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黯淡之心

“我脸上有陈年落下的疤痕,丑陋无比,都是为了颜面,便带着这个面具,所以姑娘请见谅!”神秘人在一旁指点着掌勺的芷卉,不过几日时间,芷卉做出来的菜肴已经能下得去嘴了。

神秘人拿起筷子,轻夹了一口塞进面具之下,微微点头,这就代表着,芷卉的厨艺再次更进了些。

随着芷卉的精心照料和神秘人的暗中扶持,容愿的身子渐渐好转了起来,也能够出门活动了,但她的话很少,每天出了基本的饮食起居,便是坐在窗边,静静地向金州那没有边际的方向看去,甚至关于神秘人的来历,在得知是净天和所托后也没再多问,即便此人来无影去无踪,浑身尽带着诡异之色,可这丝毫吊不起容愿的兴趣。

时光一天一天地流逝,容愿那憔悴的面色逐渐被干练所取代,涣散的目光也不再迷茫,而是愈发坚毅,她知道,自己不能无缘无故地被毁成这样,她想知道究竟是何人策划令她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人死不能复生,她只有报仇!报了仇,才能解自己心头之狠,报了仇,才能慰藉容家上下所有人的在天之灵,反正容家已近绝迹,只要能报仇,就算搭上自己这条贱命,也无所谓!

即使芷卉听从了净天和的意见,旁敲侧击地阻拦容愿这毫无意义的寻找,可容愿固执得很,没有放下的意思,有好几次还因此顶撞指责芷卉,怨念如此之深,同样为女子的芷卉对此却是无计可施……毕竟小姐想干什么,身为侍女的自己又怎能阻拦呢,只要护住她的周全,便是好的。

容愿不避江湖的风头,上能投书请见稳坐案前的城主,下能哭诉求着当街巡逻的衙役,整个平阳一时间被这小姑娘闹得翻天覆地,几乎每个见过的人都知道,在城北的一个旧宅子里面,有一个疯癫的小女孩,整日胡言乱语,讲着些鲜为人知的凄惨故事。

她不为别的,只求能清楚害了自己全家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可此事牵扯过大,又属机密,怎会是一个小女孩漫无目的地寻找而能知晓的呢?

她无可奈何之下,不知怎么,竟想问一问那带着獠牙面具的神秘人,她总觉得,这个人也许知道些什么……

“你是谁……究竟知道些什么?”终于等到那神秘人送餐之时,容愿满脸怨意地走了过去,得益于那可怖的面具和沙哑的声音,容愿对他可以说是一点儿好感都没有,即便他天天送着美味可口的菜肴。

“我吗?我说过了,是净天和托我来照顾你们的,所以你还想问我是谁吗?”面具下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我只是得了些利益,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每天看着你那苦瓜似的脸,我还不想干这苦差事呢!”

“不……你不是!”容愿面色冷漠,根本不吃玩笑话这一套。

“嗯?你管我是不是呢?管好你自己得了!”神秘人将一餐盒整齐地放在桌子上,转身对芷卉道:“今天的饭别忘记吃,我可能来不了几天了,毕竟那净天和给我的报酬也快尽了……你的烹饪技术仍有进步空间,我想假以时日,你们便能自给自足了!”

神秘人长叹一口气,转身欲离开:

“我还有事,告辞!”

容愿死死拽住神秘人的腰带,愠道:

“我问过净叔叔,他根本没托人来照顾我,每次都是他亲自来的!你到底是谁?”

容愿借着神秘人腰带的劲儿,一步跑上前,竟将神秘人的面具揭了下来。

“你怎能做如此之事?知道何为礼貌吗?”面具人强压怒火,但语气中仍掺杂着一丝紊乱之气。

“你……你……不是我爹爹吗?对不起……对不起!你不是净叔叔所托之人,还对我和芷卉这么好……之前……你又说你的面落疤痕,我还以为是在火海中逃生落下的,符合这些条件的,就只有我爹爹了……对不起……是我认错了……对不起……”

面具人被见了真颜,快速地扭过头去,他抚摸着自己那“丑陋”的面庞,随即把容愿手中的面具抢过重新戴上:

“无妨……我们本来也不认得……起码现在是这样……”

“那叔叔,您叫什么,我该怎么称呼你?你知道究竟是谁害死了我的爹娘吗?”容愿面露期待之情,虽然惹到了面具人,但她的双手仍然死死攥着不放。

“对不起……此事我并不知晓,也只能对你表示抱歉……”面具人稍一用力,便把容愿的小手扯离开来:“还有,你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因为我们以后,不会再见了!”

