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上午八点。
伍六七还在房间里。
“阿七！今天又有任务了！”鸡大保一大早就召唤伍六七。“不能因为发廊没有生意就懈怠啊！”
“什么嘛？”
伍六七疑惑地从房间探出头问：“我们不是转行了吗？再干刺客的事情不太好吧？我在给梅小姐准备礼物诶。”
“谁说是刺客任务啊！”鸡大保递过来一张图片。
“是有个行动不便的老人……要求上门提供理发服务，而且是每月一次。”
“那样好麻烦的嘞。”
“一次一百块！”鸡大保的翅膀中伸出一根羽毛，摆了个姿势。
可惜，戴着墨镜的他指到了另一边的墙上。
“你在指哪里啊。”
伍六七吐槽，他人在这里好吧？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
“上吧！伍六七！美好的生活就在眼前啦！”
“知道啦。”伍六七合上门，看向自己的那张单人床。
那里有一件藏青色的旗袍。
旗袍所用的衣料，是从斯特国运来的。
衣料的选取，图纹的制作，再到滚边，刺绣……直到最后成为一件真正的旗袍，实在是太为难一个完全是生手的人了。
但他坚持了下来，从第一次看见梅花十三的时候，他的心里就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他属于她，她是他真正要保护的人。
“再过半个月，就可以完成了。”伍六七暗暗计算着。
他的绣工是惨不忍睹，练习了很久都没有多大改进，真的是比习武难上太多了。
大概是拥有了什么，就会在其他地方有所失去。
所幸这件旗袍不需要太多的花纹，以素雅为主。
他只打算绣一朵梅花。
没错，一朵足矣。
一朵月下的梅花，满带清露，静雅独立，不施半点脂粉，别有一番清幽滋味。
淡淡的月光，把它绝美的身影印在书卷上，似一幅随手画出的写意图，那些书卷上，是他在午夜梦回之时一笔笔勾勒出的梅花图样。
没有两朵一样的梅花。
……
并没有感慨太久。
该工作了，不然这个月的房租又要拖欠。
“柒”的资产他不想动。
作为一个人，不能只用以往的资本来挥霍，而是应该……
从现在起养家！
“这里，”伍六七拿着图片到了客户的家，“好安静啊。”
眼前的房屋，不，应该说是“巨大的房屋”，反正就是不适合穿着白色卫衣，双手插兜的某位发型师来的。
伍六七本来不是个会拘谨的人，毕竟他刺杀的人上到国王，下到流浪汉，他不是看重外物的人。
魔刀千刃之下，众生平等。
可是他还是有些忐忑不安，因为这是一家医院啊。
谁会请发型师到医院来理发啊？！
不过，也没有人规定不行，想到鸡大保说的“行动不便”，伍六七心下明了。
“404号……会是病房吗？”
伍六七拿着照片，一一对比。
这是最后一栋楼了，他已经跑了好几个“404”，如果再找不到，今天的任务又失败了。
不过……之前有这栋楼吗？
楼下的声音被完全阻隔了，走在阴暗的楼道里，伍六七脑海中突然跳出一个疑问。
之前……有这栋楼吗？
他真的经过了三层楼然后来到这里的吗？为什么他感觉是直接到达的第四楼呢？
“真是奇怪啊……咦！是404诶……”对比了一下照片和现实，伍六七松了一口气。
看着门上的红灯以及“请勿打扰”，伍六七敲了敲门，随即倚在墙边等待。他的手放在兜里，把玩着一把剪刀。
因为他听到了移动的声音——不是脚步声，而是一种爬行动物的声音，比如，蛇。
可能是他吗？那个即使是林佑也警惕万分的男人？
在野人国，那个突然出现又消失的人，在伍六七心里有着独特的分量——异界之人。
门把手被从内扭动，开始是一条缝隙，然后被缓缓拉开。
门内，厚重的灰色窗帘透过一缕阳光，照亮了随意堆在角落的快餐盒，纸杯，酒瓶……
乱七八糟的味道混在一起，充满灰尘的光柱也想要逃出这个房间，不停地打着旋儿。
但是，轮椅上的老人却不是很邋遢，他的条纹衬衫平整干净，明显经过了一番收拾。
“是理发师吗？
进来吧……想来也不会有人来看我这样的老头子……你不用拘束……”老人递给伍六七一瓶矿泉水，又推着轮椅到了病床边。
“我只是想有个人说话，你不用回答我。”
看起来有七八十岁的老人说道，话语间营造出了友好的氛围。
伍六七从背包取出理发需要的工具，一边听着这位老人说着。
“我有两个儿子，他们都是我领养的……我爱的人身体不好，很早就离世了，那时我才四十二岁，想着这辈子也就这个样了……那时我整个人都很颓丧，就从亲戚那里收养了两个小子……”
故事很老套，不过又是一个充满狗血的剧情——养子不孝。
老人很富有，不止是在金钱方面，他的人脉，阅历，都不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孩子斗得起的。
即使被信任的人伤到了，他也很快重新重振旗鼓……
即使这样，他也还是被伤到了，捐出公司之后，就在这家岛上定居下来。
“……孩子，你是冬日的阳光，温暖而干净。”
剪完头发，老人的故事也恰好讲完了，他控制着轮椅到窗前，伸手一抖，窗帘自动打开。
从这里，恰好可以看到伍六七记忆里那条最熟悉的街道。
伍六七站在老人身后，仿佛看到他日复一日地坐在窗前，看着窗户外面的众生相。
无论是天晴还是暴雨，他就在这里看着，既无动于衷，又满怀羡慕。
矛盾的样子，就像记忆里的那个暗影刺客“柒”。
……
“吴先生啊……”
伍六七主动说，“您要不要多尝试几款发型嘞？我们发廊很欢迎您这样的长期顾客……”
伍六七卖力地推销，其热情程度让他不由得怀疑他的动机。如果鸡大保在这里，一定会感慨“吾家阿七初长成”啊！
轮椅上的老人咳嗽一声，点点头同意了。
走的时候，伍六七顺手清理了垃圾。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房间里有一直有一个“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