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第 55 章

这又是另一个惹人唏嘘的故事了。

不是人人都能当驱魔师,有些人从小入门也多年没混出名堂,而有些人没有师承引导却天赋异禀能够闯出自己的名声。

后者有如聂舟,他别说师承了,连带入门的人都没有,十几岁的时候突然觉醒,无师自通开始打怪,多年来战无不胜,堪称天赋流最不讲道理的实例。

上官轻鸿也是天才,同样十几岁顿悟释天术,从此走到哪儿预言到哪儿,活像老天追在后面塞饭吃,旁人学都学不来这个操作。

而平平无奇如前者之人,面对这些天才,难免心中会产生落差。

倘若不幸又生活在天才身边,那就更悲催了。

上官曾经的搭档,同时也是他的同门。两人成长学习环境一模一样,人生最初十几年的时光都生活在一起,形影不离。谁都不怀疑他们会一直合作下去,做一辈子的战友。

但在上官悟得释天术后,这一切都有了微妙的改变。

作为最好的朋友,对方自然是为他高兴。但作为同出一门的弟子,他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什么事都要一起做,吃饭睡觉在一起,任务也要一起出,交友圈完全重叠。所有认识他的人也同时认识上官,就算是善意也会询问,轻鸿有了释天术,你呢,你学得怎么样?都是同一个师父教的,同吃同住一起修习,差距应该不会太大吧?

他们的师父修文誉是防御局风水部门的创建者与初代部长,人品与实力都有目共睹的老前辈,没人怀疑他的眼光。一个弟子能如此出色,没道理另一个不行。

但这种玄学的能力有时候就是很奇怪,上官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的能力,另一个人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摸到顿悟的那一抹灵光。

方兰说,我没有见过他那位同门,听说人很稳重细致,专业水平不比上官差,就算不掌握释天术这种逆天的东西,也能成为一代大师。

可他注定要无时无刻去与同门比较,而他与上官的距离,始终就差了那么一线。

那一线就有如天渊,硬生生将从小一起长大的二人划分至天才与凡人的两端。

当年那个高保密任务他们都参与了,其中关键的几个时间点上官作出了准确预言,避免了更大的损失,由此声名远扬。

可谁也说不出他的同门有什么贡献,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包括方兰也不知道。

因为就在一年后,夏家出事的前一个月,上官的同门失踪了。

失踪是好听的说法,他离开前很仔细地销毁了所有与自己有关的东西,照片、衣物、笔记全部清理干净,从容的态度明显就是早有预谋。

那真是个细致的人啊,所有能追踪到他本人的东西——连一根头发丝都没留下,仿佛世上从未存在过这一个人。

上官轻鸿引以为傲的预知能力,竟丝毫未曾探出对方的念头,上天给予他窥探命运的力量,却又让命运愚弄了他,他能知道所有陌生人的未来,却看不见最亲近的朋友所走上的道路。

玄学没有办法了,还能借助科技的手段,但或许是被这个弟子伤透了心,师父修文誉下令,不许找人、不许怀念、连名字都不许再提,就当真的不存在这个弟子。

上官闹了很长时间,丝毫不肯妥协。直接拒绝接任风水部门的部长,以至于修文誉没有办法,在生命最后几年又收了个徒弟,还没来得及教授太多就郁郁而终。

而上官离开防御局后成为猎人,至今依然在寻找他消失的搭档。或许是太难受了,他也再未提及对方的名字。

明疏听到这里,感觉匪夷所思:“不是,连名字都不告诉别人,他一个人得找到什么时候去?”

方兰道:“你不知道释天术的力量,别说不说名字了,哪怕他根本不知道一个人的名字,只要想找到他,三天之内都会有结果。”

明疏:“所以他……”

“这就是命运的愚弄,”方兰说,“将近十年了,他那个同门就跟人间蒸发似的,居然一点点消息都没有。上官有时候能从其他人的命运里捕捉到与他的交集,可是每次无论怎样全力赶去都会扑空。这不是对方故意躲着他能解释的事,只能说是天意——天意让他们无法相遇。”

白墨江“啊”了一声,他想起,上官之所以跟林沂交换,跟他去楚云县,也是说那里可能会有他要找的人。

所以在上官看见的未来里,他会与他一直寻找的同门接触吗?

不过在楚云县并没有这个人出现,上官又与对方错过了。而且看起来,他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失望的情绪。

这让白墨江生出新的疑惑,他把疑惑说出来,方兰和明疏都是了然的神情。

“很正常,如果一个人的希望一次次被打破,最终都会学会平静面对落空的现实。”

白墨江问:“既然早就知道不可能相遇,为什么还要继续寻找下去?”

