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归一

指挥车里大家面面相觑,没料到居然会出现这样的邀请.

全叔目不转睛盯着屏幕上的那个门童,捏一下隐约突出青筋的额头,做出决定。

“检查武器和防弹衣,我们跟随A组进入。”他一边吩咐,一边掏出自己的佩枪摆弄。

他从来都带着把美制柯尔特左轮手枪,与近几十年常用的电磁枪不同,那还是一把老式的火药动能武器,而且比起现在动不动就二三十发的弹匣容量,只有6发的弹仓显得非常狭小。

龙赫检查完自己配枪的弹匣和电池槽,一瞅到全叔的左轮就乐了,“叔,这老爷枪可有些年头了,年纪比我还大,还在用呐。”

“比起烧电池弹的小玩意,还是这个信得过。”全叔把左轮挂进胸侧的枪套里,笑呵呵地拍了拍。

他们纷纷走下指挥车,全叔突然发现时歆也在队伍里,仍是在龙赫和雷鸣雨之间。

“不是叫你呆在车里么?怎么又跟过来。”这下他不满意了。

“我去过那,比较熟悉,我也要跟队伍进去。”

“唉,我说你又不是我这系统的,凑什么热闹啊?你领导批准没有?”全叔来气了,望着坐在车厢深处的三个当地警署局长。guhu.org 完美小说网

“呃,时歆,这个——”张局长脸色铁青,辖下出这么大案件,惊动安全部的大员来亲自操办,已经够忐忑的了,自己部下居然公然无视对方的安排,这当口他可真想找个罐子把时歆塞进去。

“叔,反正等会当地警员也跟随部队进入,她跟咱这队伍进去确实最安全。”刘蛋从指挥车里探出头来,帮他们解了围,又说:“我跟预备队留在外面,进去后小心,祝好运。”

几人小心翼翼穿过停车场,来到大门,除了武装到牙齿的攻坚组,现在又加入不少随行的警员。

雷鸣雨看到不少警员年轻的面孔上带着一脸轻松,G州生活平和,已经很久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对于他们来说,这次行动规模虽大,但现在这样和平的进入方式,就说明事件已经变成稀松平常的一次任务,搜查些痴迷人士难度非常低。

有时他们反倒期待些什么,好作为人生经历和谈资。

当然也有不同的,跟随队伍的还有两位当地宗教委的官员,他们在指挥车里的时候就战战兢兢,现在仍旧十分紧张。

来到门口,那道童对着一行人又鞠了一躬,仍是那么毕恭毕敬。全叔哼的一声:“无事献殷勤。”等A组全员进入,这才走进观里。

虽然建筑物的外观非常前卫,但里面却装饰得古朴自然,仿佛一座被罩在盒子里的古代宫观。

雷鸣雨一番观察之后,默默在心中与刚才指挥车里的平面图作比较,估计每一座盒子型的建筑物,就代表着这里的一个宫殿,小的里面罩着配殿,中间那个大的一定就是主殿。

一般玄派建筑的布局通常非常工整,讲究四时依序,五行定位,但这座道观却并没有按照四和的方位进行布置,而是前殿在右,大殿在中,后方龙虎殿在左,整个中轴线都是斜向着西北布置,由此在建筑物外型上显得如此之不协调。

而更怪异的是,他们在进入前殿的时候,居然没有看到任何的神像,头顶上一个牌匾写着大大的“量虚度幻”,四个字古朴刚劲,一看就知道出自书法大家之手,兴许就是这座道观名字的来源。

除此之外,满片清肃,仿佛一切装饰都是不必要的。

一群道人站在前殿中间,态度恭敬,不少已经开始接受警员们的检查。

为首的一个老道人,同样袍服华丽,就连头上被称为天清帽,寓意天清云净的宗派小帽,也镶嵌着一粒紫宝石,不知是真是假。

他约摸六十出头,却并不苍老,一把短须虽然黑白斑驳,却十分精神,发白的眉毛有点长,微微垂在眼眶前,个子薄高,站得却非常直稳,给人仍是健壮的感觉,神色平静,举手投足一副仙家圣人模样。

不出雷鸣雨所料,他抬眼看到全叔一行人,就走了过来,健削的脸庞面带微笑,如同早已相识。

“诸位施主光临小观,贫道冥真子在此恭候。”老道人嗓音浑厚,言罢向众人鞠一躬。

言语中毫无惧意,完全未问此次搜查的来意,不知是坐等来者表明,还是心中早已知晓。

龙赫在一旁笑呵呵地向雷鸣雨低声说:“还贫呢,我看头顶上那紫宝石可不便宜,都不知道忽悠了多少人。”

