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做戏

琼华苑的西厢房,门窗大敞,日光直直地倾洒进厢房中,投落到赵琼华身上,更衬得她衣裙上金线熠熠生辉,整个人也更显几分柔和。

由着之前从锦罗坊回府时,她和褚今燕偷换出来的破旧布料上还带着几只蚕丝虫,经过她这些时日刻意的培养,这些蚕丝虫也长大了不少。

同时也给了赵琼华她想要的答案。

西厢房中一共放置着六个木箱,两个里面放的锦罗坊的布料,两个里面放的赵琼华从前的旧衣物,最后两个木箱中则放置的是长公主嫁妆里的布料。

这段时日下来,也只有锦罗坊的布料被蚕食得日渐破碎不堪,而另外四个箱子中的布料则毫发无损。

锦罗坊原是长公主自己经营的铺子,不管是选人还是选用布料,都是经过细心挑选的。不可能连蚕丝虫都没有考虑在内。

许周氏啊,为了彻底掌控她娘亲手中的铺子,李代桃僵,以次充好,倒真的是颇费心思呢。

赵琼华大致摸清楚许周氏的盘算后,嗤笑一声,随手捻了几叶桑叶放到箱子中投喂蚕丝虫。

许是心情好,她一边还哼唱着几句小调。

褚今燕方一靠近西厢房,便能听到赵琼华在轻哼着歌,心情颇好的模样。她犹豫着抬步迈进去,调侃道:“今天什么事,让我们琼华郡主这么高兴呀?”

一面说着,她一面走向赵琼华。

这几日她跟着赵琼华一同来西厢房的次数多了,再面对这些蚕丝虫,倒也没有从前那般害怕了。

“好事。”赵琼华朝她招手,指了指木箱中的破碎布料,“也不枉费我这段时日的心血,锦罗坊这布料,问题属实严重了。”

经营布料铺子的人,大多在采购布料的时候就会避开容易招惹蚕丝虫的布料,亦或者是细心打理以免生虫,再不济也会知会客人一声。

而锦罗坊从不曾有过任何明示,依旧售卖着这种布料,时日一久,若不仔细打点过,再好的布料也迟早会因为蚕丝虫而成为废品。

难怪账本明面上毫无痕迹,细细清算之下却总感觉有问题。

也难怪锦罗坊会从单纯经营布匹生意,近几年又涉足到了成衣。想必也是想借此,将布料转为成衣,降低损失罢了。

褚今燕虽然听得云里雾里的,但还是配合得点点头以示赞同。像是突然想到要紧事一般,她连忙把手里的盒子交给赵琼华。

“这是你要的南域蛊虫,因着蛊虫难养,又实在不好找,也只找到了几只而已。”

“没事,这次你已经帮了我许多了。”赵琼华压着几分欣喜,打开盒子,看到这蛊虫确实如她从前在书上看到的那般,一致无二,她又看过几眼后便阖上盖子。

“是我想要的那种蛊虫没错。这次真的辛苦你了。”

南域本就偏远,仅仅是去南域便不止半个月,更别说还要替她寻蛊虫,再返程。

如此一来二往,褚今燕的速度已着实超过她的预期。

褚今燕闻言松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像是交掉了一件极为棘手的差事。

“没找错就行。”一边说着,她探头看向木箱中的蚕丝虫,“那你现在有了证据,之后要怎么做?找机会再去试探锦罗坊的掌柜吗?”

但按照上次去锦罗坊、与掌柜接触时,那掌柜也不会让人轻易试探出什么,除却有些贪财,许周氏的人一向口风很紧。

况且她们上次为了不打草惊蛇,还特意做了易容伪装,如今再用这些所谓的证据,锦罗坊的人不一定会承认。

赵琼华摇头,只又说了一个字:“等。”

等一个已然不远的时机。

与其她刻意制造机会剔除许周氏的人手,不如等机会找上门,她再不着痕迹地对付许周氏。

而这个机会,想必也快到了。

收整好西厢房的事,赵琼华拿着放置蛊虫的木盒和褚今燕一同走了出去。

“哎,你不放进去吗?”褚今燕一直都很好奇赵琼华为何非要南域的蛊虫,而今好不容易到了快要揭晓谜底的时候,赵琼华却又没个动静,着实教她心痒。

赵琼华阖上门,径自往琼华苑的书房走去,“它有大用,本也不是往木箱里面放的。”

证明布料有假,那些蚕丝虫对她现如今而言已经足够了,这些蛊虫,后面留着还有大用。

褚今燕低声“哦”了一句,同她一起走在廊下闲聊着,“说起来,我外祖家也是做丝织布匹生意的,小时候我娘带我来京城时,还特意挑选过一匹上好的布料送给长公主。”

“只可惜我娘早已经不管外祖家的事情了,不然我还能托书替你再问问。”褚今燕颇有几分遗憾地说道。

褚家久居江湖,地位并不低;而褚今燕的外祖家也曾世代在江南从事丝织,对丝绸布料一途颇有些心得。

自从她娘和自家疏远之后,连带着褚今燕去外祖家的次数也逐渐减少,到如今也是凭借着依稀印象。

她知晓的事情,许是还没有谢云辞知道的多。

褚今燕一边说着,一边抬头望向高悬碧空的艳阳,而后她才逐渐反应过其中的不对劲,“哎你今日不是还要去崔家赴宴吗?还不动身吗?”

