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一箭在手,突厥横走

中原王朝是农耕文明,在它的北方是广袤平坦的大草原,东西横亘万里,南北几千里,繁衍了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文明。

在冷兵器时代,这二种文明天然对立。

游牧文明天然需要向南方的农耕文明索取和抢劫。

中原王朝的应对方式一般有被动防御,积极防御,主动或全面进攻,和亲纳赂等几种策略。

但中原王朝从来没有真正彻底地征服过它北方的竞争对手。

即使消灭了某个对手,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大漠之北,大草原上,总会有新兴的民族和政权出现。

如果大草原上出现一个统一的强大的政权,那就是中原王朝苦难的开始,甚至会面临灭顶之灾。

从战略上讲,让草原上的政权四分五裂,互不统属,互相争斗,从而臣服于中原王朝是上上之策,这也是中原王朝所能取到的最大成果。

杨坚的隋朝,就达到了中原王朝所能达到的顶点。

这一切,都源于一个神一样的男人。

在对外事务方面,隋朝有二个神一样的男人,一个经营西域,一个谋划突厥。这二个男人的名字都光耀千古,足为后世仰望。

突厥一生之敌,那个上天选定的男人,以一已之力,纵横捭阖,上兵伐谋,用精准而实际的谋略和战术,硬生生让突厥臣服于隋朝。

他的名字叫长孙晟。

他天才的策略只有八个字“远交近攻,离强合弱”。

俗话说外贼易挡,家贼难防,长孙晟就是打入突厥内部的一个“家贼”。

长孙晟身为隋朝的使者,以敌国官员的身份,能得到突厥上下的信任和尊敬,他当然有几把刷子。

长孙晟自小文武全才,是冠绝当代的神箭手,杨坚本人颇有识人相面之能,他和长际晟一见如故,他牵着长孙晟的手,颇为期许地说:“长孙郎武艺超群,适与其言,又多奇略。后之名将,非此子邪?”

事实证明杨坚的眼光精准到位。

三十年后,当杨坚的继位者杨广被突厥围困于雁门,不禁触景生情,怀念起长孙晟,他情不自禁地说:‘向使长孙晟在,不令匈奴(突厥)至此”。

当年北周千金公主和亲突厥可汗,需要组建一个高级别的使团,中原王朝的惯例,一直都是以当世名望之士任正职,以孔武有力者任副手。

出使突厥的副手一职,一直需要武艺绝伦之辈出任,一是出于安全考验,沿途并不平静。

二是突厥是个尚武的民族,使节团需要展现大国的实力,在双方交往之中,不能弱了气势,有损国威。

长孙晟成为当仁不让的副使,从此,他开始了开挂的人生。

突厥是一个马背上的民族,马匹和弓箭是他们的生命,射箭之术是每一个突厥人心中最神圣最终极的追求,在突厥,箭术代表了一个人所有的荣誉和力量。

在箭术领域,长孙晟恰好是这个时代顶级的存在。

他的箭术,不仅在中原号称第一,在大草原之上,突厥之中,也是绝对的一流。

当时二国有一个例行的箭术交流大会,同时也是突厥耀武扬威的大会。

在历次比试当中,中原王朝都是陪太子读书,铩羽而归。

但这次却似乎大有不同,当长孙晟射出第一箭时,突厥人惊呆了。

他们想不到中原也有如此精妙的箭术,想不到中原也会有如此人才。

突厥人如获至宝,他们对于箭术的渴求完全超越了敌国的意识,长孙晟在第一时间就赢得了突厥人的尊敬。

突厥沙钵略可汗为了再次见证长孙晟的神奇,想学习长孙晟对于移动物体射箭的奥秘,他专门给了长孙晟搭建了一个施展的舞台。

这种箭术,突厥人尚未达到顶级,他们对于移动靶的研习,需要借助于所有外族的力量,以求精益求精。

这也已经成为惯例。

在一次集会上,天空之中,恰好有二只飞雕在争食,为了助兴,沙钵略给了长孙晟二支箭,让他将雕射下。

长孙晟等待此刻已经很长时间了,他需要把握这一次机会。

他有意要技惊四座,便沉气,凝神,开弓,射箭。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只听一声呼啸,一箭射出,双雕落地。

举座一片沉寂,然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突厥是个尚武的民族,箭术更是其引以为傲的技艺,既是求生的技能,也是杀敌的技术。

但是,像长孙晟这般一箭双雕,神乎其神的箭术,尤其这种箭术是出自于敌对的中原王朝,实在既让人羡慕,更让人感到可怕。

如果中原王朝有五百个长孙晟,那这将是一支可怕的队伍,如果有一万个长孙晟,那突厥将死无葬身之地。

同样,如果突厥的每一个战士都掌握了这种技术,那整个世界,都将臣服在突厥的脚下。

突厥嗅到了危机,也看到了机会。

突厥立即启动了一种自我学习的程式,他们要将长孙晟留下,想近距离揣摩和学习他的箭术。

向竞争对手学习箭术,师夷长技以制夷,这也是突厥的传统。

当年突厥达头可汗听到中原王朝的崔彭善于射箭,就派了专人向杨坚求人。

崔彭一入突厥,突厥的大可汗立即集合族内善射者前来比试观摩。

突厥人一心想在移动靶的技术上更进一步,成为一骑绝尘的存在。

他们首先便进行了一项比试,掷肉于野,以吸引飞鸢,大部分突厥人都射不中,但崔彭连发数箭,竟然百分百命中目标。

这是标准的神箭手,是神乎其神的技艺。

突厥人留下崔彭,学习研磨了一百来天,赏赐给崔彭很多财物之后,才将他放归中原。

而这次,长孙晟展现了更加精妙的箭法,这让他们见猎心喜。

突厥人即使知道是个坑,也一定会跳,何况,他们上次从崔彭身上确实掏走了很多不传之秘。

但他们不知道,长孙晟不是崔彭,他之所以展现他惊人的射术,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如果突厥人知道长孙晟留下的后果,那是一种他们无法承受之重,他们一定会改变主意,当天就立马礼送长孙晟出境。

长孙晟在突厥这一留,就是一年多,他每天和突厥的达官贵人游宴射猎。

但他并没有闲着,他对于突厥上层势力之间的此消彼长,恩怨情仇都是烂熟于胸。

他最大的惊喜是收获了一个朋友和政治上的盟友——处罗侯,他是沙钵略可汗的弟弟,因为宽仁的性格,很得民心士气。

长孙晟和处罗侯结伴游猎,大草原之上,到处都留下他们的身影,于是,漠北大草原的山川形势,部众强弱,长孙晟无不暗记在心,熟知于肚。

他下的这盘大棋,事关突厥国运的大棋局,他已布好开局。

这盘棋,他也早就已经设定好了结局。

开局的机会很快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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