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谦益稳住了心神，紧张地望向那名官员，嘴里蠕动着，却始终没说一言。
年轻官员见这老头这样的表情，也不禁深为之佩服。
向钱谦益拱一拱手道：
“钱大人脸皮之厚，实在是下官闻所未闻。一般人要是有钱大人一半……不，三分之一的脸皮的话，估计也是前途无量了。”
作为当事人，钱谦益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情况。
冷眼地看着他的表演，自己的内心竟然开始平静下来了。
果然人当遇到紧要关头的时候都会突破自己的。
钱谦益现在就明显突破自己脸皮的极限，到达了一个新高度了。
只见他脸上的表情从刚才的无所适从，一下子变得平静。
然后看着那位年轻的官员，冷笑了起来。
只是他这种笑容，在那位年轻的官员眼中觉得分外的狰狞而已。
“哼……钱大人可能忘记了这位红尘奇女子了吧？此人正是钱大人的红颜知己不是？”
“的确，柳氏确实是我内房之人。李大人如此记挂我此妾姬，真辛苦你了。”
“哈哈哈哈，只是内房之人吗？柳氏名如是，乃青楼歌妓出身。后跟随钱大人多年，于李逆围困皇城之日与钱大人相约投湖效仿屈原以全忠臣之名，钱大人，下官说得可对？”
钱谦益这时哪怕是脸皮再厚也一时相不出什么样的回答来，只能默认。
“只是这日从太阳露头，一直到山落西山，钱大人对着西山景色硬是不敢下水是也不是？”
“哼……”
钱谦益此时冷哼一声，当场想指袖而去。
却被那李姓年轻官员所拦。
“哎，最精彩的下官还没说到呢。”
“钱大人观望了西山风景一天，最终还是没有投湖，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嫌弃‘水太凉’对吗？钱大人？”
钱谦益这时，纵使脸皮已然无敌，也不禁开始变得脸色铁青。
“钱大人是觉得水太凉，而出自青楼的柳如是，却是忠烈，一声不响就跳进了湖中，要与我大明共存亡。”
“怜其忠勇之士，莫问出处。柳氏之勇气却是学富五车的钱大人之万倍啊。”
听到这里时，堂下的朝臣们纷纷惊讶，一位青楼女子都有勇气殉国。
而这位嫌弃“水太凉”的文宗大学士却还有脸面屹立于朝堂之上？
“无耻！”
不知道哪位臣工冷哼一声，引来了同僚的齐声咐和。
“幸而，上天有好生之德。柳氏最终还是被人所救……”
“当下官得知此事的时候，便是第一个念头想要问问钱大人……”
“尔等所读的圣贤书，就是如此教化？水真的就这么凉么？比人心还要凉薄？”
钱谦益这时候已经装不下去了，奋然怒吼一句：
“一介女流，何如得知我为大明心神操碎之事？真能一死了之吗？我大明的皇朝气数就该如此埋没吗？水凉与不凉关尔等何事？我死与不死又与尔等何干？”
这就是耍起无赖来了，这时的他已经失去了做臣工的道德标准了。
整个朝堂中，所有的臣工们，包括那些在他门下的学子们，都开始觉得这样的魁首还值得自己追随吗？
而在后宫中，看着朝堂中王承恩手上的摄像机带来的直播画面，朱由检也是难得地张大口久久不能说话。
朱慈烺更是紧握着自己的拳头，后槽牙咬得紧紧的，一双眼睛都快要喷出火来。
周皇后也是嗔怒道：
“此等狼心狗肺之人，竟然还有面目在堂上伪称为我大明续命？”
几个年数小一点的皇子公主们虽然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然而看着父皇弄出来的那个可以看到人像的小盒子，却是出奇地眨着眼睛。
“烺儿，此人有材。然而你只能用其材，不能用其人。”
“是，皇上！”
朱慈烺的回答让朱由检意外了，特别是这声皇上的称谓。
看得出来，这孩子是绝不会用这个臣子的。
而且从这声称谓上，这孩子也表达了自己对皇帝决定留这个无耻之徒在朝堂的决定的不满。
走过去，拉着儿子的手语重深长地道：
“烺儿，朝堂上所有人都有可用之处与不可用之处……”
“你要学会怎么用人，当皇帝千万不能意气用事……”
“可……可……”
朱慈烺可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现在朝堂中，大家都知道这位臣子不可靠，那么他只能成为一个孤臣……”
“而孤臣最好用的是什么，你还不明白吗？”
朱由检的言传身教让朱慈烺迅速冷静了下来。
“孤臣最好用……吗？”
“背锅……这样的人背锅是最适合的，而且当锅背得多了，随手杀掉就行。”
朱由检这话一出时，宫殿里观看直播的众人纷纷都惊掉了一地的眼球。
这是正宗的帝皇心术呀，皇帝想做什么？要退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