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

“丁零零”

急促的电话铃声催命似地响个不停,仲马不耐烦地拿起电话,对着话筒大声喊道:“什么事?”

……

话筒里的声音让仲马大吃一惊,没等听完,他就放下话筒,慌乱地穿上衣服,快步地冲出屋去。

刚奔出第一道围墙的大门,迎面便看到一群人正朝这里走来。仲马很快就从那群人中看到了一个人,一个令他又敬又畏的人。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只凭自己对那个人的理解行事,而不是盲目地遵从。他敏捷地快行几步,在院落中间与那个人走了个对面,一个正规的立正、敬礼,尊敬地说:“欢迎石井部队长来视察。”

石井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说:“到你办公室再谈。”

石井长得并不令人太讨厌,只是矮胖的身躯使人想到臃肿这个词,肥嘟嘟的脸上长着一只布满坑坑渣渣的红头酒糟鼻子,一双眼睛在镜片后面闪着鬼火一样的光,腹部凸出,似是怀有八个月身孕的女人,两条腿短而粗壮,这是一个典型的日本男人,但是,他对自己的这副尊容却很欣赏,他认为这是日本民族共有的形象。不过,他的一身衣服还不算脏,黄呢子帽的两个帽耳像是狗的两只耳朵似的交叉挽在一起,黄呢子上衣的左胸上方挂着几排象征着荣誉的勋章,黄呢子马裤在两腿外侧鼓起两个大脓包,锃亮的皮靴差点儿遮住膝盖。他就是臭名昭著的侵华日军731部队长石井次郎。中国老百姓习惯于称他为“食人恶魔”。

石井是一个蛮横、狡猾、阴险而又凶残的无赖之徒,民族的劣根使得他在心里上极端地仇视外族人。他的做人准则是:我的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人不欺我,我必欺人;我不服人,人必服我。

平心而论,石井绝不是一个养尊处优的人,他脸上的皱纹溢满了计谋和狡诈,目光里露着复杂怪异的理解力和持久的精力。重要的是,在制造灾难的过程中,他绝对是一个行家里手和凶狠毒辣、罪恶满盈,血债累累的食人恶魔。他的足迹正是踏着大日本主义的信念、使他坠入了自寻毁灭的万丈深渊。

仲马尊敬石井,是因为他曾是他的老师;仲马惧畏石井,是因为他现在是他的上司。但是,在仲马的心底,也有蔑视石井的一面,那是因为他也能像他一样,在异国他乡创造奇迹——制造死亡。

仲马等待着石井的说话,或许那样他才能猜测出上司的来意,然而,石井的步子越走越快,仲马只得紧紧地跟着。

“这里发生了暴动?”进到屋里,石井一屁股坐到仲马的办公椅上,劈头盖脸地问道:“你觉得你还能胜任这里的工作吗?”

“是哪个混帐王八蛋告的密?”仲马心里骂着。他实在想不到事隔一天石井就得到了情报。他嘴里却狡辩道:“是炸狱。已经被平息了。”仲马想想,觉得回答的还不全面,接着说:“我们的计划没有受到丝毫的冲击,他们的行动并没有得逞,所有想逃命的危险分子都受到了死亡的惩处。”

石井的目光里露出怀疑的神情,说道:“据我所知,有三个‘木头’飞了出去,抓回的三个人也被你杀了,为什么要欺骗我?”

“狗娘养的,让我知道谁去告的密,非宰了他不可。”石井知道的如此详细,仲马惊讶得睁大了眼睛,心里一边再次暗骂着,一边飞快地思索着对策,直到感到没有漏洞时才说:“将军,你说得没错,的确是有三个人从这里飞了出去。但是他们飞不出我布下的天罗地网,他们已经被小林君的巡逻队解决了,如果您不相信我的话,小林君可以带您去验证他们的身份。

石井并不熟悉小林,他沉思着。

小林是仲马的死党,为了防备铃木,在事件发生后,暗中吩咐小林秘密抓了三个无辜的村民,把他们的头砸烂,而后埋在荒郊野外,这件事只有小林、四个士兵和他仲马知道。于是,他再次说道:“我说的是实情,他们就埋在离仲马城不远的地方。”

石井的脸上依然没有笑意,他轻轻地点着头说:“如果你敢欺骗我,我会毫不犹豫地把你送上军事法庭。”石井停了一下,接着又说道:“不过,这不是推脱责任的理由,我对你太了解了,你也想做一个令人尊敬的将军,事情并不那么简单,你以为这座城堡水泼不进针插不透,就可以防止任何变故。你要明白,它不是钢墙铁壁,任何的疏忽都可能导致它的毁灭,我希望你多动脑子,这些东亚猪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懦弱和愚蠢。”

仲马不停地点着头,一副虚心的样子。“请将军给我一次机会,在他们面前,我不承认失败,我会征服他们的。”

“中国的财富简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对于资源贫乏、人力缺少的大和民族来说,征服这只雄狮,让这个巨人俯首帖耳,对大和民族来说是非常有利的。”石井深知日本国的这次对中国实施大胆侵略的真正目的,他并没有理睬仲马的请求和表白,接着问仲马:“这次炸狱谁是主谋,是否策划了这次炸狱,这件事情发生之后你又做了哪些补救措施?”

