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以往秋弥七月出发九月回京, 要在蒙古待上一个月左右,今年还未到九月康熙就准备班师回朝。连珠火铳一出,蒙古各部哪还有心思打猎, 满八旗战士赢得一点压力都没有, 反倒显得无趣。

出发前, 康熙再次把班第等博尔济吉特氏招到营帐, 从龙案上拿起一叠纸张扔在他面前,“看看吧。”

班第不明所以,不过还是老实的捡起来, 一张张翻阅。越看他双手颤抖的越厉害,冷汗如雨般落下。“皇, 皇上。”

“这些都是朕亲自带人审讯出来的, 你若是不信,朕这里还有人证。”

康熙给他的正是关于戴梓频繁遇害的调查结果, 戴梓所遭遇的十件事情里,至少有八件是端敏所为,剩下的就是喀尔喀汗王推波助澜。

“皇上, 奴才等对大清忠心耿耿,这种事情奴才等不知情啊。”班第的堂兄弟看明白宣纸上的内容惨白着脸喊道。

自端敏公主嫁入蒙古专治跋扈, 他们早就心生不满,只是碍于班第与太后的面子一直忍耐着。如今他们十分后悔, 早知今日当初就不应该放纵她。

康熙摆摆手阻止他们喊冤,他当然知道这件事与其他人无关,都是端敏自己的主意,若不然他也不会单独召见他们。

“大清能顺利入关,科尔沁功不可没,朕不是忘恩负义之辈, 这些从未曾忘记过。明日朕就要回京,之后你们就让端敏病逝吧。”太皇太后身体不好,若不是担心她再气出个好歹,康熙也不会悄无声息私底下解决。

赐死端敏,他又交给班第一个任务,让班第带着他的长子与驻守蒙古的都统一起出兵喀尔喀,允他戴罪立功。

怔怔的看着康熙,班第以头抢地,“奴才谢主隆恩。”没人看见跪着的班第泪流满面。皇上虽然没有明说,他却知道自己这一去怕是再也回不来了。端敏所做无异于谋反,其罪过之大,就是皇上要整个科尔沁陪葬都能说的通,若能以自己一家的命换的此事了解,他只有高兴的份。

他的堂兄弟也不好受,班第为人敦厚老实,待他们都很好。他们之中

谁人没受到过班第的恩惠?

有人开口:“你放心去战场,还是老规矩,家里人无须担心,我们帮你照顾了。”他说完还偷偷看向康熙,内心忐忑不已,生怕皇上连稚子都不放过。班第有其他女人不假,儿女可都是端敏公主所生,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部都得罪过皇阿哥和皇上。

然康熙一句话都没说,显然是默认了。这让众人都跟着松了口气。

端敏的事情康熙仅瞒着太皇太后一人,太后与苏嘛都是知情者。太后虽然难过,却也没说什么求情的话,端敏太放肆,朝廷的事儿都敢插手,这股子狠劲儿让太后都心惊。

可端敏又是她当成亲生女儿疼爱着长大的,落得这个结局,她心里又难受憋屈的慌。于是她就把这份怨恨发泄在了娜仁的身上。

“怎么,你不愿意伺候哀家?”远离蒙古,太后心情一日不如一日,最终‘郁结于心’病倒了。

太后生病招随行的宫妃、命妇侍疾,娜仁首当其中。别人只是坐着说说话,到了她这里是真伺候。太后花样多,一会儿口干想喝茶,一会儿想吃粥,一会儿又恶心想呕吐,这些事情全部都需要娜仁亲力亲为。

娜仁几时做过伺候人的事情,刚开始还能忍着脾气端个茶递个水,一连两个时辰一刻都不得闲,脾气在好的人也忍受不住,更别说她历来嚣张了。

心里有气,也就不管茶水烫不烫直接递到太后的手里,也因为不甘,这茶水直接溢出来滴在了太后的手上。

太后本就是借机收拾她,怎么放弃这大好的机会,她直接冷下脸,“给哀家滚出去跪着。乌兰给哀家看着她,跪不满两个时辰不许起来。”

太后一向随和,娜仁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强势,有心想要反驳,乌兰却不给她机会,她带着几个粗使嬷嬷,亲自动手把娜仁压了出去。

娜仁的侍女机灵,她见势头不对赶紧去求见皇贵妃,结果连皇贵妃的面都没见着,直接让执棋给打发走了。

皇贵妃嘴巴严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康熙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喜欢找她,娜仁做的事情她自然早就知道了,就连太后装病折磨娜

仁,她都看的清清楚楚。她又不傻,怎么会为了个将死之人去跟太后、皇上对着干。

没多久执棋又进来了,“娘娘,隆科多、隆大人求见。”

