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见死不救(下)

夜深。浑邪王坐在大帐中央,紧张的他毫无睡意。山上的大陈步兵显然已经箭尽粮绝了,虽然今天的十次进攻都被击退,但当时立于山下的浑邪王却发现,大陈步兵的箭雨已然消失,每次均只有零星的箭矢射向冲锋而上的匈奴骑兵。只待天明集合部队一鼓作气,便能一举将横在自己心中数日的强横敌人,全部歼灭。

正当浑邪王幻想着明天将正威营一举踏平的时候,一亲兵急走入营,凑在浑邪王的耳边小声的禀报着。浑邪王脸色阴晴不定,亲兵说完后即退开静待浑邪王的命令。

“告诉他,就说本王已经睡了,明日再来帐中相见。”浑邪王厌烦的对亲兵说道。

亲兵刚退出帐外,“彭!”沉闷的声音中,刚出帐的亲兵竟直飞了进来,一浑厚有力的声音从帐外传来:“怎么?浑邪王连本王也没脸见了吗?”话音未落,一威武健壮的中年男子已然大步踏入帐中。

“滚!丢人现眼的东西!”浑邪王向刚爬起来正擦着嘴角鲜血的亲兵喝道。随即站起身来,大步向来人迎去,大声笑道:“我怎么敢将赫赫有名的左贤王拒之帐外呢?都是这此小人误我,小人误我!哈哈。”边说边向踉跄出帐的亲兵狠狠望去。

“小人误我!这句话我倒是深有感触。”左贤王盯着浑邪王冷冷的说道。

“左贤王见笑了,快坐,快坐。”浑邪王尴尬的说道,笑容僵硬的凝固在了脸上。

左贤王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上首的座位上,自己拿起酒壶满满的倒了一碗,仰着脖子一口气喝了下去,擦了擦嘴角洒落的酒渍,面色不善的向尴尬坐在下面的浑邪王说道:“我有一问,不知浑邪王能不能坦白的告诉我呢?”

“左贤王请说。”浑邪王忐忑的说道。两人虽然俱是匈奴的王,但浑邪王却与左贤王不可相比。一是左贤王极得大单于信任,而且娶了大单于的妹妹;二是左贤王向来声望卓著,才能极佳,大单于将炼铁事宜全权交与他负责便可见一斑;三是浑邪王此次确实理亏,本来奉命增援卢南湖,不过看现在的情形,卢南湖定然失守。自己的白马亲卫几乎丧失殆尽,除去大单于的骑兵,差不多就快成了光杆司令了,现时自然不想再得罪左贤王。

“不知浑邪王援助本王的五万骑兵何时可以抵达呢?”左贤王抓起一块羊腿,撕下一块肉放在嘴里,边嚼边说道。经过一天不停的奔驰,左贤王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至今还没吃过一点东西,虽然极为愤怒,但还是习惯的先迅速恢复体力为上。

“呃,这……”浑邪王一时语塞。

“一天?二天?十天?还是一月一年啊!”左贤王将手中的羊腿重重的摔在案上,大声喝问道。

浑邪王看着帐外左贤王的千余亲随围得水泄不通,一时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左贤王的责问。

“我要你马上拔营赶去卢南湖!现在矿山还在掌握之中,我留了四千骑兵死守矿山。大陈骑兵不过万余,谅他一时半刻还不能攻下矿山,现在我们立即赶向卢南湖,明天下午,便能和我留守的四千骑兵,一起夹击卢南湖的大陈骑兵,凭着这五万匈奴骑兵,定能一举将他们消灭。”左贤王大声说道,显然并不知道,他留下的四千骑兵并未冲过浮桥,而是在河边被全部歼灭了。

“可否稍待一时,明晨消失山上的陈兵残余,我便立即全力赶往卢南湖。”浑邪王商量的说道,显然是想消灭正威营后再赶往卢南湖。

“明天?难道大军现在就不能起程吗?说起来我还要问你,为什么把部队驻扎在这里?”左贤王疑惑的问道,被汪甫业和孙尧安围困数日,现在的形势左贤王一无所知。

“前面山上还有千余大陈残兵,明晨天亮一举踏平之后,便可立即开往卢南湖。”浑邪王自信的说道,虽然他再不敢低估正威营,但现在这种情况下,无论在谁的眼中,正威营的灭亡都将不可避免。

