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第22章

她这一口下去,说实话并没分什么轻重,铁锈味随着下一口气渡到她嘴里的时候,她居然还稍稍觉得有些抱歉,觉得自己下口重了,但那人只是动作顿了顿,随即水中划过一闪而过的光亮,但却让花荣看清楚了眼前这个人,漆黑明亮的双眼,只一眼便就仿佛要把人吸进去。

是灵宿?还是……许煜?

因为太过震惊,她完全忘记了挣扎,只愣愣的看着他,但不管是谁,看见那张脸的时候,她心中竟然稍稍松了口气,与这张脸一起看清楚的,还有水面那些黑压压的虫群。

寻尸虫为什么还在上面?结界不是已经破了吗?

众多疑虑盘踞在心头,引得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他给她把气渡足了才终于松了口,拉着她往水下的方向游去。

水底的另一端有一条长长的甬道,二人一前一后的游了进去,因通道狭窄,时不时会碰到两边的石壁,那石壁上有的光滑,有的有些纹理,有几个她还特意停下来摸了一摸,好像是某些复杂的符咒,但未能有时间停下来多想,她这一口气能支撑的时间有限,还不知有多久才能上岸,二人已经顺着这狭窄的通道游了许久,久到方才他给她渡的那些气几乎要用完了,头脑又开始有些昏沉,只是本能的跟着前面那人往上游着,就在她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坚持不住的时候,忽然被他回头拉了一把,大口的新鲜空气铺面而来,是终于出了水面。

他一直拉着她上了岸,月色依然鲜红,但此时他们身处的已经是不知哪片的树林,这湖连着那井,应是在良景镇郊外不远处的山林里。

花荣无力的随便在岸边躺了下来,在地下大口喘息,心中的感慨凡人可真是太难当了,没有术法护身,掉哪哪都能没命,等她稍微缓过一口气,看了看旁边的灵宿……或者说是许煜,他正坐在地下休息,气息比她不知道稳多少,这样一对比,反倒是显得自己太没用了,何况他途中还……

想到这里,她在他脸上停驻良久的目光逐渐转移到那张脸的唇瓣上,他皮肤雪白,唇色鲜红饱满,此刻乌黑的长发垂在他的脸颊,素蓝色的长袍湿淋淋的挂在身上,脖子上还淌着几滴从脸颊上滑落下来的水珠,虽然他原本就是浓颜的长相,但此刻看上去竟平白更多了几分诱……诱人?

“诱人”这个词带给她的冲击实在是大,刚与别人唇齿相交,此刻居然会用如此,如此……的词来形容眼前这人,花荣心道:“我是疯了吧?”随即“啪”的一声给自己脸上来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他离得她不远,那声响听的清清楚楚,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四目相对时她“腾”的一下站起来,逃也似得跌跌撞撞的朝着湖的另一端走去,后面的人低声问她:“你去哪?”

去哪?她也不知道她去哪,只能语无伦次的回答:“啊今日月色不错……很不错……我过去赏赏月,那边可能看的清楚一点,啊哈哈……呵呵……”

说完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可笑的一句话,又给自己另一边脸上来了一巴掌,打完还似是自言自语的道:“这里蚊子有点多,太多了!”

面对她这一系列迷惑行为,后面那人未再开口多问,起身也跟着她走了过来,半晌道:“方才,抱歉。”

他是为了救她才做出那番举动,其实她心里是感激他的,只是太难以言喻,若是自己计较吧,便显得小肚鸡肠,不计较吧又觉得是不是又太轻浮?再三踌躇,实在不知如何作答,干脆心一横,淡定道:“没关系,我理解的,我以前常在外面游荡,经常碰到这种情况,你不必放在心上。”

这样大方作答,既不会让他愧疚,也不会显得自己小气轻浮,她说完暗自在心中舒了口气,好在自己机敏,竟能想到如此周全的答法。

半晌后面那人才开了口,语气似是有些失落:“从前也有人……这样吗?”

花荣脑袋一空,哪样?

下水?

渡气?

轰隆!

她感觉自己脑子里像是发生了一场毁天灭地爆炸,炸的她头脑发晕,脚步虚浮,接着语无伦次的解释道:“没有没有,不是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再怎么说,她都觉得此刻自己的言语是如此的苍白无力,有些绝望的闭了闭眼。

好在身后那人并未打算与她纠结这个,顿了顿又道:“先把衣服烘干吧。”

他不说还好,他这样一说,方才浑身冰冷的感觉突然像是被人开了闸般的泄了出来,恰好一阵晚风吹过,冻得她结结实实一个喷嚏。

其实烘衣服这回事,也就是一把火的事——用术法控制着温度大小,一般一抬手就能做到,像她从前,手都不用抬就能给解决了,但此刻,她瞅了瞅自己手中这小的可怜的法术火光,怕是要麻烦些了。

正当她为“如何快速烘干衣服”这件事烦恼的时候,后面那人从怀中掏出了一颗蓝色的珠子,稍稍靠近她在她后边一晃,那些水珠便像是碰到磁铁的铁屑,眨眼间她整个人从头到尾已经被整理了个干净,被洗干的衣服仔细闻还能闻出几缕清淡的花香。

花荣对这个珠子很感兴趣,很快二人的衣物已经崭新如初,她道:“这是什么珠子?看上去实用的很。”

之前她分不出他是谁,是因为之前她在天上耽搁了两天,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如今许煜在凡间也应该长成灵宿那般模样了,难以辨认,但此刻她大概已经猜出来了,若他是灵宿,眼皮不眨一下就能实现这般效果,他没有动用法术,而是辅助用的法器,那应该是许煜错不了了。

“嗜水珠,”许煜往她眼前递了递,道,“喜欢的话送你。”

“不用不用,”花荣连忙道,“我只是好奇,你不是修仙之人居然也会有如此法器,问问罢了。”

他笑了笑,道:“你怎知,我不是修仙之人?”