语罢,面具人双脚点地,一跃便沿着院墙飞离而去……

“唉……”容愿长叹一口气,这最后能依赖的希望,也随之破灭了。

在那之后的几天,面具人再也没出现在容愿的眼前,最后几天的饭食仍像他答应的那般准时地送到府上,只是来源未知,出处未知,那天上掉馅饼的传说,此刻也像成真了般……面具人在院内的留下的脚印在芷卉的打扫下渐渐隐去,容愿知道,这个长相可怖,但是待她宛如亲生女儿般的男子,也许真的再也不会出现了。

不过这也让容愿坚定了信念,此事若真的无人知无人晓,那自己便亲自回到金州、回到容府,只要有线索,哪怕是一丝也好!

秋中旬,约十月初——

这天,容愿简单地整理了包裹,想趁着夜色偷偷逃出这里,她清楚,芷卉是不会同意自己回到那个地方的,她不是怕芷卉,她的所有举动芷卉都不会阻拦……只是作为这世上仅存的亲人,她不想让芷卉为此烦心,自己的仇恨自己来处理,与芷卉无关,与其他的所有人都无关!

可好巧不巧,容愿刚要翻窗出行,就被逮了个正着。

说到底这不算是巧合,芷卉觉得,自己和容愿两个女子独自生活,家中又无男丁,本就是这江湖上的弱势群体,就算这样,她不仅要时时刻刻地照顾好容愿,关心她的衣食住行,所以警惕性也非常人所及,即使是熟睡中,听到容愿房间的风吹草动也会有所感应,更何况是翻窗这种动静极大的莽撞举动。

芷卉知道她要去金州那个满溢着危机之地,终于忍无可忍,对着容愿道出了这辈子最为苛刻的话语:

“小姐!您别再找下去了!这是灭门!灭门你懂吗?他们想让容家所有人都去死,包括你!你该是好好待在这儿,等净先生将这一切处理完毕才是!”

芷卉情绪激动,泪水夺眶而出:

“小姐,你之前在这儿的举动已经够显眼了,现在还要去金州作闹,那……那无异于去送死!而且这样漫无目的地寻找着,又有什么意义?你终归是个柔弱女子,就算找到了仇家又能怎样呢?在他们的手中,你只不过是一个任人宰割的玩物罢了!”

这是芷卉用尽全力道出的一句话,她开始大口喘着气,由于过度的紧张,脸色也被憋得通红……她的心中开始懊悔,一个侍女,怎么能和自家小姐这样说话呢?即使容府不在……她也是自己的小姐,一辈子都是……

“是啊……我去了又能做些什么呢?一个废物罢了……”容愿眼神空洞地愕在原地,那草草收拾过得包裹也随着她双手的自然脱力而掉落。

包裹落地没发出任何声音,似同她一样软弱无力,随风而靡。

芷卉低头为自己刚刚所说的话感到懊悔,一时间大脑空白,支吾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本以为这一席话可以激到容愿,让她彻底放弃寻仇的念头,可没想到现在……却有些过犹不及,反倒让她那黯淡的神色重现。

容愿悻悻地往房间走去,芷卉紧跟在身后,两人一言不发,虽是静夜,但这场面却不同寻常般的尴尬,芷卉为了表达歉意,也为了弥补自己刚刚那尖酸刻薄,道出了这一句几乎改变了一切的话:

“小姐……无论你干什么,我都会陪着你,既然……既然你想报仇,那我便和你一起!你说你没有能力,那我们就一同去拜师,去习武,去学一门能独立于江湖的本事,这样……我们不仅可以复仇,还能保证不会被欺负……小姐……这样如何?”

“这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管!”

“小姐……这和我有关系!我也是容家的一份子,容家被毁我也不想坐以待毙……但现在你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容愿不语,眼神默默盯着前方,没人知道她在看什么,想着什么。

“可以去找净先生……不行……不行,他不会同意的,哦对,我知道了!我知道该怎么说服他了!”芷卉一跺脚,转身向外跑去:“小姐!你在家待着别走动,我去找净先生!”

“芷卉!你别添乱行不行!”

芷卉早已跑出了好远,这一句指责的话自然也没有听到,她知道她的身份本就无足轻重,回到金州也更为安全些。

夜深人静时,马车轮奏响,踏起浮灰四处,遮云掩月。

此行若不成功,她便没打算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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