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我来做你手中的刀

他也确实成功了,在顾衍将计就计,刻意做戏怒斥辛越的叛变,并把真辛越关了起来,派了假辛越去接头时。

顾衍忽略了一件事情,他可以层层布局织下天罗地网去对付他人,去谋定天下,却永远无法对辛越设防,她是他的意外。

辛越被关在了小院的一间厢房中,一日三餐皆由暗卫送进,连侍候的丫鬟都是受了训的。

辛越被困于此,于她而言,自己被误解事小,顾衍不可能真关自己一辈子,但是若自己的家人因此受到牵连,若战局因自己受到影响,她是绝对接受不了的。

她并不是坐以待毙之人,一直在默默等着机会,直到听到战鼓擂的那天,辛越以簪尖触颈,硬逼着侍卫让自己出了门,而后策马扬鞭,一路疾奔到了交付布控图之地,上方山。

彼时顾衍利用替身钓出了接头之人,没想到竟只是一只小鱼,幕后黑手仍在观望,那小鱼打着鱼死网破的心思重伤了那替身,自己也被顾衍一箭射杀。

然也不是一无所获,长亭从接头人的嘴里拷问出来了狸重的退路,就在这上方山上。

狸重万万不会想到,顾衍人不在战场上,还能打得他和他的联军溃散败逃分崩离析,而顾衍本人正候在上方山,扯开了一道网子,等着自己像一头惊惶的山猪一般扎进去。

一切计划都尚在掌控之中,顾衍冷着脸让人将重伤的替身带下去,正暗自庆幸没让辛越涉险。

却不想他念着护着瞒着的身影突然策马出现,狸重乍见一真一假两个辛越,怒从心头起,疑心自己是被辛越顾衍并齐国那神秘人合起伙来坑了,后路被斩断,狸重粲粲阴狠一笑,当即转了攻势,数十人一道擒下了辛越。

狸重一掌将辛越的心头血都打吐了一口,反剪着她的双手,就要将她当场击毙。

顾衍为了保住辛越的小命,只能寒着脸怒斥辛越乃一叛国贼尔,自己必当诛杀!若是将辛越交出来由他处置,便放他离开。

狸重生性多疑狡诈,放了狠话道顾衍只能带走辛越的尸身,要么他动手,要么顾衍自己动手。

短暂沉默之下,时间便是生命,顾衍咬着牙提剑直直刺向了辛越的肩头。

那一剑冰凉刺骨,穿透了辛越的肩头,寒了她的心。

可狸重却见辛越没有立即毙命,便知道定是顾衍留了后手,不管不顾地欲对辛越下杀手。

电光火石间,一阵地动山摇,被事先埋在山体的火药爆炸,在漫天碎石和顾衍血红欲裂的目光中,辛越最后深深望了他一眼,拼了死命朝狸重一扑,二人滚落了山下,所有人都在剧烈震荡中失去了知觉,再醒来,顾衍已经找不到辛越了。

多年以后,辛越还是想不明白,自己那么惜命怕死的一个人,一身武功就属轻功练得最是顺溜,怎么到末了居然会与敌国头子同归于尽?

在她被陆于渊捡回去,浑身包着白布养伤时曾笑问过他。

还记得当时他说的是“人在临死的一刻会希望放大自己的价值,那时你又活不了,顾衍伤得你心肝俱裂,拖着狸重一起死,不就成了这辈子你能做的最值得的事了。”

她觉得甚有道理,连着身上伤口的疼都舒坦了几分。

“阿越。”低沉的声音似乎从天边传来,如暗云滚滚,压人心魄,辛越猛然惊醒,紧捏的拳头被一只大而温暖的掌心握住。

“我,我想起从前的事。”她的指尖冰凉,抬手按了按抽痛的额角。

“莫要担心,他们都很好。”

辛越扯扯嘴角,笑得勉强:“好你还用他们来威胁我。”

“你那时,真逼得我走投无路了。”

顾衍捉起她紧张得关节泛白的小手,柔柔捏了捏:“放心,无人能再拿娘的身份对你们不利了。”

“你早就知道了罢?”想问了三年的话,终于在这狭小而温暖的空间里,问出了口。

“是。决定要娶你的时候,便已知道了,那时不告诉你,是不愿让你为难,便是娘,也是你失踪后……才知道她自个的真正身份。”

辛越靠在马车壁上,目光幽幽地看着虚无的某处:“你没有做错,你的做法恰恰是最快能结束战事的,你亦是为我好,不愿我涉险,桩桩件件,合情合理。后来的一切,是命,也是运。”

“可我做好了顾侯爷,没有做好一个夫君。”顾衍合上眼眸。

“你先是顾侯爷,我不怪你,只是心寒。”

