活都还不能自理呢!你是怎么给人当父亲的?你个没良心的混蛋,再也别让我看见你!”

听听,好像他是多么十恶不赦的人贩子一样。

他只不过,只不过……就是把自己女儿交给自己儿子照顾而已!

又没有错得多么离谱!

再者说,他也并非没有考虑,把唐诗交给唐蟹来照顾,那两人的感情必定会很好,这样也有利于他们一家人的感情促进——

然,不等他说完,疑似患了产后综合症的某个女人,便‘砰’一声把他关在门外,冷风中通宵独立。

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厢唐果对他大发雷霆,那边唐蟹倒是对他的态度真的有所改变,而且是一百八十度极低大翻转——

每每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总是不忘先孝敬他,这让段凌赫受宠若惊,甚至觉得有些……惶恐难安。

就连唐果也是看得目瞪口呆,诧异不已,几度怀疑唐蟹小娃没安什么好心——

毕竟这小家伙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忽然那么好,难道只是因为段凌赫帮他顺服了她,答应将小唐诗交给他照顾?

唐果只觉没有那么简单,但看他对待几人一如往常,又没有什么特别,便也懒得胡思乱想了,毕竟,他肯对段凌赫态度好转,这也是她梦寐以求,巴不得的呢!

……

年后的天还是很冷,偏偏今天又阴沉沉的,不见一丝阳光,唐果最讨厌这样的天,躲在窝里哪也不愿出去——

段凌赫和唐蟹今天一早就出去了,却直到下午都没见回来,本来没什么,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觉得心里不安,忍不住有些担心。一个人正在屋里哄着唐诗,却听门口‘轰’一声门响,心头猛跳。

抬头看去,竟是黑灵带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突然出现,唐蟹跟在他们身后,声音沙哑,急得已经哭了出来,“唐果,快救他!”

这样的一幕忽然出现,唐果也几乎是立刻傻了眼,愣愣的望着这个闭着双目不知死活的男人……巨大的惶恐袭击心头。

段凌赫身上流出的血已经将他的衣服都染湿了,看着骇人,其实伤并没有太重,与他以前的程度相比,简直可以称为‘小’伤。

只是失血有些多,处理过后昏迷了一天多,才醒过来。

从唐蟹遮遮掩掩的嘴里,唐果也总算知道了这件事的原委——

那日段凌翼的风月会被人打劫不算,还烧得乌天黑地,之后他便很快查出了始作俑者竟是唐蟹!

新仇旧恨,自然很快找到了这里来。

唐蟹也早已料到,这些时日也在等着他的复仇。他让人在二人会面的山上埋满了炸药,准备给其致命一击,如果不出差池,也必可使其死无葬身之地。

没想到,段凌翼也是个不要脸,更不要命的古怪家伙,临死还不忘拖上他一起——

就在他以为二人都必死无疑的时候,没想到段凌赫竟然冲了出来,在炸药爆炸的那一刻扑了过来,索性与他一起出现的黑灵及时断了其余的火药引线,才没有引起更大伤亡。

唐蟹和段凌翼都幸免于难,而段凌赫却受了不轻的伤。

听他讲完,唐果的脸色已微微凝重。

“那后来呢?你们就这样回来了?”毕竟事关段凌翼,他身上那和段凌赫斩不断的血缘关系,总是让她莫名担心。

“没有!”

唐蟹叹口气,提及那个男人也是微微地蹙眉,“段凌赫受了伤,我本来要尽快赶回来的,但是他硬是要再和他那亲哥说几句话!”

“那他们说了什么?”

“不知道,我想应该是和他谈判了吧?之后,段凌翼就带着人走了,好像很受打击的样子……”

唐蟹撇嘴,说得心不甘情不愿。

早知道他那么轻松就能打发掉那个什么皇帝,他干什么还要废那些心思!

听他这样说,唐果的脸色似乎更加不好看,沉吟了好一会儿,忽然道,“我警告你,臭小子,以后都不要再去招惹段凌翼,也绝对不许再动他一根汗毛,知不知道?”

“为什么?”唐蟹狐疑。

唐果不答,只是自顾盯着还在沉睡的段凌赫,脸色凝然。

唐蟹的眉头展开,又蹙了蹙,猜测着她心中所想,“你的意思是,段凌赫不想他死?”

唐果点头,应该是吧!

“怎么他还想当圣人来感化他的亲兄弟?”唐蟹果然嗤之以鼻,对段凌赫如此行为十分不解,更是微微不屑,“且,人家当初可是那么狠得要杀死他!”