他的饲主回答了他:“有些事情,明知道很难实现也得去做,注定无法成功也没关系,因为太重要了,不去做的话整个人生都不会再有意义。”

明疏的话在今天第二次让他有了特别的感悟,人会有明知无用但必须去完成某件事的行为,太愚蠢太天真,他心想,但又有些羡慕,羡慕上官能够拥有这样没有好处却依旧用尽生命去追寻的目标。

他后来知道这种不顾一切的追寻叫做执念,但这时仍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对这般痛苦的事感到羡慕。

他们花了很长时间在这件事上,等终于回到家,聂舟都回来了,正在厨房忙碌。

一个小女孩坐在客厅看书,明疏承诺的那一堆零食礼物就堆在不远处,她规规矩矩的一点没碰。

小姑娘不到十岁的模样,头发留得很长,简简单单束成马尾,身上穿着审美数十年如一日土到爆炸的运动校服。

听见声音她抬了抬头,一张稚气娇嫩的小脸,五官不是非常惊艳的类型,组合在一起却有种特别的韵致,第一眼看去寡淡,第二眼看去,就觉得说不出的清丽脱俗。

再近了发现她右眼角还落着一粒红痣,如一滴血落在一副黑白写意画上,令这张清冷的面孔陡然增添色彩。

饶是明疏见人无数也愣了一下,不由暗叹:“顶级的美人坯子,等到十五岁以后不知能出落得多惊艳。”

又看了看仍戴着墨镜的聂舟,心想这人是怎么生出这么好看的女儿来的,难怪爱得不行,要是他有这样的姑娘,也会宠到天上去。

白墨江看到小女孩却是另一种感受。

不知道是不是聂舟的缘故,他怕屋及乌,觉得小姑娘身上也有种超然的气场,对方黑白分明的眼睛望过来的一瞬间,白墨江仿佛被一种更为至高的目光注视,他现在还是原形,尾巴毛一下就炸开了。

聂舟端着菜盘出来,对他们说:“怎么才回来,吃饭吧。”

太居家了,所有人心中都掠过这个念头,方兰看起来像是要晕倒了。

“怎么样,塌房了吗?”明疏关切地问她。

方兰哽咽地说:“从现在起,我偶像就是我心中绝世好男人的模板了。”

明疏:“………”

聂舟对他们的交流漠不关心,给派派的眼神都比方兰多:“没准备给狗吃的,猫粮能凑合不。”

白墨江举了举爪:“那个……”

聂舟:“你不想给?”

白墨江:“不是这个原因,这不是狗。”

聂舟:“那它能吃猫粮吗?”

派派狂摇尾巴,吐着舌头点头。

聂舟给它摆了只不锈钢盆,倒了点猫粮又挤了两根猫条,小姑娘走过来好奇地盯着派派看,又看看明疏怀里的白墨江。

“狐狸,”她说,歪着头望着白墨江,好像在思考能说人话的猫还是不是猫,但最后还是得出结论,“小猫咪。”

聂舟问她:“果果想摸小动物吗?”语气很温柔,大有女儿一点头立马把猫狗一起按在她面前让摸摸的架势。

白墨江当即扭头死死抱住明疏的脖子,全身都写满了拒绝。

小女孩注意力在派派身上,对白墨江倒是熟视无睹,只揉了揉派派的耳朵。白狐狸舔舔她的手,她就怕痒似的笑起来。

明疏心都要化了:“这姑娘跟她爹真是一点不像。”

白墨江僵硬地说:“……我怎么觉得他们一模一样呢。”

明疏:“她爹可没有这么出众的基因,也不知道妈妈得有多美。”

白墨江坚持:“可是他们父女真的长得很像啊。”

明疏感觉不对味了,转头盯着他:“所以你觉得聂舟好看?”

白墨江:“???”

虽然不是那个意思但是饲主这么问了,求生欲让他赶紧澄清:“没有,在我心里您最好看!”

明疏便满意地回头继续欣赏漂亮的人类幼崽,方兰想跟聂舟搭话又不太敢,倒是面对小女孩压力小一点:“你叫果果是吗?”

小女孩点点头,方兰说了自己的名字,她便甜甜笑着,说:“我的大名里也有个‘兰’呢。”

她这一笑明疏又没了,现在他完全理解了聂舟对女儿丧心病狂的疼爱。蹲下来与小女孩对视,明疏难得地轻声细语问:“那你大名叫什么呀?”

小女孩眨眨眼,却不回答,直直盯着他怀里的白猫看。

明疏以为她是怕生,不敢说话,索性把白墨江放了下来。

猫在地上缩成一团,但因为毛太长,看起来还是超级大的一坨。

委屈巴巴地看了饲主一眼,他往前挪了挪,跟派派靠在一起。

这时门铃一响,是上官带着一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走进来。

那人进了门摘下帽子与墨镜,正是脸上生长奇异鳞片的修竹。

“打扰了,我是来发布任务的。”他说,“不过在此之前,我也得先认识下各位。”

说是认识,但是在场众人唯一没跟他见过的也只有白墨江了。

他低头在地上两团挨在一起的毛茸茸之间犹豫了一下,单膝跪地,拎起其中一只的前爪,用热情洋溢的语气说道:“你就是明先生的契妖吧,我们终于见面了。”

“………”

白墨江在一边看看他,又看看派派,再看看他们互相牵着的手爪,半晌小心翼翼地“喵”了一声,把自己的爪子也搭了上去。

明疏:“……你们搞结义呢?”

聂舟从他们后面路过,冷漠道:“理解一下,以我们部长的品种,他分不太清陆地上的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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