看这日头,也已经快巳时过半了。此刻再出发,临到崔家也要一段距离。

“崔家早上来拜帖说,他们小姐身子抱恙,不方便待客,小宴推迟了三天。”

“啊?”

赵琼华耸肩,只作无奈状。其中是真是假,她也懒得去分辨,“而且今天,还有其他事要找上门呢。”

刚说完这句话,她就停下脚步,微微昂头,示意褚今燕看向琼华苑进门的方向,白芍身后领着两位很是眼熟的宫女,走了进来。

即便是中间尚且隔着一段距离,赵琼华也一眼就认出,那是淑妃和贤妃的贴身侍女。

“喏,你看。这不就来了吗?”

朝廷和后宫向来有所牵连,今日早朝上发生的事,没多久便会传到后宫各位娘娘的耳中。

朝堂上,御史大人一早拿出证据,严词表明京郊刺杀一事与南燕脱不了干系。

不止是那块残缺的布料,甚至还有其他书信证据。

比先前赵琼华派岑雾送过去的更多也更全面。

京郊刺杀一事,七公主牵扯其中,至今人还有些恍惚,朝堂上下难免对此都有几分重视。

何况发生在京畿一带,若不尽快找出幕后指使,也难免会让人不安。

更遑论,此事现在如今和南燕扯上了关系。

南燕和北齐一向面和心不和,偏在这件事上,御史说的有理有据,让人即便想反驳,却又拿不出新的证据。

接七公主和许锦湘回京一事,也只能暂且搁置到刺杀有所眉目后了。

坤宁宫中,后宫中有位分的妃嫔基本都会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因着最近皇后凤体有恙,其他嫔妃请安过后便各自离宫,最后也只有四妃还留在坤宁宫中。

殿门半阖,遣退了其他宫女后,贤妃径直起身,疾步走到殿中,直直跪下,“请皇后娘娘恩准臣妾将锦月接回宫中疗养。”

“京郊别院人手不足,御医也不能常驻,臣妾实在是担心锦月的病情。”

“听人说锦月现在还时不时地发热,望娘娘恩准,可以暂时免除锦月的处罚。”

皇后端坐在凤位上,面色染着几分苍白,看起来似是久病未愈的模样。

闻言,她正要开口时,却又忍不住咳嗽几声,“贤妃妹妹啊,七公主的事,最先由皇上定夺,本宫即便是心疼锦月,可她回宫一事,还是得皇上首肯才行。”

“况且这事本就是锦月挑衅在先,吃些苦也是在所难免的事。”

不是你的孩子你自然不心疼。

贤妃垂眸,微微攥紧双拳,而后又换上一副悲伤同心至极的神情,哽咽出声,“臣妾知晓当日是锦月冲动行事,才会得罪琼华郡主,落得如此田地臣妾也无话可说。”

“但还请淑妃姐姐看在臣妾爱子心切的份上,能劝琼华郡主几句,好让郡主松口。”

一边哽咽又声情并茂地说着,贤妃一边还留着清泪,美人垂泪也不过如此,教人瞧着难免会生出几分恻隐之心。

“淑妃姐姐您也知道,琼华郡主向来都只听您和皇上的话。即便是贵妃娘娘的话,琼华郡主也是从来不听的。”

“那次许周氏进宫,也……”

谢贵妃坐在皇后左手边的第一位,莫名其妙被贤妃提了一句,她放下手中的茶盏,颇有几分兴味地看向她,而后目光又转向淑妃,但到底未出言反驳。

“琼华郡主到。”

“贤妃娘娘这一顶帽子扣下来,琼华实在是惶恐啊。”

尚且还不等贤妃继续添柴加火,殿门外接连响起两道清亮的声音,直接打断了贤妃之后想说的所有话。

身着一身天水碧色的春衫,裙摆上栩栩如生的海棠花样与她鬓边垂落的琉璃海棠流苏发钗交相辉映,衬得她更为清秀婉丽。

“琼华给皇后娘娘请安、给各位娘娘请安。”

“平身。几日不见,琼华又好看了几分。”皇后虚虚抬手,免了赵琼华的行礼问安,“琼华今日可是来寻皇上的?”

甫一进殿,行至殿中、贤妃身侧时,赵琼华便向皇后行礼问安。起身后,她垂眸看了仍执意跪在地上的贤妃一眼,而后回话道明原委:“回皇后娘娘的话,琼华是听说京郊一事有了眉目,这才进宫来见娘娘您的。”

“却不想方一进殿便听到贤妃娘娘的话,属实教琼华心慌。”

语罢,赵琼华双手放在身前,朝谢贵妃的方向行礼作揖,“琼华上次未听许周氏的话,也是因为许婶娘她没有贵妃娘娘的手信,亦无娘娘身边的人作证。”

“事关七公主,且锦湘也在京郊受伤,婶娘若有私心也是难免。”

“若能让七公主和锦湘妹妹平安回京,琼华与锦湘姐妹多年,与七公主也是幼年相识,情谊匪浅,又怎会有所阻拦?”

一边解释道,赵琼华眨眨眼,心底不断地酝酿情绪,眼角清泪垂落,更显得她情真意切,颇带着几分不被人理解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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