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独暗哀曲悲六

古远青喝声不止,但其实早已提不出半分力来,出的一掌也是软绵绵无甚力气,只是暴喝着将身体往蓝袍人身上贴去,想用此掩护师弟进招。然而他身材实在太过瘦小,与蓝袍人高大的身影对比起来,颇有些凄凉。叶长青身走蛇形,重心一矮,双手齐拍上去,只攻他下盘。宋青书剑尖则奔那人脖颈而去,势要逼得他收拳回护。

蓝袍人果真依旧是不躲不挡,左右一手一掌在胸前互击,呖呖风声呼啸,尔后浑身一震,古远青便如那空中飞絮般飘了出去。“三掌已过。”他吼道。同时左掌成爪,向宋青书长剑抓来,宋青书早有准备,手腕一翻,剑尖避过他手掌,“龙游”之意尽出,他与叶长青二人一上一下,一时倒逼得那蓝袍人连守数招。

二人联手攻了数招,只觉得取胜有望,“龙游”一式越使越强,叶长青便专使四十九路“三才道掌”中的那“地道”几路,缠住他下盘,让敌人不得不后退闪躲,又攻了一路,忽觉得背心一凉,原来他已被人高高提了起来。那蓝袍人左手成拳尚自画圆,与宋青书长剑纠缠不休,右手一记“擒龙功”手掌虚握,虽离他几尺,却硬是凌空将他“提”在手中,杀气腾腾的一举,已然将他举过头顶。rexue.org 西红柿小说网

叶长青被人从后背擒握举起,脊背处一股至强内力冲来,只觉得浑身劲力半点发不得,手足无措。宋青书见了,不紧不慢得将龙游使得更加挥洒如意,这一式本就变化无常,又融入了柔云剑意,越使剑上内力越足,威力也就越大,宋青书习得神照功法后,还从未在敌前将龙游运使到如此地步,蓝袍人那路“空明拳”也是以“空,柔”为主,是以内中劲力也是越使越强,虽然看来二人一个攻的写意,一个守的自然,但这一招一式中早已是凶险非常。

二人武学相近,理念互通,奇正相生相克,这一番拆解下来,内力又是相当,蓝袍人知自己这“左右互搏”的功夫若是用起,手上内劲定然是弱了几分,但依旧惊讶于宋青书的内功修为,宋青书只感到自己手中长剑比之那人柔拳少了些什么,再看那人拳招中的柔,化之意本就与自己龙游一式颇为相似,但多了一丝自然,少了些许刻意。他再挥剑上去,调整心境,脑中学想着那人的出拳方式,这一剑威力果然不凡,蓝袍人不得尽力相抗,那剑劈在他拳上,只听得金属之音大作,原来他手中白色掌套其中另有玄机,可防刀剑,竟是一门对敌兵刃。

“好,短短时间竟让你领悟了这‘返璞归真’之意,果然了不得。”蓝袍人接下这一剑,开了口,他一只手伸在胸前,挡住宋青书,另一只手仍将叶长青举过头顶,那架势有如神明一般,钢铁面具中精光熠熠,瞪着宋青书说道。

“谢前辈指点。”宋青书嘴上客气,但手中长剑依旧写意挥洒,片刻间,二人又过了数招。

“我并未教你什么,只是这武学之道千变万化,想要制敌,七分在手上功夫,三分在脑中机灵,一味拘泥招式套路,比勇斗狠,那是绝难取胜。”蓝袍人一番话说完,正好使足了最后一式,宋青书突然觉得他拳中劲力似有若无,但拳剑相交,依旧是罡风四起。心中知道他刚刚留了手,暗暗称赞:好一个以虚击实的拳法,内劲似无实有,拳力若有若无,着实是防不胜防。

一时二人都停了手,不过这片刻间,古商二人皆已重伤,昏迷不醒,叶长青被制,厅内弟子跑的跑,倒得倒,此刻已是宋青书自己与这蓝袍人单打独斗了。宋青书不敢轻易动手,只能持剑在侧。

那蓝袍人一时也并未动,叶长青只觉得自己脊背上传来的内劲忽冷忽热,忽刚忽柔,原来那人仿照郭靖般,强修极阴极阳两门武功,体内阴阳二气已然失衡,他虽学得左右互搏,但郭靖所得的九阴真经不全,传至耶律齐时早就缺了大半,耶律齐同郭靖战死襄阳,耶律渊如所得九阴已不足郭靖当时十之一二,他内力深厚,平时显不出缺陷,但与人动手时,难免抑制不住。

其实耶律渊如的降龙掌也并未学全,一身功夫都在耶律齐传下的这套七十二路“空明拳”之上,宋青书却是不知,只当他独手“空明拳”便已到了如此地步,又修得降龙十八掌,早已修得阴阳相济,心中是钦佩不已。