辛越的眼中泛酸,那一剑,那漫天的尘土,断裂的腿骨,浑身的碎石伤口,混乱的记忆,化作一柄柄匕首在她的脑中胡乱搅着。

她用力一把抓住顾衍的手腕,太阳穴止不住地跳了起来,眼前忽黑忽白,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顾衍脸色遽变,立刻叫停马车,心焦如焚,从车壁的暗格里掏出了七八个药瓶,又凝眸看了一眼辛越痛苦紧闭的双眼,将那些药瓶一推,七零八落地滚落到马车四处。

他将辛越搂在怀中,从怀中掏出一个浅紫色冰裂纹瓷瓶,打开瓶口倒了一粒褚红色的药丸迅速放入她的口中。

辛越的意识混沌一片,靠在顾衍的胸口,稀薄清浅的伽南香飘入她的鼻尖,一丝一缕地润着她的心肺。

熟悉的味道在口中化开,辛越紧紧阖着眼,半晌才平复了呼吸,只脑中还昏昏沉沉的,嘶哑着声音:“你怎么有这药?”

“那日夜里,陆于渊留下的。”见辛越的脸色由惨白渐渐转为红润,他复又盖好瓶口,将瓷瓶放到了她手中。

辛越沉默了,她没想到陆于渊临走还将她的药给了顾衍,这一小瓶药丸,有一味药极为难得,一年多前,她再次发病,昏睡了七日,据青霭说,所有的大夫、巫医都说她醒不过来了,但陆于渊出去了一趟,带回了一味药,制成这药丸,从阎王爷手里又一次抢回了她的命。

那回她醒来后,却有一两月没见到陆于渊的面,青霭只说公子被圣命召回了宫,留她一人在他的别庄中静养了许久。

顾衍看着她低垂的侧颜,一手搭着她的脉,随着她渐平稳的脉象也慢慢安下心来,摸摸她鬓边垂下的发丝,再次说道:“抱歉,阿越,我很抱歉。”

辛越摇摇头:“不怪你,我控制不住,我就是会……我就是会……会这样。”

“三年可以改变很多,我还是我,可我又不是从前的我,”她翻过手,看着自己的掌心,自幼攀墙耍枪留下的薄茧都渐渐变平。

软弱无力,任人鱼肉。

“辛越!”顾衍的面上染上煞气,额上青筋冒起,语气克制忍耐,“别忘了你说过的话!”

辛越眼眶微红,清凌凌地看着他。

顾衍不忍了,心念一松,心底压抑已久的巨兽嘶吼着探出了头,一个反身单膝跪在她身前,一手扣着她的后脑,在姑娘怔愣讶然的眼神下重重吻了下去。

辛越双目微睁,欲要偏头躲开,却被紧紧禁锢住一动也动不了,男人极具侵略性的气息无孔不入地侵蚀她的意志,强势凌厉,不容抵抗。

姑娘唇瓣柔软,可口诱人,他顾衍这一生咸、酸、苦、辣皆已尝遍,唯有甜,只能从眼前人唇间攫取。

顾衍沉溺其间步步紧逼,辛越寸寸溃败。

末了,顾衍抵着她,含着姑娘娇艳欲滴的唇瓣,缱绻厮磨,气息纠缠。

“你失了你的盔甲,我便帮你寻回,你丢了你的刀,我便做你的刀。”

“你不是三年前的你,我也不是三年前的我。”

“我来爱你,你闲时,便看一看我,可好?”

一滴清泪落在顾衍的手背上,溅成碎花无数,在顾衍的凝视下,她轻轻点头,哽咽无声。

顾衍的浑身的凌厉渐渐褪去,坐回她的身畔,抬手屈起手指,又突然停在了半空,转头问辛越:“先回家,改日再带你看爹娘,可好?”

辛越摇摇头,“我想爹爹娘亲了,昨日已让人传了信,今日不去他们也会担忧的。”

“可你的身子……”

辛越扯了他的袖子仰头看着他:“现在没事了,我会好好的,你莫要担心。”

顾衍定定看了一会她的面色,才又坐了回去,轻敲了两下车壁,对外头的长亭吩咐道:“继续走。”

长亭曲着一只腿靠在马车门壁,眼观鼻鼻观心,作为顾侯爷的第一近卫,在这等侯爷狼狈追妻的时刻,最识相的便是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当个透明人才好。

这会听了马车内传来的吩咐,长亭一个机灵,扬声说:“是!侯爷!”

成了!

他咧开嘴角,高高挥起马鞭,马车又“咯噔咯噔”地往辛府驶去。

马车里,辛越已然平复了情绪,有了坚定的选择之后连心底的彷徨都散去了不少。

一只有力的大掌紧紧包裹着柔嫩的小拳头,在轻摇慢晃的马车中到底也没松开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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