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错杀两人错一线,再阻幽州再失先

窦建德横空出世,有他的优点,但他不是完人,也有无法克服的缺点。

这来自于他的出身。

他是布衣起家,躬耕于陇亩,洗脚上田。

因为成名时间非常短,对于物质享受,他还能保留朴素的感情,并且,由于他在乡里时就仗义疏财,他于钱财,也颇为淡泊。

每次征战的收获,他都奖赏给各位将领,自己一无所取,这让属下将领都有效忠拼死之心。

在私生活上,他也有一个好妻子曹氏。

她不事雕琢,不重珠玉,也不衣纨绮锦绣,他们二个人,似乎都是素食主义者,平常所吃,不过是常见的蔬菜瓜果,简单的脱粟之饭而已。

更为夸张的是,即使已成河北之王,他们的随从使女婢仆,也不过十多人而已。

这其实是一个很夸张的数字。

窦建德在聊城打败宇文化及之后,得到了杨隋一朝精挑细选的一千多宫女,但窦建德一无所用,尽数将他们放散,还归乡里。

从私德上说,窦建德是完人,甚至是道德模范。

这让他的军队有别于别的反抗者。

那些反抗者,一旦拥有力量,就忘记了自己曾经遭受的苦难,而变本加厉地返还给这个世界,他们中的大多数,不过是草寇,马贼,流氓而已。

至如张金称和朱粲之类的杀人吃人魔王,那更是等而下之,可以不论了。

窦建德是一股清流,所以,他才能继承杨广江都的那一分皇统,成为天下之主的备选之一。

但他有缺点。

由于他起自畎亩,缺乏实际的政治和治理经验,很难对于一些超卓的人才具备真正的包容力。

而起义军中的火拼,已有足够的恶性的例子,让人触目惊心。

多疑、猜忌必然伴随他每时每刻,他既需要攻城掠地,打击吞并对手,更需要防备自己阵营的能人。

即使他继承了隋朝的一小半执政班底,他也有意识地吸取他们的政治经验,但这种能力需要时间的沉淀,并不是纯粹能教会的。

这种能力,既需要时间,也需要真正的骨子里的包容和认同。

这也是所有底层起义者最原罪的一面。

在和对手的长跑中,他们可能在后半程就掉队,而被挤出夺冠阵营。

如果说这是弱点,那这就是窦建造唯一的弱。

如果他没有碰上天选之子李渊,他的这个弱点,可能仅仅只是一个弱点而已,但现在,这个弱点却可能是致命的。

这让窦建德轰然前行的车轮,缓缓停下,戛然而止。

窦建德自毁长城,他错杀了二个人,他们是一文一武,是窦建德一朝的核心股肱。

文臣是纳言宋正本,他是窦建德接纳的第一个隋朝官吏。

当时他只不过是区区饶阳县长,他感激窦建德知遇之恩,倾心事主,言之必尽,但良言逆耳,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从善如流。

因为他和窦建德相识于微贱之时,窦建德本人倒还能容纳宋正本的忠言,但宋正本一心为国,言语行动之间,自然会有意无意动了别人的奶酪。

于是,他也为人所不容。

窦建德缺乏坚定的信念和辨识力,他听信谗言,终于将宋正本杀掉。

朝廷中人,都引以为诫,认为如此正直忠诚之士都能被杀害,那自己更需小心谨慎,不言为妙。

这种政治氛围,对于一个上升期的政权是致命的,自此之后,再没有人愿意仗义直言,窦建德的政教开始一天天衰败。

在军事上,窦建德也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他的手下有一个大将军,叫王伏宝。

勇略冠军中,号为第一,但却直爽招忌,其余的将领们忌恨他的功名和威名,就造谣他要谋反,窦建德听信谗言,准备杀掉他。

王伏宝喊冤,他痛不欲生地说道:“我无罪也,大王何听谗言,自斩左右手乎?”

