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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袁珩看来,魔化后的蔺不为远不止换个妆容那样简单,尽管剧本中对这个状态的描写只有四个字:难以自抑。

他本就低沉的眸子里带上了几分邪气,瞳孔微缩,眼神轻颤,嘴角紧紧绷着,没有夸张的表情变化,但五官都在暗自使劲,且配合得恰到好处。那是被心魔反噬后的混乱和狂躁。

唐导在镜头后面紧紧捏着扩音器,感染力太强了,袁珩不管演正派还是反派的角色都很受欢迎,因为他总是能发掘出角色的独特魅力。

蔺不为将披风往身后一甩,压抑的情绪一瞬间爆发,他几乎甩脱威亚,从屋顶纵跃而下,掐住一人的脖子:“邓枫在哪儿?”

不等那人回答,蔺不为已经收紧指尖的力道。群演呜呜叫着瞪大了眼睛,显出几分濒死的涣散来,不一会儿就软绵绵垂下了脖子。

在戏中袁珩仿佛彻底换了一个人,沉着稳重不再,风度翩翩不再,他套上魔尊的壳,真正地变成了蔺不为。又或者说在戏里他可以不受束缚,短暂放出了沉睡在体内的那只兽。

蔺不为有心魔,袁珩亦是。

拍完这场,唐林拿着麦的掌心里都出了一层薄汗。整个过程还算顺利,时间刚过十二点,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睡意。

好像有些人天生就适合吃这碗饭,在他合作过的演员里,袁珩总是最快进入状态的那个。

“爆发力太强了。”唐林指着监视器屏幕,“我差点以为你真要把那人掐死。”

一边的群演捂着脖子嘿嘿笑道:“袁哥没用力,但那眼神确实吓到我了,不自觉就入戏了。”

袁珩把道具扔在一边,手指几乎有点僵硬定型。他眼神冰冷是为了掩盖脑中炸裂般的锐痛,方才拍摄到一半便开始疼起来,撕扯着深处的神经。

“准备收工,大家都辛苦了!”唐林找人去搬宵夜,“袁老师给大家请了酒酿圆子,都吃一碗暖暖胃再走。”

袁珩没碰,大步回到自己的车上。郑鸿看这架势便知道不对,赶紧发动车子:“头疼的话回去别看文件了,早点睡。还好万怡离得近……”

“不去万怡,”袁珩打断了他,后槽牙紧紧咬着,仿佛说话都有些困难,“……去剧组宾馆。”

大半夜的去剧组宾馆,郑鸿震惊了,好在宾馆更近一点,他驱车掉头:“去那儿干嘛?”

“找萧子昱,”袁珩用拇指顶着太阳穴,似乎也没想出一个更好的理由,“找他拿我的羊毛衫。”

看他疼得厉害,郑鸿把一句“你有病吧”咽了下去,大半夜去拿衣服,且不说萧子昱忙了一天,正常人这个点早睡了……

他把车子停在宾馆楼下,还真有一个房间亮着灯,305,正是萧子昱的房间。

行吧,好歹大半夜发疯还能凑一双,郑鸿指了指楼上:“我记得他门牌,就亮灯那间。”

袁珩甩上车门便走了出去。

萧子昱抱着被子翻来覆去睡不着,好像一闭上眼睛,袁珩眉心轻攒忍痛的样子便会跳到他的脑海里。

这个时空的袁珩也有头疾。

萧子昱闭上眼睛仔细回想,袁珩的头疾是在他被软禁后才开始的。当年他那一剑险些伤了袁珩的心室,太子殿下昏迷了三四天,半月后才能勉强下地活动。

太子卧床的那段时间,他被囚禁在地牢中。那时候袁珩早就权倾朝野,有户部尚书想把女儿嫁进宫中,早就看男王妃不顺眼,干脆想将他囚死,断了太子殿下的念想。

于是地牢换成水牢,萧子昱被锁在湿冷的死水中,蛊虫接触到潮气,拼了命地往身体里钻,他疼得几度发狂,整个人迅速消瘦得只剩一副骨架。

那蛊虫是西南秘法,除了蜀王的药引无人能解,他在水牢中挣扎了三天,第四天彻底昏死过去。

萧子昱现在还记得袁珩当时可怖的神情:“是谁善做主张囚/禁王君?”

就算行刺了太子,袁珩依旧没有贬去他的王妃之位。

犯事的尚书大人脸色青白,哆嗦着跪在地上:“罪臣萧子昱意图行刺殿下,罪不容诛,殿下万万不能留着这种人……”

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被踹飞出去,袁珩卧床太久,体力尚未恢复,不然这一脚只怕会叫人当场毙命。

太子大怒,从六部到狱卒无一幸免,擅作主张的老尚书被削去官职,流放边塞,朝中质疑袁珩的声音更盛,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留一个罪人。

蛊虫无药可医,最开始被圈禁的几个月,他天天想要寻死,袁珩为了折辱他,用过西域上供的烈药,用过铁链和脚锁,甚至还找人搜罗各种不可言说的器具。

袁珩在报复,报复萧子昱的背叛,而让他最痛苦的,莫过于雌/伏在敌国太子的身下,看他顺位登基,铁蹄踏破故土。

直到有一次过分了些,萧子昱险些闭气,呛咳不止,最后竟呕出血来,哀哀昏迷过去。袁珩才终于察觉出他身体的异样,原来萧子昱身上的痛症并没有好转,只是回回发作时他都压抑着,不肯露出一星半点的软弱。

自那之后,袁珩除了他身上铁链枷锁,也不再毫无克制地过度索求,他开始找人求医问药,太医诊不出病因,就悬赏天下方士术师。

萧子昱被迫见了各路道士神婆,和尚法师,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袁珩开始每月让人喂他吃一种极苦的药丸,带着令人作呕的腥气,萧子昱吃了几月,体内的蛊虫不曾再犯过,于是他知道,袁珩是在吊着他的命。

袁珩来众叛亲离,生性厌恶背叛,一定不会让他死的那样痛快。萧子昱越是消沉,袁珩就越要想着法子作弄他,非得逼得那张清冷的脸上染出欲望的绯色。

但也是从那时起,袁珩的脾气愈发暴躁,头疾频发,行事乖张让人琢磨不透。整个东宫战战兢兢,唯恐让他挑到错处摘了脑袋。

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从脑中一闪而过,不等他反应过来就抓不住了。

萧子昱闭着眼睛胡思乱想,一会儿大梁一会儿现代社会,一会儿梨园练功一会儿场记打板,迷迷糊糊的梦里师父拿着唐导的扩音器吼他们懒惰,罗力又出现在东宫,请太监宫女们吃盒饭。

萧子昱实在受不了这些怪诞的梦境,干脆爬起来学习,晚上记性不好他就描字帖,学着写简体字。

一首诗还没描完,扔在床头的手机先玩命般响了起来,把他惊了一跳。袁珩这么晚找他有何事,萧子昱想到今晚他拍大夜,担心是剧组里有事情,接听道:“袁珩?”

袁珩的声音嘶哑潮湿,宛若来自梦境:“在干嘛?”

萧子昱不想承认自己失眠:“睡觉。”

袁珩:“睡觉还开着灯?”

萧子昱跑到窗边,地下黑漆漆一片,看不清楚:“你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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