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真在城上看得清楚，今天曹邦杰命人在城头上撒了一层细碎的石子，又在石子上铺了一层板子，云梯的钩子只要是勾在板子上，城上的士兵就把板子顶出去，外面的云梯就会倾倒，上面的人全摔下去。
这时曹邦杰一声令下，城上箭如雨下，下面哭喊一片。
夹谷将军恨得咬牙切齿。
蚩陀满有些不详的预兆。
“将军，这么打，我们会伤亡太大！”
大京国后面的军队还在不断前进。
夹谷将军紧紧握着马鞭。
“不行，刚发动攻击就撤，会影响士气，必须继续攻城，俺怀疑他们只有这一轮防御，看看他们能坚持多久！”
蚩陀满摇摇头，他劝解无效，只能任由夹谷将军发号施令。
第二批云梯搭上城头，大京国士兵不要命地往上爬，城上的禁军探出头来朝下射箭，但城下大京国的士兵都是神箭手，城上的人一探出身子就被射中，惨叫着摔下城去。
曹邦杰一声令下，弓箭手们退后，将手里的弓箭换成大刀盾牌，而手握长枪的禁军便站在最前。
肇真暗暗庆幸，幸亏汾州城还有三千左右的禁军，毕竟他们经过训练，能听懂军令，要是换成寻常百姓，根本听不懂指挥，只能乱杀一气。
城头又出现大京国士兵，长枪手们一声怒吼冲上去刺杀，每刺伤一人，拿刀的禁军手就上前补刀，也有异常凶悍之徒，被刺几枪都屹立不倒，还将城上的禁军砍伤。
那些大京国的士兵，上马都使用狼牙棒，攻城就使用大刀。
城上一场混战，肇真站在后面压阵，他看得热血沸腾，只想捡起一条长枪冲上去，但八爷和两个侍卫将他拉住。
打了一个多时辰，城上已经杀的尸横遍地，而禁军们也已体力不支。
城下的进攻几近疯狂。
嗖嗖几支羽箭从空中落下，擦着肇真身旁落下，八爷捡起一面盾牌挡住肇真。
“殿下，这里危险，您退后督战吧！”
肇真摇摇头，抡起战鼓，咚咚敲了起来，他要屹立在城头为将士们鼓劲。
曹邦杰有些吃不住。
“殿下，将士们疲惫不堪，要换其他门的兄弟来轮换一下！”
“好，马上下令，东门的禁军顶上！”
慕容胥带走三百骑兵，汾州现在只剩两千八的禁军，肇真重新调整，每个门安排六百五十禁军和两千青壮百姓，预备队也从三百减少到两百。
“是——”
曹邦杰一声令下，轰轰两声炮响。
城头旗帜飞扬，东门的禁军火速来到北门，他们一上来就接过长枪手的长枪，立刻投入战斗。
夹谷将军此时双眉紧皱，他心里一片焦虑，北门这场战斗，他投入五千多士兵，现在损失大半。
“将军，下令撤吧，照这么打下去，就算拿下汾州城。我们损失一半，大郎主也会责怪我们的！”
夹谷将军没有理会，一双鱼眼死死地盯着城头。
城上换了一批将士，但大京国的攻势更加凶猛，已经有不少人跳进城头，和城上的禁军和百姓捉对厮杀。
“让西门的禁军来增援，将预备队也派上！”
肇真咬牙下令。
“是——”
曹邦杰也杀红了眼，他亲自带人冲上城头，将两个跳进城头的大京国士兵砍倒在地。
片刻之后，西门的禁军也赶到南门，这才渐渐将大京国的攻势接住。
眼看爬上城头的士兵一批批摔下来，夹谷将军气的哇呀暴叫，他已经杀红了眼。
“这里付出这么大代价，今天必须给我打下来，北门再上三个千人队！”
但夹谷将军的命令还未下达，身后突然一片混乱。
不知哪里突然杀出一支三百人左右的骑兵，他们冲进夹谷将军的后阵一通砍杀。
夹谷将军的后队没有防备，被杀得人仰马翻、手忙脚乱，等组织起反击，那三百人早已逃之夭夭。夹谷将军气得差点吐血，这一定是前晚偷袭并州的那支骑兵，想不到他们白天也敢出来偷袭。这时他终于无心恋战，下令吹号收兵。
牛角号响起，大京国的士兵们潮水般退去。
曹邦杰下令弓箭手趁机射杀，下面又留下百十具尸体。
肇真在城上看得真切，那支三百人的队伍不用想也知道是慕容胥，关键时刻，他冒险替自己分了忧。
这一战清点人数，城上战死的禁军五百多，百姓八百多，加起来远超过一千，而受伤的更是要翻好几倍，连肇真脸上也挂了彩，他被一支羽箭擦过，面颊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曹邦杰两只手都竖起大拇指。
“殿下英勇，将士们钦佩之至！”
他知道很多人第一次上战场，会吓得发抖，像肇真这样镇定自若，指挥得当极为少见，只有天生将才和胆大之人才有这样的定力，想不到小王爷出身皇家，居然也有这份胆魄。
其实肇真并不是天生有胆魄，他也害怕过，但上次在宫里经历政变，来到汾州见到苏大学士、鲁大人的人头，又亲眼目睹了仙玉真人战死，心中怒火便被点燃，正是这把怒火让肇真心志坚毅起来，他告诉自己一定要临危不乱。
肇真朝众将士抱拳鞠躬。
“是大家舍身忘死感动了小王，我们城在人在，人亡城亡！”
将士们和百姓又是一阵高呼。
曹邦杰下令城上清理尸体，就地休整。
片刻之后，肇真召集众将官到城头开会。
肇真心情沉重，他带来的这些禁军，没什么作战经验，比百姓也强不了多少，大京国大军走了一大半，这次攻城还没投入全部兵力，汾州就差点失守，他觉得要坚守十天，只怕期望太高。
曹邦杰这时脸上满是忧色，刚才如果大京国四门一起攻城，汾州城说不定已经被破。
“殿下，如果继续下雨，就算有慕容将军牵制，这么打下去我们也撑不了多久，不知朝廷的救兵何时能到？”
肇真看看天色，故作轻松，拍拍曹邦杰的肩膀。
“雨已经小了，马上就会停，我们刚才这一战不是打得很好吗，大家不必担忧，救兵一定会到！”
“是，殿下！”
“对了，各位将军，小王有件事要告诉大家，刚才大京国的军队分为四股，有三路人马朝潞州、沁州、陈州去了，剩下就是在下面围城的这一股。”
“什么，他们这么分兵想干什么，难道想杀到大风城去？”
“不错，万焱阿狮兰野心极大，穅王哥哥早就写信告诉我，他灭了大鸟国，还想灭我大崋，但这是做梦！”
这一仗打得精疲力竭，有个校尉站起来道：“殿下，如果朝廷不发救兵，我们是否考虑突围？”
有人怒道：“突围，汾州的百姓怎么办？”
那校尉摇摇头。
“不突围，全死在这里。”
将士们分成两派，有人主张突围，有人主张坚守。
最后大家看着肇真，看他什么意见。
八爷在肇真耳边低语几句，肇真点点头。
“大家不必争了，我们守到最后，听天命！”
肇真不是不考虑突围，而是如果说出来，那所有将士的决心就不会坚决。
说话间，雨已经停下。
大京国营帐中，夹谷将军气呼呼地在一张牛皮椅上坐下，他今天损失了五分之一的人马，但汾州城依然没破，现在雨停了，再进攻对方投石机又可以发挥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