雷鸣雨小声回应:“人家以前可是个很牛逼的博士,等下审问的时候你别被忽悠进去就算不错了。”

他翻查过这冥真道人的资料,原名叫Holden李,曾经是M国麻省理工著名的华裔高能粒子物理学家,据说还曾做过云首一的学生,二十年前不知道何故放弃一切,跑来这个教派出家,现在居然做上掌门道长。

这种经历过两个极端的人,现在处变不惊,绝对极不简单。

宗教委的人看了看全叔打来的眼色,掏出一份搜查文件,对冥真道人说:“我们在调查与昨晚市区骚乱有关的线索,这里是法院和检察院联合授权的搜查通知书,希望你们配合。另外,我是负责G州地区事务的管委会分管副主任,如果在搜查过程中有疑问或者投诉的,可以随时向我反映。”

冥真道人并没有惊讶,依然面带微笑,满是皱纹的眼眶微微张开多一些,带着长眉晃了一晃,说到:“此地局促,不如由我带诸位施主到大殿,我们会配合搜查,以正清白。”

还没等全叔开口,龙赫就不耐烦说:“我们不用带路,你们去局子里接受问话就行了。”

“殿中存有吾派至宝,万一在搜查中无意损坏,岂不可惜?也有违国家对文物的保护精神,还是由贫道带大家走一趟吧。”冥真没有理会龙赫,对着全叔说到,还没等他们回应,不紧不慢又加了一句。

“施主们既然来到,又何须急于一时呢?”

说完做个请的姿势,径直走向内殿。

龙赫被这种文绉绉的回答噎着,还是觉得不妥,正想叫警员把他们带走。

“行,他们在前面,A组跟上来,谅他们也搞不出什么妖蛾子。”全叔看了看现场的形势,感觉已经掌控得七七八八,不想浪费时间,挥挥手吩咐大家跟进。

于是A组护着全叔一行人,跟在冥真后面,穿过前殿中央,转向左边的讲堂,沿路布控,进入到主殿建筑物的通道。

雷鸣雨注意到,站在两边的道人和香众们虽然平静地接受检查,目光却全部集中在往内走的冥真身上,空洞而又萧瑟,不由得增添十二分的小心。

前殿通往主殿的通道十分宽敞,色调和装饰虽仍带古韵,却也终于多上几幅三清的画像和字画。

不过这三清的样子看来看去都好像是同一个人,不知是古代画作的认知问题,还是作者有意为之。

字画就更奇异了,一幅“天渊地清露华明,古道风雷破,青松翠柏牙”字迹刚劲潇洒,充满大家风范,却毫不押韵,另一幅写着“大风大风,舍尔惮惮”则更加不知所云。

它们分别高挂在两边门柱之上,踏进门廊就能看到,然后是一个二重门,天花和地板分别镶嵌着一个巨大的阴阳双叉纹章,与雷鸣雨之前遇袭时见到的一模一样。

他暗暗心想,看来找到对头了。

过了二重门,再往里就是道观的中心大殿,殿名写着“鸿均大罗”四字。

这里风格剧变,地面铺着镶嵌金边的淡黄色大理石,经过长期打蜡,亮得像面镜子一样,四面墙往上逐渐弧形收圆,变成宝顶的形状,估计就是监视系统里显示的那个半圆穹顶结构。

墙体的材质是由汉白玉打造,通体雪白,看来同样价值不菲,上面貌似还用金丝勾画了不少云状细纹,在灯光下各种金色磷光散射,异常辉煌。

大殿两边的楼阁看起来仍是木制,凝眼望去才发现全是由紫檀做成,虽然现在不少是人工种植,但如此用量依然相当华贵。木制的楼阁自然少不了各种精美的雕刻,但也许与长风派的史义有关,满布云状花纹的飞檐上却鲜有飞禽走兽、盘龙剧虎的踪迹。

大殿的中央,放着一座鎏金的巨大石坛,上面安坐着一尊三丈多高的木制巨像,远远就能看见。

进入大殿后,雷鸣雨就有种不怎么自在的感觉,耳根边好似有人在窃窃私语,一阵嗡嗡声,口鼻里感受到一阵似有似无的香气,搞得他汗毛直竖,却又找不到原因。

这时龙赫凑过来,小声对他和唯歆说:“邪门了,你们发现没有,在这里咱们都没影子。”

