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遍了大半个新旧凉州城之后，在这个不起眼的偏僻角落里，张、段二人突然听到了琅琅的读书声，不由齐齐一愣。
哪怕是在关中地区，不，哪怕是在现在的长安城，想听到如此响亮且整齐的读书声，也是少见的。
在这荒凉的、可以说还有些蛮昧的凉州城，居然还有如此多求学的学子？这最少得是几百个人才能发出这样的声音来吧。
二人相视一眼，都不相信自己听到的是真的。
再次竖起耳朵去听，这次听得更清楚一些了。
“…苟不教，父之过，教不严…”这回他们听得清楚了，果然是读书声。
只是，这些句子，听起来十分的新鲜，二人虽为武将，也是读过一些书的，他们觉得，他们以前应该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些句子。
循着读书声，二人走近了一座院子，一敲门，就有个老汉拉开门来，问：“二位贵人，有何贵干？”
“你们这是…学院？”二人探头往里看了一眼，只见偌大的院子里，整整齐齐的站着好几百号人，估计刚才让先生在领着读呢，这会读完了，他们开始散去，各回各自的屋里去了。
“是啊，这是我们凉州的学堂，所有凉州的孩子都能来就学，不要钱，还管午饭的，许多人家还不识好歹，还不让孩子来呢，”老门房先是一副骄傲的样子，说到后面，就有些恨铁不成钢了？
“所有的孩子都能来求学？”二人震惊了。
再瞅瞅院子里，好大一片空地呢，眼前这两栋楼，只占了极小的一个角落。虽然说整个凉州有多少孩子他们不知道，但是这个院子，怕是能容纳几千人吧。
“还有人不想读书的？”段志玄奇道。
“不瞒大人说，人多了，什么人都有啊，再说这凉州地处多族交汇的地方，各族人都有，有些人受那些蛮子的影响，认为不读书也没什么用，一样的干活赚钱。可是，咱们大人可是说了，以后若是不会识字读书，作坊里也不会要他们，就算是种地也只能干苦力活，必须被淘汰的。”门房在这冬天里冷得慌，此时很乐意和两个说话。
不担心会遇到坏人，只要看着长得不象好人的，离凉州几十里，就已经被拦住然后带去盘查了。
而且，这两个看着就象是大官，最近这样的人挺多，门房就猜，是不是有人在皇帝面前进谗言，想要对大人不利来了？所以，他也是挑着好话来说。
“哦，那倒也是，”段志玄点点头。
在中原区，年轻的孩子们，只恨自己没有读书的机会，哪里会有书都不去读的？但那只是针对一群想读书的人来说。但如果针对整个人群，有一半的人想读书就不错了，就比如自己家的那些子侄们，家里花钱请先生给他们读书，他们没有一个肯上进的。
“这么说，这凉州肯读书的孩子还是不少了？”段志玄想了想又问。
“太少了，这才不到一成呢，按咱们大人的说法，要让所有16岁以下的孩子，都接受三年的教育。就三年而己，许多人家都不让啊。这还是这几天家里没有事，学生们才算齐整了，赶着农忙的时候，只有一半多一点。”老门房不住的摇头叹气道。
事实就是这样，农忙的时候，学生家长们总有各种理由让孩子留在家里干活，说这三年的书读不读也没个啥。直到这冬天里了，他们才愿意让孩子过来。
因为，冬天里在家里猫着还要给他们添麻烦，家里还要管饭，在这里中午是在学堂吃了，他们当然乐意。
“为什么是三年？”张士贵不解的问道。
十年寒窗苦读，还不一定能中举，难道凉州的学子们这么厉害，三年就能考上了？那就真的是逆天了。
“我也不知道，”门房摇了摇头，“不过，我听有人议论说，这是咱们大人为了避嫌，这些孩子读三年识字的书就好了，又不让他们去考科举，省得让有心人诋毁我们大人。可就算三年的时间，也不长啊，那些人怎么这么不会想。我老汉要是年轻几岁，我也想去读。”
张士贵还要再问题，段志玄一把拉住了他，摇了摇头。
凉州，虽然是偏远之地，换作任何一个官员在这里，也不至于会遭到他人的嫉恨。因为这里穷，说不定还会得到同情。
可是这位小王大人就不同了，他愣是在两年内让这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肯定会遭人嫉妒的。
如果还亲自培养许多的读书人出来，到时候满朝堂的都是他的学生，那时候，只怕是皇帝也会坐立不安了吧。
所以，他只让这些孩子们读三年书，不让他们去朝堂上凑热闹，这是对的。这既是保护李承轩自己，也是保护凉州的人民。
“咦，那是什么，怎么和这边不在一起？”张士贵突然指着几丈外的一栋独立的楼舍问道。
“禀二位贵人，那里是我们这里的姑娘们就学的地方，那里只能女人进去，你们是不可以进去的，”门房一听，立即就紧张了起来。
老门房忠实的挡在前面，张、段二人根本不能前进一步。
但是，此刻他们绕守老门房的身子，真的看到一个庸容华贵的女子，正带领着一群叽叽喳喳的女生出来。
“还真的有女学生啊，”张士贵感叹道。
“可不，虽然只有四五十个人，可咱们大人说了，如果这些姑娘们都学成才，那就是整个大唐的荣幸，她们要是学有所成，到时候天下的女子都得感叹她们。”门房骄傲地说道。
张、段二人对此并不以为然，莫说是三四十个女子了，就算是这么多的男子，他们也没有这么大的能力，能改变这个天下。
只是，他们向来以男人为中心了，不会想到所有的人都是女人生出来的，如果这群女人的存在，真的能改变一群女人的整体身体和精神素养，还真的能让全天下的女人的人生发生改变。
而且，这群姑娘要学习的，可不是女德的，她们除了要学习一些基本的卫生常识之外，她们最主要的学习科目，将来会是妇科和妇产科，如果真的能让女人们生活轻松起来，可不就得让天下的女人都感谢她们？
“哦，到吃饭的时候了，二位贵人要不要在学堂里用点便饭？”门房热情地说道。
“谁都可以来饭堂用餐吗？”张士贵奇道。
“也不是谁都可以来，两位一看就是外来的吧，咱们老爷说了，外来咱们学院的，不是咱们的贵人就是咱们的财神，一定要好好的招待人家。”
张、段二人也不客气，在门房的安排下，享受了一番两菜一汤的大锅饭菜。
二人吃饱喝足，告别了老门房，出了学院，二人都想着各自的心事，好久不曾作声。
“张兄…”
“段兄…”二人同时望向对方。
“段兄，你先说，”张士贵摆摆手。
“张兄，你说咱们都被人家尊为贵人了，再这样坑人就不好了吧？”段志玄惭愧地说道。
“段兄的意思？”张士贵问道。
“咱们应该助小王大人一臂之力，凉州有这么多好学上进的年轻人，为什么他们不可以科举，这不公平，”段志玄慷慨地说道，“虽然我们出不了钱和力，但我们可以跟陛下陈奏啊，朝廷对凉州不能只顾索出，再不投入了，要不然，真的会寒了小王大人的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