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一家人

到底该怎么说服自己和一个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唯一的答案。

宗宗苦笑一声,妥协地舒口气,站起身,哥哥笑得热烈而意气,他伸出手,想去牵宗宗的手,宗宗下意识地躲闪,笑容顿时凝固在哥哥脸上,周围人脸上的表情形形色色,有的露出诧异的神情,有的似乎在用眼神斥责宗宗不得体的行为,还有的眼底满是疑惑和心疼。

宗宗往旁边扫视一周,脸霎时羞红,哥哥的手依旧悬空着,刚想失落地收回,宗宗把手搭在哥哥手心,手被紧紧地控制在男人的粗糙手掌中。

周围响起一阵欢笑声,在众人的包围下,两个人手牵手来到楼下,宗宗的父母正在楼下等着两人,萨安时不时偷偷抹眼泪,却又强撑着嘴角的一抹笑颜,阳子似乎和平常并无不同,我不相信作为父亲,他真的能坦然地面对女儿离开家,大抵是世间无数个不善表达的父亲其中一个。

“爸,妈,你们放心,我会好好对宗宗的,不会让她受委屈。”哥哥转头得意地看着宗宗,似乎在欣赏自己来之不易的掌中之物。一句寥寥数语的承诺,就要赌上一个女孩余下的一生,况且,世间的这种赌局,向来是十赌九输。

萨安只是简单地笑了笑,走上前,拉起女儿的另一只手,千言万语汇集在一处倒显得拥挤,难以开口,只是眼底那抹鲜红的余晖,散不尽的哀愁和担忧。

看着养育自己二十多年的母亲,宗宗再也无法无动于衷,虽说将自己无情丢弃的是她,可是又该怎么去抵消大于天的养育之恩呢?她反手紧抓妈妈的手,一声仓促的抽噎,她将手收回,攥紧手掌,抵在唇前,把头别开,她苦苦哀求鼻头手下留情,不要让酸涩揭开痛苦的伪装。她的世界静止,细细地聆听心脏的跳动和冷淡的呼吸。眼里凝着红泪,上扬的嘴角抽搐着,甩开哥哥的手,两只手牢牢地握住母亲的手,说“妈,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不用担心我。只是以后我就不能时常陪在你身边,你好好保护身体。”她往前走一步,贴近母亲,用微弱的声音说,“我不怪你。”

萨安舒心一笑,终于等下那把解开内心枷锁的钥匙,她重重地点点头说“宗宗,以后你就是别人家的人,作为女人,要照顾好男人,也要侍奉好公婆。我的女儿,你也要好好看顾自己。”

农村女人的必修课,照顾好自己的男人和公婆,就像女人生来就是做男方奴隶的一样,讽刺的是,挖苦女人的也是女人。

宗宗麻木地点点头,哥哥凑过来,说“妈,那我带宗宗先走,我家弄了几桌酒席,请了亲戚喝酒,就等我们俩回去。”

宗宗往后退一步,拉开和妈妈之间的距离,这次,她已经放弃抵抗,任由自己的手被男人粗大的手抓住。

跟着哥哥来宗宗家的亲友们,再一次随着哥哥回家,远远望去,谁能不被这阵仗所吸引?

哥哥牵着宗宗走在最前面,他频频扭头,试图和身边的人来一个深情的对视,可惜他失望,一路上,宗宗一直扭头看着别处。

一路上,碰到很多村里的父老乡亲,他们都送上祝福,哥哥就像是众星拱月一般,有几分睥睨天下的气势。

大老远,二伯母就焦急地跑出家门口,特意在大马路上探头,她自己都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伸着脖子冒出头。终于看到两个人的身影,她才心安地跑进厨房,手忙脚乱地搅动锅铲。

二大伯也站在马路口等待两人的靠近,快到家门口时,他小跑回家中,拿出买的大鞭炮,似火龙般蜿蜒的鞭炮摆在家门口,大伯迅速地点着火,双手锁在耳朵旁,略显狼狈地跑开。

随着一阵响彻云霄的鞭炮声和铺天盖地的浓烟,哥哥牵着宗宗踩过火红的灰屑,在亲人的瞩目下,走进家门,从那一刻起,宗宗已经是哥哥家的人。

宗宗惴惴不安地注视周遭的一切,那些看上去热情的面孔都是那样陌生,这些不知名的好意让她感到不知所措。反观哥哥,他游刃有余地应对着亲戚的恭贺,所有的一切都围绕着他。

其中一个大约五十岁的妇人,肚子上躲着一层游泳圈,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脸上满是褶皱,褶皱中藏满岁月的磋磨,笑起来时,脸上的整坨肉都打结,浑身散发着一股廉价的热情,说“平,你这新媳妇真是好看,人瘦瘦的,皮肤白白的,穿着这身体面的衣服,可真是讨人喜欢。还是你有福气,找到这么好的媳妇。今年就争取生个大胖小子,早点让你爸妈抱上孙子,省得他们总是念叨。”她不断凑近宗宗,一直上下打量着,宗宗感到不适,慌张地后退几步,又不得不勉强笑着。

哥哥倒是来劲,兴奋地说“好嘞,舅妈,我打算今年就生个大胖儿子。儿子好,我更喜欢儿子。”他朝天哈哈大笑,丝毫不曾注意到一旁宗宗藏不住的嫌弃和气恼。他甚至还扭头盯着宗宗问,“宗宗,你说是吧?我们争取今年就让我爸妈抱上孙子,我们也能当爸爸妈妈。”

宗宗的脸烧红了,无奈地笑着说“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等以后再说,不着急。”她尴尬地想原地遁形,慌忙地四处打量着。

她实在害怕这些亲人们的步步紧逼,于是低声说“我们先上楼吧,我有些累了。”

哥哥点点头,就拉着宗宗往里走,刚走进家门,屋子里放着一张红漆木的圆桌,桌子上摆满花生,板栗等小吃,还有瓷碗装的几碗白开水。

爸爸,妈妈、大大伯大伯母和二伯母都坐在桌子上,我静静地站在妈妈身旁,大大伯说“宗宗,来了?过来喝点水吃点果子。”

大伯母连忙热情地走上去,拉着宗宗的手,爽朗地笑着说“宗宗,今天可真好看。平是个好男人,他一定会对你好的,我和你大伯是你们的媒人,又是自家亲戚,肯定是为你们好。你就放宽心好好和平在一起。”她特意拍拍宗宗的手背。

宗宗难掩疲倦,点点头,简单地说“我先上楼去。”于是一溜烟就跑上楼,她已经顾不上别人异样的目光和指指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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