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豆入牛口必成擒孤军何能全世充

窦建德的好日子到头了。他在战斗之中,被唐军马槊刺中,在逃跑过程之中,自然受到影响,终于被唐军在牛口渚追上。窦建德对牛口渚有种难以言喻的反感。因为,当时有一首民谣将他和牛口渚联系起来,唱的是“豆入牛口,势不得久。”这当然是无稽之谈,更大的可能是李世民的攻心之战,发动群众,打一场心理战,气势战,这从另一个侧面,印证了李世民的可怕。在牛口渚,窦建德终于支撑不住,他从马背上,轰然倒地。一代夏王,这个曾经的天选之子,已跌落尘埃。追击的唐军,要对窦建德下死手。生死关头,窦建德不再高高在上,他赶忙脱下战袍,对追杀他的人晓以利害,鼓动他们说:“勿杀我,吾乃夏王,能富贵汝。”于是,窦建德以堂堂一国之主,做了李唐的俘虏。也许,在那一刻,他的心中,想起了李神通,想起了同安长公主,他们也曾经是自己阶下之囚,但自己一直以礼相待。也许以往的香火之情,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吧。但他对于李渊的为人,和李唐的政策显然一无所知。李渊此人,虽然宽怀大度,大力重用隋朝故旧官僚,但对于真正和他争天下的这些枭雄们,却采取了冰冷而残酷的诛杀策略。他奉行从肉体上消灭他们。或者,这就是政治。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窦建德败。当李世民看到成为俘虏的窦建德时,他展示出胜利者的姿态,不留情面地指责他说道:“我自讨王世充,何预汝事,而来越境,犯我兵锋!”窦建德说了一句心里话,也是老实话。他恭敬而诚实地回答道:“今不自来,恐烦远取。”事实确是如此,李唐王朝要想统一全国,和窦建德必有一战,只不过,成王败寇,自古皆然。既然输了,那就只能接受结果。虎牢之战,对于洛阳整个战局和政局的影响,深刻而立竿见影。窦建德初二战败,初七,窦建德属下的偃师和巩县就投降了唐朝。而王世充治下的洛阳故城,主将弃城而逃,亚将以城而降。李唐的政治效率惊人。五月初八,就任命郑善果为山东道抚慰大使,安抚窦建德旧部区域。并且,李世民当场释放了五万俘虏,让他们回归本乡,这是一个最佳的宣传机器。他们所到之处,会将李世民一战而擒窦建德的战斗神化,并且,李世民仁义释俘,对于瓦解山东抵抗军的斗志,招降那些动摇的城池,显然远比军队更来得有用。当然,释放俘虏,除了有这二个用处之外,最重要的是,李世民现在需要轻装上阵。他知道,他的主战场,现在是在洛阳。李世民久经沙场,知道兵贵神速,趁热打铁的重要性,五月初八当天,他就马不留行,从虎牢出发赶往洛阳。初九,李世民押着窦建德、王琬、长孙安世等来到洛阳城下。虽然天高日丽,和风吹拂,天地之间充满了生气。但洛阳高高的城墙之上,王世充的心都凉透了,他的生机已绝。他知道,天已变了,他王世充已是明日黄花。当世双雄窦建德和王世充的第一次见面,想不到竟然是在洛阳城下,一个深陷囹圄,早晚成囚,一个已成阶下之囚。昔日风光,一朝雨打风吹去。他们二人相视,无语泪先流,一生心血,一辈子的事业,多少往事,愧悔涌上心头。王世充哽咽着说出二个字:“夏王”,就再也说不下去。窦建德抬头。洛阳城墙,高耸入天际,王世充立于其上,渺若无物。微风吹过,窦建德的袖袍猎猎飞舞,事已至此,他反倒神色平静,甚至感觉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和自己不再有关系,也不那么真实。李世民展示了胜利者无所不能,无所不包的大度,他将长孙安世释放进城,向王世充详细讲述窦建德失败被擒的经过。王世充召开了御前会议,商讨未来的道路。未来,他们还有未来吗?