他以为那时候司徒鸿鹄代他死,是因为只有他死,才能使段凌赫摆脱段凌翼的控心之术,却不想,竟然是真的要当圣人!

唐果抿唇,无以回应。

只是难免还有些不甘……

江毅夫妇,太后,卜净,因为她而死在段凌翼手上的,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她原本也答应过江鸣儿,要为他们一家报仇!

可如今,为了阿赫……

榻上的男人在迷糊中蠕动唇角,好像是在叫她的名字。

唐果幽幽叹口气,算了!她自己挑的男人,有什么好怨的?

重情重义,她不是本就喜欢这样的他吗?若不然,又怎会有这些年的辗转曲折?又怎会有阔别之后,依旧对她痴情不改的疼惜?又怎会有如今这样的一家人?

只希望,爱她的人能够在天有灵,不要怪她太自私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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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果发现今天段凌赫的心情似乎特别好,嘴角边一直含着隐隐的笑意,问也不说为什么,只是抱着她继续笑,很开心也很满足的样子。

她再问,他便直接用嘴吻她,将她要问的话都堵回去。

唐蟹忽然从门外进来,双手像拎小鸡一样拎着小唐诗,看到两人的情况,连忙用手遮住了唐诗的双眼——

“喂,你们两个大半天的就这样少儿不宜,害不害臊啊?当心教坏小盆友!”

小盆友也不是个好缠的主,闹着扒拉他的手,嘴里嚷着还要看爹和娘玩亲亲。

虽知童言无忌,但唐果还是忍不住窘得脸色通红,倒是段凌赫大方,在唐果的脸上响亮的亲了一下。

小盆友立即拍手叫好,闹着也要爹爹亲,爹爹抱,却被唐蟹黑着脸拦住——

这坏小子,不知道那肚里是怀着怎么个心思,从来都不让段凌赫抱唐诗,甚至连碰一下都不行。

每次唐诗闹着要找爹爹,都会被唐蟹臭骂一顿,也因此她很怕他。但是小盆友却有自己的绝招,那就是哭,而且只要哭起来,常常几个时辰都不停,似乎不哭塌天,哭陷地来,绝不罢休。

即便是这个时候唐蟹答应了她的要求,她也不理会,怎么哄都不行,除非是唐果能把她震住,其他人谁都不行。

几次试验下来,唐蟹终于投降,只得在唐诗哭前及时让她止住,否则便是这小妞有天大的要求,他也得受着!

自然,唐诗这招也是对付唐蟹的杀手锏,并且百试百灵。

也因此,唐家有这样一个奇怪的圈圈:段凌赫惧唐蟹,唐蟹惧唐诗,唐诗惧唐果,而唐果只吃段凌赫那一套!

每次喊打喊杀的事,只要是能降伏住的那个人出现,对方便立即偃旗息鼓,斗志全无,且无半丝怨言——

似乎就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这次也是如此,唐诗准备嚎啕大哭之际,唐蟹便把她放到了地上,而后胸有成竹似的盯着段凌赫——

他就不信,他今天就明摆着不愿意了,段凌赫还敢抱她?

果然,小盆友嘴里叫着爹爹,两只小胖手拼力地抱着段凌赫的大腿,试图往上爬,让他抱。

段凌翼心情好,脸色佳,也不说什么,也不弯腰抱女儿,只自顾盯着唐蟹——

唐果狐疑的看着两人对视良久,不明白段凌赫今天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就在她以为段凌赫肯定会先败下阵来的,没想到反倒是唐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下红,一下白,随即灰溜溜得走了,甚至连一贯都‘随身携带’的小狮子,都忘了领走。

“阿赫,你究竟有什么好事瞒着我?”唐果把某只‘受伤’的小狮子抱在怀里,小心地安抚着。

他摇摇头,淡笑不语。

脑海中止不住的又浮现出,午饭前的时候,唐蟹和龙小宝几人在后院的谈话内容——

“老大,我怎么还是觉得你和帅男干爹……越长越像啊?”

“……”

“那,老大,您不会……当初您让我们找的那个男人真的就是他啊?”

“……”

“啊?怎么会这样,难道帅男干爹真是您的……”

某只小螃蟹脸色一如既往的臭,“是,亲爹!怎么,你们有意见?”

“不敢,不敢……”

……

亲口听到他说出那两个字的时候,段凌赫只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得戳了一下。

有点儿疼,但是……感觉很好。

特别好!

看刚才自己那一向沉稳老练儿子,脸上居然会有那么丰富的色彩转换,段凌赫忽然觉得:今后,他在这个家里的地位……或许会有所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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