“你果然是为了我派‘阴阳一气丹’而来……啊!”叶长青已然猜到大概,他本就才思敏捷,所以立即便想到了缘由,脱口而出,随即他双腿已被弯曲成奇怪形状,显然已经折断。

宋青书也是恍然大悟,是了,这派中若真要是有什么神功秘籍,何至如此不济,只能是那些灵丹妙药了。

道教一直是有丹药符箓之传统,全真主修丹道,正一主修符道,这些宋青书也都清楚,那全真教所修丹道中,又分为内丹和外丹两种。简单来说,内丹即是金丹,也就是内功修为,如丘处机所创龙门派即只修内丹。外丹即平日以丹鼎之术所炼得的道丹,想来那日全真教一十七位道士中,应有人将传承留在此处。

再听这名字,“阴阳一气”即是这蓝袍人所修武道,定是对其行功大有裨益,能让他觊觎的丹药,应是镇派之宝了。

耶律渊如其实早已面色苍白,只是覆有铁面,外人不知,他寻得这片刻时机,压住自己内息,强自镇定,一会儿便恢复如初,缓了一缓,喘了口气,说道:“将丹药拿出,我饶你一命。”

“宋少侠,此人内功阴阳不济,快……呃,啊。”叶长青朝宋青书吼道,不过两句,他双手又被折断,耶律渊如显然已经非常生气,不知施用了何种手法,已换左手将叶长青提着,但他想要知丹药下落,一时未下死手。

武学有分阴阳,各人体质不同,所习内功不同,阴阳亦是不同,宋青书所修武当派武学本为阳性功法,但他后来得北冥真气修炼之法,那日在幽谷洞中昏迷,高水二人告知他洞内忽冷忽热,其实阴差阳错间已然修得阴阳一气,后经师祖张三丰也证实了这一点,至于师祖他老人家,早已修得阳极生阴,阴阳共济了。但耶律渊如所得九阴有缺,现下只能指望这“阴阳一气丹”了。

知了这一点,宋青书运起内力,一剑一爪同时攻去,左手虎爪手内运阳刚之劲,右手柔云剑法暗起阴柔之气,耶律渊如只得将叶长青往门前一掷,一声龙吟奔来,与宋青书拼了一击,他此时不肯再用左右互搏,是以内力上宋青书稍有吃亏,但知他要胜得自己,非得三四十招之后不可,何况他已争斗许久,就算他那时还有内力,怕也只能再吃一遍“阴阳不济”的亏了。

二人又互拼几式,都是内力相抗,武当功夫最是讲究绵长,御守,如此拖下去宋青书自然是得心应手。耶律渊如看出宋青书意图,说道:“现学现用,不错。”语罢,突然风格一换,降龙掌变为空明拳,明力化为暗劲,寸寸从手中崩来,宋青书万没想到他是不计自己内伤为代价也要重伤自己,忙运内力相抗,手中守了一拳,但这一拳中暗劲十足,崩入体内,还未来得及化解,又听得龙吟一声,直奔面门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有几根飞针击来,耶律渊如飞身闪过,掌力即变了方向,朝着那飞针来处而去,原来温可心跳出窗口,即看到了慕容君,想到宋青书是去而复返,颇有些激动,所以她也一直在窗外踟躇。但她万没料到耶律渊如变招如此迅速,被他一掌拍在小腹,踉跄了几步,勉强倚在墙边。

耶律渊如这一掌之后,体内真气早已紊乱,再站不住,只得仓促坐下,开始闭目调息。宋青书被空明拳暗劲崩入体内,也只是强自站立,暗运内息化解。

厅内一时间安静下来,放眼望去一片狼藉,叶长青如那“玉虚真人”般手脚皆断,瘫倒在地。古商二人生死不知,温可心重伤动弹不得,宋青书和耶律渊如皆在自运内功调息。

宋青书心中明白,自己早一分调息完毕即多一分胜算,好在神照功疗伤之法确实无与伦比,片刻间便已然气息通顺,调息完毕。耶律渊如却是今日第二次阴阳相冲,一时站不起身来,宋青书伸手点去,想要制住耶律渊如穴道,却见耶律渊如回掌接来,掌中阴阳二气反击回身,震得他连退数步,未想到他只调息了片刻,便已然能够分心自保,此人当真是厉害非常。

“他现在运不了轻功,宋少侠快走,我青海派上下宁死不屈!”叶长青发声喊道,他手脚皆折,见到此景想要上去帮忙,但也无可奈何,心中一急,已是涕泪横流。

宋青书见状,匆匆向他行了一礼,上前一把抓着温可心,运起轻功跳窗而出,转头看向慕容君,慕容君虽重伤无法起身,未见得厅中情景,但听得厅中之声也早已是泪流满面。他看得于心不忍,右手再上前将她一把架起,运足了轻功飞奔而走。

身后厅中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吼声。

“胡人无……汉道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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