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赴约

“各位乘客大家好,欢迎乘坐中国长阳航空公司由上海飞往荆川的UL2584号班机。飞机即将提高飞行高度,请再次确认您的安全带是否扣好。为防止意外发生,请配合各舱乘务收起您的桌板,暂时不要离开座位。洗手间将暂时关闭十五分钟……”

……

……

“师父……”

尧青刚放下话筒,高露洁挑起帘子赶了过来。

“A3点名要见你,他说他姓章。”

尧青极短暂地愣了一下,接过高露洁递来的名片,探了眼前舱。

“要不我跟他说,你现在没空?”

“罢了。”男人端起餐盘,对着镜子理了理制服,想到先前他反手一记投诉的事,心有戚戚。

“其实师父真不想见可以不见。”高露洁瞟了眼驾驶舱的方向,“万一刘机长知道,估计又要闹脾气了。”

“可一直躲下去也不是办法。”尧青拿出手机,给高露洁看过去三天的通讯记录,其中有十多条拒接记录都来自同一个号码,“他估计有什么关系,总能查到我的航班。这几天一直打我手机,约我吃饭,甩都甩不开。”

“刘机长知道吗?”

“不知道。”尧青唉了口气,“我不敢告诉他……”

飞机有条不紊地飞行着,尧青推着小车,晃晃悠悠地来到A3座前。

“你好先生,请问有什么帮您?”

虽他已见过这位章先生多回,但毫无想要寒暄的意思,只一脸公事公办地笑着,暗自祈祷他别又因为什么给自己一则客诉。

男人抬手脱下头上的贝雷帽,露出一对精光四射的眼来。好多天不见,眼前人依旧秀色可餐,看得他这张老脸,也不受控制熨满了笑。

“尧先生还记得我吗?”他话里透着锋芒。

尧青顺从道:“不敢忘记。”

“A3的椅子都快被我坐烂了。”男人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架起二郎腿,一脸意犹未尽地看着他,“还是没等来尧先生铁树开花。”

“章先生太抬举我了。”尧青埋头理着小推车上的各色饮料,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得体从容,“需要续杯吗?我们这里有橙汁、可乐、牛奶、气泡水……”

“非得在飞机上喝?”男人忽地抓住尧青的手腕,动作之迅猛,吓得尧青差点叫出了声。

“尧先生,别害怕。”男人轻轻取下他胸口上的工牌,别有意味地抚摸着,“今晚我做东,你来,我请你吃全荆川最好的西冷牛排。”

“我不爱吃牛排……”尧青极力将手缩回,飞快张望着,生怕周围乘客注意到什么。

“这样吗?9937。”男人将工牌放回到他口袋,拍了拍他的胸口,“看来我等会投诉时,知道该报哪个工号了。”

飞机驶入高云层,发动机轰隆作响。

尧青扶着推车把手,低头不言。

沉默了半分钟后,他终于退步,说:“可以,只是……我还有个朋友,我得带上他。”

“男朋友?”男人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尧青没点头,也没摇头。

“那就一起,多副刀叉的事。”男人躺回到座椅靠背上,重新戴上眼罩,气定神闲地说:“走之前给我把橙汁倒满。”

尧青下了飞机半个多小时后才跟刘景浩说起晚饭的事。

彼时刘景浩算上回荆川这趟,已经连飞了六七个小时,他此刻什么也不想做,正懒洋洋地瘫在男人肩上打盹儿。

尧青看他这么累,只说晚上带他去吃好吃的,他朋友请客。

至于那朋友是谁……尧青觉得,还是先不要告诉刘景浩了。

回家不出所料,刘景浩饭头一觉睡到天黑。

醒来看见尧青在喷香水,自从尧青搬进自己家以后,刘景浩只觉得这个屋子香了不少。

男人从后抱上去,与他在镜子前温存了一小会儿,自打邹志辉满月宴后,两人差不多每天都黏在一起。

但彼此都跟黏不够似的,葫芦娃都没他俩心连心。

对刘景浩来说,尧青就是他欲壑难填的欲壑,爱不释手的不释手,他永不知足。

“你是不是该洗澡了?”尧青打开一瓶点涂类的香水,轻轻滴在耳后。

刘景浩把头埋进他的头发里,用力嗅着,“怎么,打扮得这么好看,晚上有约?”

“你睡糊涂了?”男人给他也喷了一点,回到衣柜前选衣服,“这两套,哪个好看?”

尧青举起两件衬衫,一件天水碧,一件宝石蓝,各有风姿。

“深蓝色吧。”男人想了想,替他将那件蓝色衬衫搭在身上,比了一比,“漂亮宝贝穿什么都漂亮。”

“你少来。”尧青默默将青色外套挂回去,如他所愿,套上那件宝石蓝的衬衫。

“我刚刚在车上就跟你说了,晚上跟我去见一位朋友,你还不赶紧收拾?”

刘景浩一听,顿来了兴致,“朋友?你要带我见你朋友?谁啊?”

