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棺材里坐起的老人

这一幕似乎只有陆离能看到,无论杨春雪还是孔南晴,皆对云层中游走虚幻的血丝视若无睹。

是门?亦或是血色触手引发的效果?

陆离的猜测更偏向后者,毕竟自己在不久前吃掉了它。

这些丝线又代表什么?

安静凝视数秒,陆离坐起,于期待起床吻的孔南晴注视下走到客厅,找出望远镜在窗边窥视。

更加清楚的血线出现在望远镜内。

云层中探下的一条条血线,它们的上端粗壮,看起来像是一团圆柱构造的虚幻的血肉。

血肉线条愈向下愈纤细,直到离地面数百米到高度,几乎不可见末端。

就像是……触须。

或者触手。

这些随风摆动,长度数公里的触手散发着令人不安的可憎气息。每次直视它,如同有某种存在在耳边喃喃低语。

一幕幕画面不可抑止在陆离脑海浮现。遗迹、海底深渊、呢喃低语。

恍惚间,陆离犹如闻到来自深海淤泥般的气息。

“你在看什么?”

身旁一道沙哑询问,陡然将陆离从那片扭曲的晦暗世界唤醒。

涣散的黑眸渐渐凝聚,陆离放下望远镜:“没什么……我调查的事情有了些新进展,打算现在出去。”

“现在吗?春雪还在玩游戏,或许不想出去……”孔南晴柔声说,温润尔雅的扮演母亲这一身份。

如果不听声音也不看外貌的话。

“我不打了!我崩溃了!”

突如其然,自暴自弃的清脆叫嚷从卧室里传出。

“现在她想了。”陆离回答。

……

没有地址,没有导航。

追寻其中一条血色触须的陆离驶离市区,周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荒凉空旷。

无遮无拦的乡间公路,开阔的视野让陆离得以数清触须数量。一条……两条……三条……一共十一条。

它们隐于云层后,从天空连接到地面,轻轻摆动着。

无论如何,接近其中一条后就知道这些云层里蔓延的触须是什么鬼东西了。

“总感觉你正在进行非常危险的事情。”副驾驶的杨春雪眯起淡红眸子,盯着陆离语气古怪道。

成为恶灵后体验是新奇,或者也可以说是怀旧。原本变成鬼后被近乎全部剥夺的触感嗅觉味觉乃至疼痛等感官重新回归,这种恢复让杨春雪下意识以为自己变成了人——

以至于她系上了安全带。

一只鬼,坐车,系安全带。

咔嚓——

快门响起声,上半身探出车外的陆离坐回驾驶室。

阴沉天气里的沉闷的风灌入车内,衬衫鼓动发梢飞舞。

陆离短暂低头看了眼拍下的照片,普通的林间公路,远处一片阴云。

血色触须并未出现在照片内。

凭借这一点陆离可以基本将“门”的嫌疑排除。门的特性是可以被录下,但只有自己可以看到。

“你刚刚说什么?”关掉手机,扶上安全盘,陆离询问道。

杨春雪视线上衣,紧紧盯着陆离黑发上被吹得翘起一根的呆毛。强迫症让她想抚平,感性思维让她觉得很萌。

“我刚刚说——”杨春雪深深吸口气,胸部终于有了些胸部的样子,而后闭眼大喊:“总感觉你正在进行非常危险的事情啊!”

“或许很危险,或许不。”

杨春雪一怔,想到了诡异神秘的门:“是……是不能听的内容吗……”

陆离摇上车窗,轻轻摇头道:“不,只是我懒得说。”

……

“一筒。”

“碰!”

哗啦——

一只布满老茧的手掌推倒三张麻将,从麻将堆里拿出一筒对齐,推到桌角。

昏暗的老式平房里,门边,四道身影围在桌边打麻将。

四个人大都上了岁数,到了背脊佝偻,开始掉牙的年龄。

离他们不远的里屋,一只棺材架在木凳上,棺盖掀开立在一旁,显露棺材内一道躺着的安详闭目的瘦小老人。

与老人相貌同款的黑白遗照挂在墙上,两边各点一根白蜡烛。

有一种丧事叫喜丧,大都为寿终正寝的老人举办,或者单纯只是老人举办。

一般喜丧会摆几座酒席,叫来亲戚朋友悼念,悼念之后大家欢聚一堂该吃吃该喝喝,互诉下思念——这是正常喜丧。

夸张一点的喜丧,家中老人去世后会吹吹打打一条龙,下葬后摆起酒席,邀请亲朋好友或者村民过来吃饭,有些为了排场,还会特地再叫一支民间街舞团在酒席上助兴,或者直接在坟边助兴。

至于这种事是否妥当,当事人是没法发表意见的。

而唯一能发表意见的亲戚当然不会发表意见——因为这事儿就是他们办的。

所以这种略显低俗又被喜闻乐见的喜丧最多会被人发到网上,引来网友叫嚣几声世风日下,陋习可怕。

这里就是如此。

酒席摆过之后,四名和老人叫好的亲戚朋友留下来守灵,顺便凑上一桌麻将。

“等等——我屁胡!”一名精瘦老汉嘿笑,亮出自己的牌。

“我叼!”

“屁胡你也胡!”

几道骂骂咧咧中精瘦老汉笑眯眯收下各自丢来的五毛钱,将牌推入桌中。

四个人叼着四支烟,歪着脑袋微眯着眼,云雾缭绕间八只手混入麻将桌,哗啦啦搓动麻将牌。

而四人毫无察觉的里屋,诡异一幕正在发生。

白色蜡烛上平稳上升的火苗忽然摇曳起来,颜色向幽幽绿光转变。

吱吱呀呀——

木头晃动声微弱响起,棺材下的两只木凳微微摇晃。

倏然间,一只枯瘦如白骨的手掌从棺材里伸出,抓住棺材边沿。

烛光颜色渐渐变为浅绿色,充满诡异阴森。木凳的摇晃逐渐加剧,棺材里的老人直挺挺坐起。

棺材里的老人僵硬转动头颅,看向烟雾缭绕的外屋,而后一动不动。

即没有从棺材里迈出,也没发出任何声响。

“听了。”

哗啦——

“这么快?”

外屋打牌的四个人完全没有注意到本该在棺材中的尸体坐了起来。

时间推移,几分钟过去,四人打完了一把牌,哗啦洗牌声再次响起。

而棺材里坐起的老人依旧呆呆坐在棺材里,浑浊一片的眼瞳看他们打麻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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