花荣愣了愣,道:“难道……你是吗?”

许煜道:“嗯,之前在边关打仗的时候,有个老道人恰巧路过帮了我们一把,然后要收我为徒,每年都会找我指点十天半个月,也会给我带些新奇玩意。”

花荣道:“你这个师傅还挺疼你。”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接着问道:“李天翊的事情,是你干的吧?”

许煜没有否认,只道:“嗯,他对我是不错,”说着又将手中的珠子递给她,道:“收着吧,我家里还有很多,日后留着方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了。”

见他坚持,且说家里有许多,她便只能不好意思的伸手接了过来,又道:“长明城离这甚远,你为何会在这里?”

许煜道:“上面派我过来调查一些事情,碰到了这些东西,在水下躲了躲,然后遇到了你。”

她心中有诸多疑虑,比如他在水下待了多久,什么时候过来的从哪里下来的,他怎么知道是她,难道这气是随便什么人他都给渡的?以及,为什么他为什么可以憋这么久,气多到还可以渡给她一些……

但,都没问出口,因为这些问题随便问哪个,刚刚结束的尴尬气氛就都又回去了,所以她只能道:“恐怕城中还有些麻烦,许公子先在外面避一避,我回去找……找我弟弟,他还在镇中。”

她刚要动身,便听他道:“我与你一起去吧。”

花荣道:“不必,镇中太危险了,你在这等着我,我去去就回。”

许煜一阵沉默,她莫名觉得气氛有点奇怪,刚想再说点什么,便听他阴沉道:“镇中危险,你去就不危险了吗?”

花荣自是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说,只觉得可能是让他一个大男人看着女人涉险心中不快,安抚道:“我没关系,它们对我造不成威胁。”

“如果造不成威胁,荣姑娘为何会躲避到井中?”

这……因为她身上沾了别人的血啊,不过其实那些寻尸虫确实对她没什么影响,也不会选择主动攻击她,因为三千五百年前在黑虎洞中的一些事情,导致旦古的尸虫对她彻底失去兴趣了,这也是他为什么躲在这山中这么多年不敢出来的原因,但并不能对他说明,只能无奈的走到他的身前,将手指咬破,在他眉心点了一点,道:“到了之后千万不要被那些虫咬到,有伤口也不行,许公子可能做到?”

他看着她的动作愣了愣,随即皱了皱眉往上看了几眼,也没再追问为什么,只道了声“好”。

回去的路上她多有留意,这山中确实没有她要找的笛音草,而这件事她早已猜到,以旦古多疑的性格,怕是以良景镇为中心方圆十里内的山头,他连一颗笛音草的种子都不会给她留下。

回了镇上,情况比她想象的要糟糕,旦古好像是已经察觉了什么,之前来的大批寻尸虫还被封在井底没有出来,但街上遍布的却是比那些小虫更高一级的虫王。

寻尸虫的虫王并不是只有一个,只要是长到足够人类半个脑袋大小的寻尸虫都是进化成功的虫王,虫王会选择一个人附到他的身上,趴在脖子上与那人的血脉连接,慢慢吸取他的血液,以及完全控制他的行为。

现在街上到处都是这般大小的虫子,正迅速的在街上上下蹿跳寻找宿主,许多人已经从紧闭的房中行尸走肉般的走了出来,刚刚附上去的尸虫操控并不熟练,所以行动迟缓,有的笨拙一点的甚至还是连滚带爬的移动,而时间久一点的速度会快上很多,碰见几个聪明点的虫王附体的,跑的不说比兔子快,但也差不了多少。

所以此刻良景镇上的局面可谓是一言难尽,虫跟人交杂着游荡在大街上,纷纷都朝着一个方向走去,若不是这些虫将这些人控制了出来,她都不敢相信,如此荒凉的一个镇上,居然还住着这么多人。

因那些虫子确实对她和沾了她血液的许煜没兴趣,所以一路上二人走的比较顺利,因尸虫众多,花荣不敢贸然出手,只得把碰见的几只在眼前的顺道的都收拾了。

许煜的身手确实不错,从容不迫的斩着一只又一只的尸虫,那动作看上去跟挥着玩没什么区别,花荣虽然仙力用完了,但是身手还在,斩的也很轻松,二人没费多大力气便离虫群的目的地越来越近,这里聚集的人和虫也越来越多,慌乱中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对着这群东西破口大骂:“他妈的!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到底死没死,能不能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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