尧青面色微沉,有意撇开目光,“就是之前那个章先生……你知道的……”

说完情不自禁地看了眼男人,生怕他流露出一丝不高兴。

不想刘景浩没心没肺道:“知道啊,你们很熟吗?怎么这么快就成朋友了。”

“是他老约我……”尧青见男人如此开明,愈发难为情起来,“我怕你吃醋……耗子……”

“我有什么好吃的。”刘景浩捏了捏他的脸,一脸势在必得看着旁边人“你人都是我的,我还会怕被一个老华侨抢走不成?”

“老华侨?”尧青微微一怔,“你怎么知道他是华侨?”

“傻了吧?”男人坐回到床上,勾着尧青的肩,满口惬意,“打上回他在登机口缠着你时我就让人查了查这家伙的底细。说是搞什么金融的,有点臭钱。但好多年前就移民到温哥华去了,不过就是个缺爱缺陪的空巢老gay。”

“难怪你一点也不吃醋。”这么一说,尧青反而又有些失落起来,“原来早就把人家调查得一清二楚了。”

“嘿嘿。”刘景浩横过去一眼,见尧青面露沮丧,伸手调戏,“怎么,我不吃醋,你还不高兴了?”

“对啊,我就是不高兴了。”尧青也喜欢上了逗他,撅着嘴回:“你要心里在乎我,就该狠狠吃醋才对。”

“你以为谁跟你一样,跟个小媳妇儿似的,一天到晚扭扭捏捏。”男人哈哈一笑,将他摁在怀中,“我是信你不会越轨,才敢放心让你和他周旋。你要不喜欢见他,咱就不见,不就是牛排吗?我也可以带你去吃啊。”

“真的?”

“真的。”

“可是他总拿投诉威胁我。”尧青泄了。

“那就让他投诉。”刘景浩嘻嘻一笑,嘟嘴要亲亲,“大不了……不飞也罢,我来养你。”

两人出门前又黏乎了好一会儿,刘景浩说归说,但没耽误尧青赴约。

尧青总认定,遇事要么不答应,既答应了,就必须要做到。

当然,最根本的理由还是怕章先生明面笑嘻嘻,背地里突然送自己一则客诉,刘景浩说得轻巧,他来养自己。岂知承诺易说出口,做起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从骨子里就不信,刘景浩会真的做到那句“我来养你”。

工作日的荆川市中地带,交通堵塞。

今天是刘景浩开车,两人曾做了约定,往后出门轮流开车。

昨天下飞机回家是尧青开的,今天去吃饭就该轮到刘景浩。

刘景浩发现,这家伙总爱在这种琐事上分得格外清楚,恨不得桩桩件件都记在备忘录里。自己做了什么,他做了什么,任何事都要讲究公正。

怕自己占他便宜吗?

刘景浩不敢细想。

他其实更怕,尧青会觉得是他占了自己的便宜。

他太较真了。

两人很快抵达大名鼎鼎的华尔道夫。荆川仅此一家的七星级高奢。

尧青大学时在这里当过兼职礼宾,一天三百,就只是穿着燕尾服为来往住客鞠躬拉门。

恍恍多年,他已不做礼宾好多年。但也是第一次以顾客身份来到这里,看着门口一批面孔青涩的年轻门童,男人不知怎的,本能地生出一丝倨傲。

他轻甩了甩刘海,风姿绰约地越过旋转的玻璃门。外宾的用餐部在二十一楼,进电梯前需穿过一条大理石廊。

刘景浩跟在他身后,门童在前面引路,一路上都有工作人员对他们微笑点头。

尧青双手插兜,顶着一张六亲不认的脸,步伐骄矜,仿佛天桥走秀。

进电梯前,刘景浩想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

尧青云淡风轻地一笑,打眼瞧着那群迎来送往的工作人员,嗤鼻道:“我跟他们不同。”

赶早不如赶巧,两人刚找位置坐下,服务员就提醒他们,章先生已经提前订好了雅座,独有一间贵宾专用的包厢。

尧青跟刘景浩又是一通七走八拐,终在那股碧螺春茶泡透之前,见到了今天的东道主。

不比在飞机上的精英商务,今天的章先生,只着一身青灰色的中山装。胸前挂着佛珠盘串,手表还放着两颗剥到一半的山核桃,屏风后有人在弹姑苏小调。

尧青礼貌性冲他挤了个笑,领着男人进门。

刘景浩说:“章先生好,我是今天跟他来蹭饭的。”

他伸出手,想给尧青一个面子,表一表正主的雅量。

但男人并不领情。

他只说“坐”。不知是对尧青说,还是刘景浩说。

尧青乖乖坐下,与他隔着一个座。

刘景浩顺其自然地往中间那个空位里坐。

不想刚弯下身,男人就“嗤啦”一声,拉开椅子,拍了拍坐垫。

“尧先生,你坐这,挨我近些。”男人笑眯眯地摘下鼻尖的金丝框眼镜,扭头冲刘景浩笑,“麻烦你坐那边去,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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