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兵分三道齐进击,百万雄师下江南

588年3月,杨坚向全天下发出诏书,正式伐陈。

按照惯例,先讲述陈后主的罪恶。

杨在诏书中写道:“陈叔宝据手掌之地,恣溪壑之欲,穷奢极侈,俾昼作夜,斩直言之客,灭无罪之家。自古昏乱,罕或能比。”

在诏书的结尾,杨坚霸气宣称,“(南征)在斯一举,永清吴越。”

在做这些表面工作的同时,杨坚在陈后主的统治区域,实行攻心之术。

杨坚搞了一波声势浩大的宣传攻势。

他历数陈后主“二十恶”,并盖上隋朝的玺印,总计写了三十万份。

杨坚派遣间谍,广泛散发到陈国的后方,他要让南方的汉人们知道,三百年以来,北方的汉人中原王朝,没有忘记他们。

南北统一,重回母亲的怀抱,就在翘首可盼之间。

那些南渡的北人,远离故土的流民,有望北归他们日夜梦寐以求的故乡。

南渡之后,必然北归,这是历史的大势所然。

那些江南的土著,也可以见证一个强盛的统一王朝。

秦汉余风,魏晋风流,终归一统。

汉人,将再一次鼎立于天地之间。

攻心为上,可以不战而下之。

这是一种高明的战略,可以达到分化和弱化,陈国朝野抵抗的决心和意志力,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

从战局的发展来看,完全印证了这一点。

在平陈的战术上,杨坚也做了非常高明的规划。

大体而言,杨坚定的平陈之策,可以简单概括为十二个字:“兵分三道,中西(道)牵制,东面合围”。

这个策略主要来自于崔仲方的平陈之策。

崔仲方也是杨坚的同学,在隋初,杨坚的同学是一个高危的名称,杨坚称帝之后,他的很多同学都饱经政治和人身的打击。

崔仲方虽然也宦海几度沉浮,但终文帝炀帝二朝,却得善终。

因为他是当世战略大家,既明于治世,也精于保身。

当北周武帝之际,他献上“灭齐二十策”,武帝引为一时之奇。

杨坚矫诏辅政,成为北周丞相之时,他又连夜上书,建立新政权的“紧要十八事”,以助杨坚篡周立隋。

杨坚有平陈之志,崔仲方又密上破陈之策。

“武昌以下,更帖精兵,密营渡计。(蜀汉二州)速造舟楫,多张形势,为水战之具。终聚汉口,峡口,以水战大决。”

在指出,必须三分战线,各司其重。

崔仲方进一步预测了战争的进程,他的预测,成为直接的战役总的指导思想。

因为后来战事的进程,一如崔仲方所言。

核心在于将陈国分割成三条战线,让他们首尾难于兼顾,疲于应付。

他在平陈的奏疏中写道:“若贼必以上流有军,令精兵赴援者,下流诸将即须择便横渡。如拥众自卫,上江水军鼓行以前。虽恃九江五湖之险,非德无以为固,徒有三吴、百越之兵,无恩不能自立。”

显然,在长达数千里的战线上,陈国小国寡民,兵弱将疲,顾此失彼,不过是待宰的羔羊而已。

三线之中,东面是重心,决战目标是合围陈国的都城建康城。

南征的行军元帅是杨坚的二儿子杨广。

大儿子杨勇当时是皇太子,按中国的传统礼仪,皇太子是国之重器,大隋帝国未来的接班人,需要留在京城大兴城,学习和协助杨坚处理政务,不能随军出战。

因而,最重要的集团军元帅之职,就落到了杨坚五个儿子之中,最长最贤的二儿子晋王杨广身上。

杨广虽然在诸王子之中,资历首屈一指,但他毕竟还不满二十岁。

杨广的主要任务,一是挂帅,二是历练,三是需要在陈国灭亡之后,要在南朝建立一个可靠的行政领导班子。

东线是战略重心,很自然地集中了隋国的绝大部分精锐。

然而,想要一个二十岁的皇子,去统帅九十个总管,五十一万精兵猛将,当然勉为其难。

实际的南征指挥者,就是当朝真宰相高颎,他做为晋王杨广的元帅府长史,实际上大权独览。

号称三军咨禀,都取决于高颎。

于是,东面集团军有名义上的元帅杨广和事实上的元帅高颎。

高颎把平陈的工作,完成地非常完美,甚至于在历史上,晋王杨广,被认为功居高颎之下。

这种二分结构和事实上的屈从地位,对于沽名钓誉,自认天下第一的杨广而言,当时虽然并没有多少怨言。

但当他成为皇帝,心中始无法接受这一段历史,在某种程度上,南征被视为毕生的遗憾。

这次南征的人事任命和军事行动,将彻底改变隋朝的发展方向和权力结构。

最重要和致命的一点,却是在杨广面前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他内心深处独领千军,独裁独断心态的形成,在南征中得到形成和强化。

这在以后三征高句丽的战事中,成为致命的因素,直接导致隋朝以强盛而速亡。

但高颎此时不能,也不可能去照顾杨广内心深处的想法。

高熲独立于江北。

江北苦寒,江风猎猎,极目远眺之处,大江之上,一片苍茫。

高颎心中,想起历史上那些南征的风流人物。

那里画面里,有曹孟德仓皇逃窜于华容道,也有符坚一战溃于淝水,单骑败退淮北。

这二人都是历史上不世出的枭雄,但都只落得仓皇北顾的后果。

他们的失策,在于过于自信。

将自己的筹码全部集中在一个地方,认为自己全军全势全力,重压之下,江南小国,一定会不战自溃,屈膝称臣。

这种行军方式,威则威武,但也有一个弱点,当主力遭受重创,就会兵败如山倒,再无东山再起的机会。

这次平陈之战,隋朝兵分三道,任何一道都有单独歼灭陈国的绝对实力。

即使陈国抵挡住了一个方面军的攻击,也无法改变其灭亡的最终命运。

今日之势,虽然已是胜券在握,但高颎依然想求得最后一点心安。

他面向薛道衡,这个曾经出使江南的天下文宗,问出了自己心中的顾虑:“今兹大举,江东必可克乎?”

薛道衡非常明确而简单地回答说:“克之。”

他坚定地望向高颎,说出必克的四个理由,一是郭璞有言:江东分王三百年,复与中国合,今三百年将到,是天命所为。

他又从君臣的贤明,将帅得力与否,得到明显的结论,隋朝如日中天,而陈国已是日薄西山。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双方的力量对比,过于悬殊。

“我有道而大,彼无道而小,量其甲士,不过十万,本自巫峡,东到沧海,分之则势悬而力弱,聚之则守此而失彼,。

薛道衡最后得出结论,“席卷之势,事在不疑。”

高颎放下心头最后一块石头,欣然同意,“得君言成败之理,令人豁然。”

他本来只是想从薛道衡处求得一点心理上的安慰,但想不到薛道衡竟然有如此见识,高颎心中不由对薛道衡高看一线,“本以才学相期,不意筹略乃尔。”

高颎回首,望向西北,天际幽远,大兴城似乎散发出万道霞光,闪耀在陈国的天空。

那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高颎长舒一口气。

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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