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坐的都是成名多年的修复大家，要他们去拜一个女子为师，确实无法接受。贺光卓像是早就预料到这般情景，眉都未挑一下，继续讲信中的内容。
他说得越多，底下人的屁股就越发坐不住。
修复的器物中，能摆上台面的，竟然不止赤渊剑，还有魏朝的星云纹镜、南禹的三彩菩萨像和鸟架鼓、文慧皇太后的藏书印……
这些随便拎一样出来，都是传世的珍宝啊。
一幅幅对照画打开，一个个凑上前去仔细瞧。半响后，呐呐地坐回原位，如同一下子被塞了十粒大补丸，实在有些缓不过劲来。
不止如此，据说修复的时间也仅仅只有两个月。
不对，准确一点说，是不足两个月。
被一个女子这样碾压，众人感觉自己脸上的脸皮开始挂不住了。
贺光卓说完，那七位评判上榜资格的匠师才开始发话，“倘若当真有此本事，收录青云榜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只是按照上榜规定，传回来的须得有我们的人亲查得见后绘的对照图才算。因此，暂时还不能更变榜上位次。”
听到排位次，刚刚还尴尬到不行的众人，心思再一次活络起来。
诶？如果要给这个姜姓女子排位次，会排到第几位？
窃窃私语又开始了，“怎么说前五十名肯定有吧。”
“你这猪脑子啊，修复完好的赤渊剑只值前五十名？”
委屈回道，“毕竟青云山庄的人没亲眼见过，万一转述的人夸大了呢，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过。”
“也是哦，不过我觉得五十名也太保守了。我猜至少也是前二十。”
“前二十！我们整个大周也才只有两人！”这还是在弈公子成年后，以前都是贺庄主孤零零一个人挂在前二十的榜上。
可谓惨不忍睹。
“我觉得能达到，除去些许夸大的部分，应该修补得还是值得一赞的。若能进前二十，那确实是值得庆祝的了不得的事。”
诶？这样一看，尴尬的可不止他们，天下的修复大家都得尴尬。
毕竟青云榜立榜以来，还从来没有女子上过榜。
这下可是要破例了。
众人的心境一下子转变，嘿，反正他们中大部分人从来也没有上过前五十名，真正该尴尬的也轮不到他们。心里忍不住恶趣味地想，不知越国、夏国那些常年霸居前半段的，有一天知道有个女子压到了他们头上去，会是怎样精彩的表情。
交流声逐渐变小，最后还是由七位匠师拍板定论，他们将有两人亲自前往京都，确切完情况，再来更榜。
若像郝兄那般有意愿去拜师的，也可同路。
“郝兄”就是刚才勇敢发言要拜师的那位兄台。
前后左右小声交流想法，“这个姜姓女子多大啊，有比你我大吗？”
“怎么，比你大你就愿意拜师了，哪有拜女子为师的。”
“对对对，委实说不过去，这声‘师父’喊出去，脸皮都要烫掉了，反正我不去。”
在座的一番咬耳朵密谈后，纷纷表示，就算再厉害，她也是个女子啊，礼法上也是个问题，拜师是不妥的。
不妥不妥！绝对不妥！
结束后，大伙告辞离开，走出山庄的路上不免谈起自己手上修补的器物。
“邹兄，听说你那本徐夫人的古籍马上就要修完了，恭喜恭喜啊，以你的能力，接下来应该有不少古物等着修补吧。”
“呵呵，哪里话，我正觉得最近劳累，这本古籍修完，是时候休息休息，去我外祖家走一走。你呢？”
“巧了巧了，我也觉得近来辛苦得很，想着去临城找友人闲聊一阵，也不知何时能回来。”
“哎呀，那我们恐怕有段时日不能见面了。”
寒暄一番，才各自赶回府。
邹平齐一路骑马回去，专心将古籍修完，将府里全数安排妥当，便告知家人，自己要往京都一趟。
生怕被熟人认出，一顿乔装打扮后，偷偷摸摸到城门口找北上的商队同行，给定银子后，甫一转身，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邹……邹兄，你不是要去你外祖家，怎么在这？”
“……”干巴巴地笑了笑，“临时改了主意，觉得去北边看看不一样的风景挺好。你呢，不是要去临城友人家？”
“你看，正巧，我也和邹兄一样的想法。”
两人不自然地相视笑笑，为了缓解尴尬，赶紧找到商队主人，询问何时出发。
“两位还请稍等，那边有三人也要北上京都，签完契书我们就出发。”
哦哦，两人点点头，绕过货物看到未来要同行的另外三人。半响后，相熟的五人齐齐愣在原地。
“……”真，真巧啊。
——
另一边，程御在快到泸州时，悄悄带着手下和严峥往抚州调查，楚宁则以生病的名义，就近租了庄子“养病”。
齐佑、齐安和花雨留下，暗中还有几个严峥的亲信守着。
正好四人，楚宁为了不让自己整日处在担忧的情绪中，带着他们发扬发扬国粹，日子倒过得也快。
锻炼加学武的计划是彻底搁浅了，口号喊得有多响，两颊肿得就有多厉害。天气越来越冷，楚宁每日窝在舒服的被窝里自然醒。唉，运动这种事果然不太适合她，以后为了避免遇到危险，在外她还是多苟着吧。
十一日后，程御深夜回来，尽管回房的动静很轻，楚宁还是醒了。
确定他没有受伤，楚宁长舒一口气，“可办完了？”
程御笑了笑，“差不多了，剩余的回京再说。”
总算是可以回去了，楚宁欢喜地笑出声。
回泸州祭拜还是要的，楚宁站在墓前，郑重地朝着二老的墓碑拜了拜，心里不由得想起自己的父母，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好不好。
恩，念念不在身边，你们也要继续幸福啊。
程御也行了礼，见她神色忧郁，一只手伸过来握住，温柔道，“笑一笑，他们肯定也不愿见你苦着一张脸。”
说得对，楚宁浅浅笑，收拾好心情，等会启程回京都！
回去看伯母、小易熙、刘姑还有蓉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