手上的动作一顿,皇贵妃轻叹:“就说本宫不舒服在休息。你告诉他,如今虽说不是在宫里,一切从简,该遵守的规矩还是要遵守。本宫这边都是女眷,让他少来往。”

隆科多为了什么来,她再清楚不过,就因为清楚,她才有些难过。他只顾着妻子,就没想过命令是太后下的,她身为宫妃公然与太后为难会是个什么下场?执棋前后两次不超过一炷香时间,可见隆科多得到消息就过来了。哪怕他有一丝犹豫,皇贵妃都不会如此。

送走执棋,皇贵妃就闭上了眼睛,执棋也不太好受,她见到隆科多也没给个好脸色。“我们娘娘不舒服,隆大人请回吧。”

隆科多急急地问道:“怎么会不舒服,刚才不还好好地?”该不会是不想帮忙故意找的借口吧?

执棋怒道:“谁规定之前好好地,现在就不能不舒服。隆大人,亏得皇贵妃娘娘一直以来对你疼爱有加。但凡你站在娘娘的处境上想一想都说不出这种话。”执棋一点都不怕他,说完这话扭头离开了。娘娘不高兴,她要去找四阿哥逗娘娘开心。

现在她算是看明白了,佟家这些人都是利益至上,对娘娘只有利用再利用,一点亲情都没有。还记得随行名单刚出来的时候,佟家发现没有佟庶妃的名字,居然跑来质问娘娘,说是娘娘嫉妒佟庶妃,故意撇下她。

佟家口口声声四阿哥不可靠,佟家才是娘娘唯一的依仗,要她说,佟家两府加起来都不如四阿哥一根手指头。

四阿哥从未做过让娘娘为难的事情。

胤禛是真的把皇贵妃放在心尖上的,听说她心情不好,立刻撇下兄弟们跑去了皇贵妃的马车。看到还在马车前转悠的隆科多,他蹬蹬蹬上前冲着他的脚使劲儿踩下去。对着怒目而视的隆科多做了个鬼脸,他爬上皇贵妃的马车。

他大声说道:“额娘,听说您不舒服,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禛儿给您揉揉。太

医不是说了,让您放宽心思,像那些白眼狼,就让他们自生自灭的了,跟他们较劲气的还是自己。”

他说这话的时候故意冲着隆科多的方向,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轻轻刮了下他的小鼻子,皇贵妃轻笑:“执棋去找你了。额娘没事,只是不想见他。”胤禛说话很不好听,可她一点都不想教训儿子。她与隆科多相差好几岁,未出阁的时候都是她在照顾对方,后来隆科多入了上书房,她更是无微不至。

说难听点,两人名为姐弟,实际上却是母子。隆科多在她心里与胤禛没区别。

当然那是以前,现在她只恨自己当初眼瞎,白疼了隆科多这么多年。

皇上同样听说了这件事,他沉默片刻最后深深叹息。隆科多办事能力不错,在女色上却太过重情。重情是好事,但像隆科多这样到是非不分脑子都没有的,却是他生平最厌恶的。

隆科多这样,不免让他想到先皇的董鄂妃。

深呼吸,他语气坚定,“这个娜仁不能留了。”原本他还想着用娜仁麻痹喀尔喀,出其不意,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他让人快马加鞭去给裕亲王送了一封信,让裕亲王连夜把制造好的‘连珠火铳’和被他命名为‘威远大将军’的冲天炮给运送出京。

连珠火铳的威力已经让蒙古瞠目结舌,他们却不知道除了这能连发二十八发子弹的火铳,戴梓还研究出一种子母炮,这个被康熙命名为‘威远大将军’的东西才是他的杀手锏。

回到京城,康熙忽然发难厉数娜仁几大罪状,他表示娜仁嫁给隆科多不是因为爱,一切都是喀尔喀的阴谋。他们要娜仁打入大清内部,从而获得他们想要的信息。

看着康熙甩下来的证据,隆科多依旧选择不相信,“皇上,这肯定是别人嫁祸的,娜仁从未问过奴才政事,也、也从未出入过奴才的书房。”为了保住娜仁,他选择了撒谎。佟家人都知道娜仁出入隆科多书房如入无人之境,因为她从不敲门想进就进,叶克书等人后来商量政事再也没去过隆科多书房,而是改在别处。

“是吗?隆科多,朕希望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娜仁有没有去过隆科多书房,隆科多清楚,康熙也清楚。从隆科多选择撒谎开始,他内心仅存唯一的好感也荡然无存。

