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简单的陈述！
周晓晖说完之后，将双手松松的放在腿上，后背靠在椅子上打了个哈欠。
“就这么多了。虽然我想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会把我和小青带到刑警队来，但我确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们可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没有做。”
周涛很清楚的看到周晓辉眼底的红血丝，他看起来确实是有一些疲惫，很想睡觉的样子。
想到自己当年读大学的时候半工半读的境遇，他甚至产生了一种给周晓晖准备一张床，让他去好好睡一觉的冲动。
可是他当然不能这么做。
“周晓晖。”
一只手在桌面上敲了敲，这是周涛发出的警告。
“我告诉你，就在你和顾小青上天台的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一起人命案。有人坠楼了！”
周涛故意没有将话一次说全，他的眼睛始终像老鹰一样盯着眼前的周晓晖。
周晓晖仿佛是没有听明白他说的话，又反复是听明白了，他的眼中充满了困惑，目光犹豫不决。
“我和小青上天台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一起人命案，有人坠楼了？”
他似乎在咀嚼着这一句话的意思，然而最后他并没有得到答案。
“警察叔叔，你能把话说明白一点吗？”
周涛收回了视线，开始盯着记录员手中的银色钢笔。
“你和顾小青在天台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有人出现？”
这句话够直白的了。
周小晖想都没想，立刻摇头:
“没有！”
话音还没落，周晓晖就听到“啪”的一声脆响。
“你撒谎！”
记录员拍着桌子，对着周晓晖吹胡子瞪眼。
“足足八分钟的时间，你们两个那么大的活人，有第三者能看不到吗？
我警告你周晓晖！你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要负责任的！做伪证可是要坐牢的！”
虽然并不清楚前因后果，但从这两位警察叔叔的描述中，周小晖也已经能够了解剧情。
那个天台，他不止一次上过。
空旷的四百平左右的平台上分布着一些方形立柱，四周有大约一米八高度的围墙，楼梯口和平台口衔接处有灯，高楼的旁边也有一些灯光隐隐的透过来，再深的夜也不会模糊视线。
而他和顾小青所在的那面墙壁恰好正对着楼梯口，如果真的有人上了天台，正常情况下，确实不可能视而不见。
当周晓晖终于明白了问题所在的，他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他想起之前他们为什么会被果断的带入刑警队，就是因为他和顾小青的答案不一。
他知道顾小青是想维护名声，毕竟这种事情，对于男女之间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可是眼下，如果他不说实话，可能会背上嫌疑人的罪名。
周晓晖的犹豫不决被周涛尽收眼底。
“你到底说不说？”记录员适时的加了一把火力，“我们可没时间陪你在这里磨叽！你现在要是不说，可就没有机会了。”
周晓晖的犹豫，就这样戛然而止了，然而他仍然坚持保住顾小青的体面:
“我说，我说实话。”
周晓晖的实话就是——
“我们确实什么都没有看到，因为，因为当时，我和我女朋友在吵架……”
吵架的时候，人往往是可以忽略掉身边一些事物的，但是这个理由，周涛不能接受。
“你在撒谎。”
周涛盯着周小晖的眼睛，慢吞吞吐出一句。
吵架不可能吵出忘我的境界，就算吵到吐沫横飞，吵到拍大腿，吵到歇斯底里，也不可能连感知都完全失去。
周涛很想相信眼前这个看起来带着书卷气的小伙子所说的话，然而，他并没有找到合理的理由。
周晓晖陷入两难中。
他犹豫不决的神色，为难的表情，都仿佛是在告诉眼前这两位警察叔叔，他在撒谎！
就在这个节点上，赵进推开了门，对周涛使了个眼色。
周涛在周晓晖复杂的眸光中出了门。
“告诉你一个消息:这个周晓晖，居然是死者男朋友的亲弟弟！”
赵进带来的这个消息，让周涛始料未及，他蹙着眉头“哦”了一声。
这样的巧合，代表了什么呢？
“死者的男朋友呢？到了吗？”
赵进点了点头，“刚到，就在隔壁。”
隔壁同样是一间问讯室，与审讯室不同之处，只是将带有镣铐的审讯椅换成了普通的桌椅。
周涛推门进去，第一眼就看到原木色的长方形桌子旁坐着的男人。
无论气质，身高，长相，都和周晓晖有几分相似，大约三十岁以内，稳重内敛型。
“您好！我叫周书贤，是……”
男人看起来很有礼貌，看到他们进来，主动站起来问好，话说了一半没有说下去，眉眼之间带着一些悲伤。
周涛对这种表情十分熟悉，在很多意外死去的死者亲人脸上都见过。
没有做作，没有夸张，纯粹是本色呈现。
周涛甚至能想象出，当这个男人得知噩耗的那一瞬间，他眼睛里一定是涌出了泪水的，他一定曾经感受到了心如刀割的滋味。
出于对他的同情，周涛少有的和蔼起来。
“周书贤，请坐，坐下再说。”
这是一段很顺利，代入感很强的谈话。
在周涛的引导，周书贤非常流畅的阐述了他和死者之间的相识，相恋，以及午夜之前的交集。
“晚上大概9:00左右，我特意去给她买了一份她爱吃的老鸭砂锅送去她家，等她吃完之后，大概有半小时吧，我就离开回了公司。大概11点左右，我就关灯上床睡觉了，迷迷糊糊的就接到了派出所打来的电话……”
通过这一段漫长的谈话，周涛给周书贤贴上了几个标签——
稳重，内敛，细腻，谦逊。
他并没有告知周书贤，他的弟弟也在刑警队，正接受调查。周涛认为，这是两条线，最好不要交集。谁的责任谁负。
“好吧，今天辛苦你了，你可以回家了！
嗯，以后要再有什么问题，我们会随时找你，到时候麻烦你配合一下！”
时间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凌晨3点，周涛暗暗的扭动了一下自己的颈椎，下达了送客令。
记录员也将笔帽套在了笔尖上。
悲伤未退的周书贤从黑色的门框里走了出去，他挺拔的身姿和脚上那双一尘不染的白色板鞋看起来很纯粹很美好。
周涛忍不住为死者感到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