“大陈军队?”左贤王疑惑的问道,“又遇到什么大陈军队了?”左贤王虽然知道正威营的厉害,但也不相信正威营能在五万骑兵的进攻下存活。在他看来显然是浑邪王消灭正威营后,又遇上了一只大陈的军队,而且现在已经被他团团围在这里了。浑邪王完全不顾卢南湖的做法,让左贤王暗中恨得直咬牙。

浑邪王正不知道该怎么说道,左贤王的一名亲卫走了进来,凑在左贤王的耳边悄声说着。帐外几名千夫长被捆绑着跪在地上,一脸痛苦之色,显然经过一翻拷打。原来左贤王进入大帐之前,便令自己的亲随暗中找几名将领和士兵逼问详细的军情。

本来以为浑邪王是故意按兵不动,坐视不救,没想到亲兵报回的消息一个比一个让他感到震撼。浑邪王心知已经无法隐瞒,反而松了口气,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平静的看着在亲兵不断汇报下,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左贤王。

亲兵终于将逼问所得的军情简要的禀报完毕,左贤王怒极反笑。“哈哈哈!浑邪王啊浑邪王,你还真没让我失望啊,干得不错,干得不错,哈哈哈。”

浑邪王默默的倒了碗酒,慢慢喝着,完全没有理会左贤王语中带剌的讥讽。

“五万大军,五万英勇善战的匈奴健儿,竟然让你这脓包损失过半,仅剩了二万三千余人。你还有心情喝酒,你自问可曾对得起这战死的二万七千匈奴战士!”左贤王看着浑邪王那副样子,更加怒火中烧,当下毫不客气的向浑邪王吼去。

浑邪王脸色微变,这伤疤一直让他不敢面对,现时被左贤王无情的揭起;加上自己一直隐忍,左贤王却步步紧逼,脾气本就暴躁的浑邪王终于恼羞成怒了。

浑邪王正欲反讥左贤王也不过落荒而逃至此,帐外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数百白马亲卫察觉到大帐的异常,全副武装的赶了过来,与围住大帐的左贤王亲卫发生了争执,只差没有拔刀相向了,几名被捆的千夫长趁乱慌忙离去。

浑邪王把正想说出的话生生的收了回去,踏步走向帐外。众人见浑邪王出来,终于停止了争执,静静的看着浑邪王。浑邪王刚欲发话,帐中正在喝酒的左贤王头也不抬,大声向浑邪王喝道:“叫你的人马上滚回去,这里轮不到他们来撒野。”极怒的左贤王显然一点面子都不给浑邪王留。

左贤王的声音立即便传到了帐外诸人耳朵里,白马亲卫俱是群情激愤,磨拳擦掌,只待浑邪王一声令下便要大开杀戒。左贤王的亲卫却个个面有得色,轻蔑的望着这群骑白马的战士,号称草原最强的白马亲卫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不放在眼里。

一向横行惯了的浑邪王终于被彻底激怒了,大声向白马亲卫喝道:“全体警戒,任何人如有异动,立即格杀勿论!”“得令!”白马亲卫大声应道,当即张弓搭箭,对准这群左贤王的亲卫,显然对浑邪王此时的命令极为满意。左贤王的亲卫也同时举起弓箭,对准着白马亲卫。箭弩拔张,战斗几乎一触及发。

左贤王显然没料到浑邪王这时居然敢这样做,在他想来完全理亏,连续失利的浑邪王,根本没有资格反抗自己。看了一眼帐外的情形,冷冷的说道:“你想怎么样?莫不是要将白马亲卫永远的从草原上抹除?”

浑邪王转过身来盯着左贤王,正欲发话,营外却再度传来隆隆的蹄声,却是刚才遭受拷打的几名千夫长,带着自己本部人马赶了过来。帐外的形势更加危急。浑邪王对外面的变化全然不理,向前踏出一步,盯着左贤王狠狠的说道:“左贤王似乎忘了这是谁的大帐了,任何人在我的大帐中撒野都不会有好结果。”

“哼,我左贤王若是怕事之人,就不配活在这大草原上。”左贤王毫不畏惧。事实上,到了这一步,两人都已是骑虎难下,既不敢下令士兵攻击,也不愿退让半步。

两人正在对峙的时候,一名匈奴士兵从营外奔来,帐外的士兵们均死死的盯着对方,竟让他挤了进来。挤进来的匈奴士兵急步跑到左贤王身旁,轻声的说了几句。

听完士兵的话,左贤王霍然起身,盯着浑邪王一字一句的说着:“矿山已经失守,我这就返回王庭,希望你能留着命回来向大单于交待!”大步走出帐外,向自己带来的千余士兵大喝道:“我们走!”带着众人迅速离营而去,转瞬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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