隆科多心里咯噔一下,他摸不准皇上的意思,难不成皇上都知道。可就算娜仁去过他书房又怎样,他还是不相信娜仁是别有用心。

“你说她从未问过你政事,那你告诉朕,她为何挑唆端敏去刺杀戴梓?实话告诉你,这次秋弥,朕是故意带着他的,朕就是想知道到底还有多少人对大清虎视眈眈,想要对他除之而后快。”

康熙越说越愤怒,说到最后他直接拍起了桌子。

话说到这份上娜仁还有什么不明白,枉费她自诩聪明,掉进了别人的陷阱而不自知,如今她不但害了自己还连累了整个喀尔喀。到了如此地步,自己的下场她也猜到了,她冷笑一声:“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我承认我是谋划了刺杀戴梓,但你说我利用隆科多,却是错的。嫁给他是因为喜欢,从来就不曾掺杂其他。”

目光直直的看着康熙,她继续说道:“隆科多什么都不知道,也从未参与过此事。哦,对了,倒是你宫里的皇贵妃,你怕是不知道吧,她可是对你屁股底下的椅子很感兴趣呢。”

临死之前她毫不犹豫的出卖了佟佳氏,反正她当初所谓的‘合作’本就是个幌子,若能带走皇帝的一个儿子和女人也不亏。

太子直接给了她一个白眼,“你说的是你要支持四弟与孤争夺太子这件事吧?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我们从一开始就知道。还要多谢你,若不是你去找皇贵妃,孤与皇阿玛也不会知道喀尔喀野心勃勃。”

瞳孔一缩,娜仁睁大眼睛,“不,不可能。”

说那些已经够给她面子的了,胤礽可没有继续给她解惑的意思。

佟国维颤抖着手,“你,你,”他直接瘫在地上,家门不幸啊,娶了个灾星回来。他努力想要爬起来,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只能这样对着康熙说道,“皇上,皇上明鉴,佟家对皇上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做出此事。”

所有的小心思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他现在只希望娜仁所做不要牵连到佟家。早

知道娜仁打着这个主意,他就不把女儿送入宫中了,如今只希望皇上能相信他的说辞。

康熙沉默,随着他沉默,佟国维心越来越凉,良久康熙说道:“佟国维,你虽然没有参与,但娜仁毕竟是你佟家人。朕降你为二等伯你可服气?还有隆科多,革职,其后代永不录用。”

娜仁嫁过来后给隆科多生了一儿一女,虽然两个孩子还小,什么都不懂。只要想到两人身上有蒙古的血脉,他就放心不下来。

“皇上,奴才求皇上饶你娜仁一条命,奴才保证一定看好她,今后她绝不会在与蒙古有任何来往,求皇上成全。”被革职隆科多没有求饶,听到要赐死娜仁他不淡定了。

太子惊讶的看着他,“隆科多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仔细打量娜仁,长得也就是平平,他就不明白了,隆科多又不是没见过美人,怎么就被娜仁给迷惑住了心智呢?娜仁犯的可是大错,皇阿玛没降罪佟家已经是恩德,他居然还有脸求情。

“奴才知道,奴才愿意带着娜仁远离京城,只希望皇上能成全。”他跪在地上砰砰磕了好几个头,不一会儿额头就红肿起来。

康熙怒极反笑,“好,好得很,隆科多,朕成全你,朕倒要看看你们的‘深情’能有多长久。”为了一个女人,置国家、家族于不顾,不愧是他隆科多。

皇上是在大朝会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处置的娜仁,隆科多的言行佟家想要隐瞒都瞒不住。达山夫人听闻此事立刻备车去了京郊寺庙烧香,感谢佛祖、感谢太子与皇贵妃娘娘,若不是他们嫁给隆科多的可就是她女儿了。

她一直以为这个侄子温文尔雅是个明事理的,从未想过他能这般是非不分。若女儿不是早早与他撇清关系,还不知会是个什么下场了。

赫舍里氏听闻此事只是怔了片刻,她原本还想看隆科多遇见李四儿会如何呢,没想到李四儿还没出现他们就把自己作了进去。

怅然只是一瞬间,随后她就把事情抛在脑后继续过自己的日子。

得知隆科多自愿除族与娜仁离开京城,胤禛拔腿就往景仁宫跑,皇贵妃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恨不得把人搂在怀里亲上几口。“怎么,怕额娘难过?”

到底是疼宠了这么多年,要说一点感觉都没有肯定是骗人的。只是当她看到儿子的瞬间,那点难过也随之散去。

胤禛可与隆科多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在看孩子更新有点慢,晚上会尽量写,时间不定,等明天孩子上学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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