但窦建德不为所动。

王伏宝死后,非常邪门的是,窦建德的军事行动,自此之后,并不顺利,总是功亏一篑,可能冥冥之中,早有定数。

窦建德此次亲自率领二十万大军征讨罗(李)艺,就面临这个情况。

李艺虽然不耻高开道所作所为,但生死关头,个人恩怨只是小节,他拉下脸面,向高开道求援。

高开道虽然混帐,但大是大非却拿捏得住,他立刻派了二千精锐,飞驰李艺。

李艺不再藏私,展露出真实的实力。

窦建德惹了两个不该惹的猛将,他们早就憋着一股气,准备南下找窦建德寻衅报仇,何况现在窦建德自己送上门来,那正好公私二事,一并了了。

他们有这个动力,也有这个能力,他们就是薛万均和薛万彻兄弟。

虎父无犬子,他们有一个英雄的父亲,叫薛世雄,可以说是间接死在了窦建德手上,

薛氏兄弟二人都是传奇,是真正于万军中,取敌首级如探囊取物般容易的万人敌。

当年,薛世雄奉命剿灭窦建德,但他过于轻敌,被窦建德假借投降之名,偷袭得手,一军三万人,一朝崩溃,他一世雄名,毁于一旦。

逃归幽州之后,薛世雄郁结于心,不久之后,终于在愧悔之中,走完这一生。

薛氏兄弟全程目睹父亲的一生,他们发誓要找窦建德找回这个梁子。

这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窦建德惹错了人。

现在机会来了。

要想真正角逐天下,就必须拿下幽州。

窦建德组织了二次对幽州的进攻。

第一次聚众十万,无功而返,第二次窦建德誓以必下,总计征发了二十万大军,但他也如李密一样,虽然是天命所选,终是那个命差一线的人。

二次攻伐,都折戟于薛氏两兄弟之手。

在第一次进攻时,薛万均胸有成竹地对李艺说:“众寡不敌,今若出门,百战百败,当以计取之。可令羸兵弱马阻水背城为阵以诱之,观贼之势,必渡水交兵。万均请精骑百人伏于城侧,待其半渡击之,破贼必矣。”

李艺同意了薛万均的计划,窦建德果然败于将渡未渡之际。

第二次进攻幽州时,情势更为紧急。

窦建德一方的将士,甚至都已经攀上了城墙,幽州命悬一线之间。

薛氏兄弟又一次站了出来。

他们二人率领一百敢死之士,从地道潜出城外,然后再从窦建德大军背后杀出,杀人放火,一时之间,无法分辨到底有多少人从前后袭击。

窦建德的军队以为中了埋伏,仓皇溃败。

虽然这二次失败并没有伤及窦建德的根本,但他丧失了最宝贵的时间。

争天下,争的就是那胜天半子的玄妙。

前一刻或者情势大好,在下一秒,可能就已是日月同天。

窦建德没有时间了,李世民已经在洛阳城下打响了围城之战。

在李唐和郑王二国之间,虽然在刚开始时,窦建德接受了李唐的外交求和,静观其变,乐享渔人之利,但局势的发展,却迅速失控。

王世充竟然如此不经打。

他一味采取守势,虽然拖住了李世民,但现在却孤城矗立,已成瓮中之鳖。

其实王世充并不是不想打,而是真的打不过。

洛阳城下,青城宫旁,王世充和李世民打了一场硬仗,这也是双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大战。

这是一场恶战。

当李世民营垒未立之时,王世充亲自率领二万精锐出击。

二万对于王世充而言,似乎是个吉利的数字,他当年就是凭借二万人,一战南破李密,成为河南的霸主。

现在,王世充也希望能重铸辉煌,再现当日的奇迹。

正面击溃李密的地头蛇王世充,再一次证明了他并非浪得虚名。

他在洛阳的速度和军事动员能力,显然让李世民一方心生惧意。

但李世民大风大浪见得太多了,他气定神闲,再一次登上北邙山上魏宣武陵以观察敌情。

他吃定了王世充,认为他上次在这里吃了个大亏,现在绝对不敢再对自己有所企图。

李世民好整以暇地对手下将领们说:“贼势窘矣,悉众而出,徼幸一战,今日破之,后不敢复出矣!”

将领们看到李世民如此胸有成竹,加上李世民一生之中,从无败绩,一时之间,气势又重新高涨。

但战场的残酷,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这是李唐建国以来,最艰苦也是最艰难的正面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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