仲马不得不佩服石井大脑思维的严谨,看问题的准确,他眨巴眨巴眼睛,紧接着说道:“暂时还不清楚他们的动机是什么,更无法弄清楚是否参与了这次行动。但是,我敢保证,类似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防患工作我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即使他们……”

“绝对的事情是没有的。”石井用手势止住了仲马,他说:“上的消灭应该再加上灵魂的征服,不这样,你的所谓牢不可破的堡垒只能是画上去的障碍,对那些生死都不怕的中国人是不会起到任何作用的。如果是我,我决不会把这里弄得看似固若金汤,实则不堪一击。对啦,试验进展得怎么样了?”

仲马知道暴动的事已经告一段落,石井的到来主要关心的是生化试验。于是,他的脸上有了喜色。“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如果有足够的‘木头’,足够的时间,我相信,我们一定会创造出世界武器史上的奇迹。当然,我需要的是时间。”

石井变得有些恼火,用眼的余光斜视着仲马,说道:“我不喜欢讲条件,我要的是结果。其实,在发动战争之前,我们就应该做好这件事情,遗憾的是我们浪费了很多时间。现在,我们必须加快速度,你知道,靠我们有限的兵力征服偌大的亚洲是不可能的,唯一的是先征服中国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民族,具体如何办,我也在苦思冥想,你要明白,军部催得很紧,前线部队正在等待着最有效的武器,对我们来讲,速度是最主要的。”

仲马很自信:“是,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但愿你能把握好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石井站起身,只见他一脸的严肃,严肃中带着一股肃杀之气,“带我到各处去看看,也许你会学到一些东西。”

天空本来是响晴响晴的,不知什么时候飘来一片乌云,风也送来了一股寒气。在外面等待的一群人,再次拥簇起石井,仲马紧跟在石井身边,详尽地介绍着每间房屋的用途,每间房屋里的工作进展情况。当然,那些被关在牢房里的门窗都加固得足以防止任何人逃跑的企图,有的正在加固中,四座岗楼上的士兵一眼不眨地注视着每个角落的动静,只要一有异常,黑洞洞的枪口就会射出致命的火焰。营区的士兵都把武器带在了身边,随时防备突变的事故。实验室里,穿白大褂的专家们正在紧张地工作,有的在化验血浆,有的在做病菌试验,有的在观察动物带菌时的变化,有的在对记录作认真细致的分析,更有的在对黄皮肤的汉人进行解剖,以获取最直接,最理想的数据。

石井饶有兴趣地观看了细菌培养室,很耐心地参观了动物饲养室,也很细致地观察了对的冷冻和细菌试验。他的聚精会神,不时的点拨完全投入的神态,俨然是个行家里手。也许,这种亡羊补牢式的进一步完善,试验有序的进行,让他看到了仲马城兴旺发展的前景,他很满意,不停地点着头,对仲马说:“或许我们不习惯失败。事实上,我们很快将走向正规,我想用不了两年,你就会创造出奇迹来,这是我希望看到的。至于一点儿小小的失误,我不想过多地责备你,但是,你要清楚,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我把希望完全寄托到你的身上了。”

仲马受宠若惊,一边为石井拉开实验室的门,一边往外让石井,还一边满脸堆笑地说:“请老师放心,我一定会用最独特的方式让这些‘东亚猪’降服在我的脚下,掐住他们的喉咙,遏制住他们的灵魂,为我们的试验创造一个适宜的环境。”

若是在过去,仲马的一番恭维式的誓言,绝对会赢来石井的一片欢心的,然而,现在却不同,城堡的安全,试验的进展,才是他最关心的。他非常希望看到,日本军队在战场上因为他的杰作才战无不胜,只有这样,他才会青云直上,才会得到更多的人的佩服,更重要的是,他的民族在世界上成为具有绝对优越感的民族。可是,现在这只是一厢情愿的事,要达到目的,谁知道还要走多长的路,谁知道这条路上会有多少凶险?但是,石井有耐心,有野心,更有不撞南墙不死心的劲头。他要毁灭整个人类文明。

石井并不清楚他的所作所为如同一场梦,一场罪恶的梦,他应该立即清醒过来。事实上,在他的灵魂深处,只有流成河的鲜血,堆成山的尸骨才能充当那罪恶之梦的布景,只有这些凄惨的场面才能使他亢奋,现在,在仲马城,在东三省,在中国,他希望有更多的鲜血的河、尸骨的山充实到罪恶的梦里来。

视察终于在仲马的提心吊胆下完成了。最后,石井来到围墙下,指着电网问:“二十四小时通电吗?”

仲马马上回答:“是的,将军。”

石井尽量装出严肃的样子,头也不回地吩咐道:“找一个‘木头’来试一下。”

只几分钟,所谓的“木头“就被带来了。

这是一个中年人,不知为什么他目光呆滞,行动迟缓,他的粗壮、高大的身体,证明他曾经是一个充满旺盛生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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