经他这么一说,雷鸣雨这才注意到,这一丝丝的不和谐感,在金光灿烂的大殿里,从冥真到全叔,再到攻坚小组和警员,在地板的只是镜面光滑的倒映,而在如此照明之下的影子却半点没有。

他抬头往高处望去,大殿里灯光充足,抬头凝望却并不刺眼。只见圆顶天花上并没有外露的灯盏,白色的石顶里却透出不少光线,看来材质都是些透光石,后面一定安装了不少灯光,经过特殊装置的调整,说不定能变成类似医院里无影灯的效果。

于是说道:“说不定人家这里用的无影灯。”

冥真耳力可能极好,听到两人的窃窃细语,转过身来,微笑地合十道:“施主多虑,我们这只有光明,不容得一丝黑暗。影子代表物质的反面,在这里并不需要。”

然后他抬手挥向远处的木像,高声说:“光明大道,扫尽一切无宁。”

冥真突然来这么一出,把大家吓一跳,以为他在喊什么暗号,A组立即戒备起来,就差没拉枪栓了。过一会看到没什么事情发生,冥真又悠闲地往前走去,这才平静下来。

“这棒槌,葫芦里卖啥药。”龙赫骂骂咧咧地说,这才跟上去。

他们来到石坛,方才觉得那木制神像的高大,坛前有张长长的香案,样式仿古,做得颇似青铜鼎,通体黝金,上面整洁如新,毫无烟熏火燎的痕迹。

案前镶嵌着几个镏金大字“循轮之熵,何不永生于共父羽翼间”,估计也是布信的内容,香徒们只要在那躬拜,抬头就会看见。

道家的神坛一般供奉三座圣像,分别为元始尊、灵宝尊和俗称太上君的道德尊李耳。

可是这却只有一个,十几米高的木制雕像怎么看都非常雄伟尊贵,淡黑光泽的表面透出一条条金线,像是由内而生,雷鸣雨觉得这可能就是人们常说的金丝楠木。

一阵淡淡的香气从神像上飘来,看来就是刚才莫名香味的源头,找这么大堆的金丝楠做崇拜造像,无论是整块亦或拼接,其昂贵程度就已经让人乍舌,看来近年长风派确实捞到不少钱。

全叔对冥真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只尊一神的玄家派,不知贵派只拜哪位天尊?”

“说不定是齐天大圣呢。”龙赫笑嘻嘻地插嘴,冥真刚才故弄玄虚让他有点恼火,想借机奚落一下。

冥真道人听见龙赫的戏言,并没有动怒,只是站立案前,一拜再拜,总共拜了三次,方才转过身来说:“景派在一千八百多年前传入,那时我派早已耸立千年。时间久了,就容易遗忘,现今不过是回归当初本源。对于三圣,我们是只尊不拜。”

雷鸣雨调查时也了解过,长风派曾经就尊和拜的问题与玄派协会起过风波,并被许多玄派宣布为异端,无奈财大气粗,这些事最后都不了了之,被人淡忘。

大殿的名匾中有鸿均二字,难道他们拜的是三清之上的鸿均?于是他问道:“那座上的神像是鸿均老祖么?”

听到雷鸣雨的发问,正踌躇满志,滔滔不绝的冥真突然顿了一下,目光柔和地望一阵雷鸣雨,和他身边的时歆。

“是鸿均,是共父,叫什么并不重要,很多的本质,最终指向单一的存在,不一定是这个唯一创造宇宙,但我们的生身立命,来自于那源头。”

“好了好了,现在不是布道讲经的时候,你们的人昨晚可没这么平和,有什么宝物赶快安顿好,我们还得回去问话呢。”龙赫简单粗暴地打断,他的耐性可不是用来听废话的。

冥真仍旧是那么淡定,拱拱手,对全叔一行人说:“昨夜之事,确实与我们无关,即使同尊共父,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志同道合。”

全叔一瞧有料,这家伙果然对袭击的事知情,从他话里透露出的意思来看,他们纵然不是指使者,也是知情人,或者有可能这事是他们派里的激进分子所为。

“不过大道小道,殊途同归,无论怎么做,结果都一样,有件事我们也的确需要确认一下。”

冥真继续说道,他做个请移步的姿势,带着大家走上神坛。

“请诸位稍等,容贫道取一下吾派至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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