沉默,一片死寂的沉默。王世充知道将领们是不会再提出建设性的意见的,那就只能自己先来。他率先打破闷局,想突围南走襄阳,南方,那是他们唯一可以托身之地。他们来自于南方的江淮之间,如果能再一次到达自己熟悉的故土,江淮父老或者能容纳支持他们,未始没有东山再起之日。但将领们都心灰意懒,不愿意再跟随王世充突围,他们意气消沉地说道:“吾所恃者夏王,夏王今已为擒,虽得出,终必无成。”败局已定,大势已去。既然战之必败,逃跑无门,好就只剩下投降一道了。王世充只得大开城门,率领太子、群臣、文武百官二千多人,走向李世民的大营,请求投降。王世充是败军之降,心中惶恐,俯伏在地上,竟然汗流浃背。李世民并不倨傲,但却不无志得意满地说:“卿常以童子见处,今见童子,何恭之甚邪?”王世充不能说话,也不好说话,只是顿首谢罪。李世民展示了仁义之师的风范。他全面接手洛阳,虽然这座城池,让他流了无数的血,甚至有可能让他有来无回,但现在匍匐在他脚下,他感觉自己是胜者,是世间之王。胜利的感觉真好。他回洛阳时,见到了封德彝,这个代表李渊坚决反对自己在虎牢决战的元老,李世民确实心情大佳,他忍不住调侃封德彝说:“不用公言,得有今日。智者千虑,不免一失乎!”封德彝想起昔日和李世民脸红脖子粗的辩论场面,心生惭愧,不敢和他对视。李世民不为己甚,哈哈大笑而已。但该做的事情是必须要做的。在洛阳决战之前,李世民已经取得了李渊的肯首,“归语尔王,今取洛阳,止于息兵。克城之日,乘舆法物、图籍、器械,非私所有须者,委汝收之,其余子女玉帛,并以分赐将士。”事实上,李世民也几乎将洛阳当成了他的大本营,但作为旧隋的东都,也是事实上的王城,富甲天下的财宝土地布帛,以当时李世民区区一个藩王,无法一口吞下。长安城中,各路力量,都睁大了眼睛,伸长了手臂,以期在一个可以预见的大一统王朝中,都早已开始布局。李世民将从此刻开始,进入波谲云诡的政治斗争。一旦开始,绝不可停止。只有将战场之上那一套,全部搬到政治场上,李世民才发现他有赢的可能。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收拾好洛阳城的局势。李世民颁布严令,分兵各守寺肆,禁止侵扰,他令行禁止,属下都不敢违犯,一时肃然。新朝新气象,李世民依然有大动作。当他看到杨隋在洛阳穷奢极侈的宫殿时,他由衷地感叹道:“逞侈心,穷人欲,无亡得乎。”他颁下命令,撤掉端门楼,焚烧乾阳殿,毁掉则天门阙。王世充败,洛阳下。此战之后,河南河北之地,将尽入李唐版图,李渊已显现出统一天下的必然之势,凭仅一点,他就可以屹立于中华皇帝之林。但善后之事,还非常复杂。甚至引发了另一场严重的危机,河北窦建德虽然失败,但因为李唐在窦建德及其部属的处理上,操之过急,人心并不服,加上他们依然保留有强大的军事力量。而这个世间,只信奉谁的拳头硬,谁才更有理的真理。于是,河北很快复叛。自此之后,李唐和河北之间,几百年的恩恩怨怨,征战较劲,从未真正停止,草灰蛇线,始自于此。洛阳城旧官僚的处理,非常简单。李世民杀掉了一批为首的不仁不义的大官僚后,就停止了肃反行动。洛阳屡经战火,已经奄奄一息,它太需要休息,哪怕只是片刻的安宁。但在处斩的人群之中,有一个人却很特别,他就是单雄信。他是原瓦岗军中的元老,号称飞将军,先跟随翟让,后归李密,最后投降了王世充。但他还有一个身份,是李世绩的铁哥们,是喝过酒,发过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铁哥们。但李世民要处斩单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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