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同窗郑经人

徐北云从马车上认出,那人是他监中考试升堂后的同年郑经人后。

从马车上拿了几颗金桔,一边剥着桔皮,一边下车朝郑经人走去。

此时的郑经人也瞧见了向他走来的徐北云,目光虽有诧异。不过他细思之下,倒也觉得在此地碰见徐北云应该只是巧合。

郑经人瞧了一眼走到他身前的徐北云,也不先出声招呼,只是矜持地立在那辆看起来虽不华贵,却极其精致的马车旁边。

徐北云自是知道郑经人骨子里的那一股傲气,他也不恼。

走近郑经人之后,朝他递过去一个桔子,开口笑道:

“郑经人,吃不?”

郑经人闻言,并没有伸手接过桔子,只是眉毛轻轻一皱,开口道:

“清臣,你我虽为国子监同年,但我终究是年长于你,也早你一年进入监中,你不称呼一句兄长,自也是该称呼我的字:不为。”

郑经人一向自得于他爷爷给他起的字,出自猛子的四不为。

“好的,郑经人兄,请问你这是在作甚?”

徐北云一副我很礼貌吧问着话,自顾自地剥着桔子瓣往嘴里送。说出来的话似乎音句不太正。

徐经人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瞄了一眼旁边的精致马车一眼,作为君子的他,还是正声回答:

“自是前往畅春园,家中马夫眼神不太好,恰好和旁边这辆马车轻撞了一下,我这不是下车道恼来了。”

徐北云闻言,一副我信了你的鬼的表情。

你郑经人作为景顺帝的宠臣,当朝次辅大学士郑琮的嫡孙,连寻常皇子都不瞧在眼里,又怎会轻易向他人伏小道恼。

郑经人把徐北云的神情尽收眼底,心下虽然恼火,但他脸上却淡然处之。一副我是谦谦公子的神情。

徐北云也不细究,打量了一下两辆马车之后,出声道:

“要不,你俩谁把马车挪一挪。我赶着去畅春园,不然我怕去迟了,修之兄该把宴席上的东西给吃完了。”

这时从马车上传来“扑哧”一声,许是马车主人想不到大名顶顶的徐清臣竟然是一个吃货。

更加想不到此次南北举子集会倒是有一半原因是因为他那一首传遍大周的咏竹诗。这样的一个人物,竟然是一个小吃货。

郑经人早恨不得徐北云早早远离,闻言忙吩咐他的仆从将马车往道上移了移。

后面的王宁瞧见了,驾着马车过了事故之地,等徐北云和郑经人告辞后上了马车,王宁继续朝畅春园方向赶路。

郑经人用余光扫了一眼远去的马车,眉眼间露出一丝不屑。

此时精致马车上传来一声:“我们也起行吧!”

畅春园位于神京城明德门外正前方,穿过长长的城外天门街后。

往西边的沣河岸边上一处小山峰下。曾经是刘宋朝时期一个藩王的庄园。

后来历经百多年战乱破败不堪,大周太祖将京师搬迁到长安城后。

这里一度被圈为皇家庄园,最后到正统朝时,因为京师和金陵两地的国子监学生,在大比之年都会集中于神京城郊比试诗词歌赋。

正统帝特旨将畅春园交于礼部,将它作为两地监生的集会之处。

从开始的南北监生集会,发展到现在的南北士子集会。也算是每科大比之年的标志性盛会。

原本南北士子集会是定在大比之年的春季,但明年春因为是皇太后的万寿节,所以今年于冬季举行,意在避开明年春的普天盛况。

畅春园后山又有一处小小的温汤,故而南北士子交流集会选择在冬季来举办,倒也是称得上适逢其会。

徐北云下了马车,并没有自行进入园中。他等王宁寻好位置停放好马车后再一并进入。

园中门口处早有礼部派遣的一些司吏在充当指引。

并有各城兵马司的兵丁维持着秩序,以及还有一队京营步卒充当后备力量。

但凡兵马司的人员处理不了,自有京营的兵马接手处理。

园外门口一时人来人往,正当徐北云站在园门处等待小王时。

一个其貌不扬,扑素无华的青年士子朝徐北云靠近。一时引起附近暗处探事司的注意,后来瞧见那人脸上没有杀意。便也就放松下来。

那人走近后朝徐北云拱了拱手,道:“这位兄台请了,今日南北集会,当有诗词歌赋交流。

鄙人徐北云,字清臣。兄台该当听过在下的名号。实乃家中亲朋抱恙,急需一大笔银钱,

且观之兄台似也是读书中人,在下不知兄台可有想花点银钱,购买诗词几首?”

徐北云一听,好嘛,竟然使用他的名号撞骗到他的身上来了。

差点被他那句,家中亲朋抱恙给气到了。不过,在听到他要卖诗后,乐了。

徐北云先是假装四下打量一眼,然后换上眉飞色舞地低声道:

“银钱几何,可否议价一二,实乃小弟最近囊中羞涩。可否观诗一瞧,待小弟打量几眼,再与银钱?”

自称徐北云的那人闻言,马上换上一副你当我是傻子的神情,道:

“兄台有所不知,虽说在下诚心与兄台做买卖,但兄台万万莫把在下当傻子。

如果在下将诗与你一瞧,你自记去后却不于我银钱,我将如何?”

徐北云一听,果然骗子都是极为精明的。

最后两人就蹲在庄园门口处一旁,徐北云手中剥着桔子,那骗子喷着口水,双双互相间咬牙切齿地砍价一翻。

最终,经过双方友好商议,在十两银子三首诗下,徐北云痛快地从怀里掏出两个五两的银锭。

那骗子从怀里掏出三张纸,每张纸上都有一首诗或词。

这一幕自然是被探事司的秘探给瞧在眼里,对这一位身份贵重的凉王世子,竟像个市井人物般为了几两银子与人讨价还价。

他们虽有不解和不屑,但他们的职责只是看护他的安全。凉王世子要做何事与他们无关。

徐北云接过那三张纸后,打量一眼上面的字迹。

更加感叹此时的骗子确实是敬业非凡,一年前他写咏竹时的‘瘦金体’被这个骗子临摹的像模像样。果然是有备而来。

徐北云却也不关心上面的诗词,虽说像模像样,不至于太差,水平只是在中等上下。他眼里闪过一丝戏谑。道:

“徐兄大才,小弟谢之,不过,小弟还请徐兄帮个大忙,我昨晚苦思冥想了一整夜。

作出了三首诗。既然我买了徐兄的三首诗,那么我认为我这三首也不能留存于不见世人。

小弟有三位生死之交,同年好友,故请徐兄再帮我一个小忙,请徐兄稍后将这三首诗署名我那三位至交好友的名字。将之呈于集中收集诗词的司吏便可。”

南北士子交流到最后的诗词大比,因为人数太多,都是每人写下诗词之后,交由园中的礼部司吏们统一收集,然后交到点评大家手中。

最后再评论出十首佳作,皆由南北各青楼中的花魁传唱,这对于一些希望名声大显的人来说,自是得益无数。

那骗子闻言,欲言又止,徐北云见了,再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

徐北云俯首贴耳说出三首诗,只见那位骗子嘴角抽了抽。

最后在徐北云说出对应诗中的文意,宋广和郑经人三人的名字后。

骗子虽有犹豫不决,但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应下了。

反正他打算将诗词交给司吏后,马上便离开畅园春。

想来也是无人知晓,这个世道上赚点小钱又岂是易事。

今天这二十两银钱,差不多足够他一人一年的吃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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