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悲湖之女

罗恩在河水里奋力挣扎,虽然他会些水性,但是在激流里面他完全束手无策,只能听之任之,湍急的水流一次次把他推向礁石,几次撞击使他疼痛不已。菲斯塔姆的身影和呼喊声也越来越远,最后完全消失不见了。

罗恩已觉得自己身疲力竭,在激流中勉强维持喘息,浮沉之间他发现河流前方是一帘瀑布,他挣扎着往岸边划,但是发现自己手脚已全无力气了,万念俱灰,眼睛一闭顺着水流随瀑布落下。“噗通”一声,他扎进了瀑布下的潭水中,巨大的冲击力使他晕死了过去……

哈玛蒂亚斯皇宫的偏殿里,近卫队长阿维瑞进门后单膝跪下,说道:“吾王,阿维瑞回来复命。”霍尔曼转身看向阿维瑞,将手中的葡萄扔回到了托盘里,站起了身,问道:“事情都办妥了吗?”

“天赐神威,福泽吾王。法师们成功地施放了法术,我看到整个利热镇,乃至更广阔的森林里都被他们制造的魔法迷雾所覆盖,雾气所到之处,生灵皆无法存活。”

霍尔曼缓缓走近阿维瑞,问道:“那他,也在雾气中死了吗?”

阿维瑞稍微停顿了一下,说道:“这……我不能确定,我无法进入雾中查看死者。”

“那你回来干什么?!”霍尔曼愤怒地转过了身,背对阿维瑞咬着牙说道:“你回来就是为了告诉我雾气多重,法师们有多厉害吗?我只想知道罗恩他死没死,死没死?!”说着将桌上托盘里的葡萄抓起来捏得稀碎,甩手扔到了阿维瑞的面前的地上,说道:“再给我去查!我希望咱们再见面时你手里会提着罗恩的人头,如果不是他的,那就该是你的!“

阿维瑞满脸难色,怯声答道:“是!吾王,我这就去将他的人头拿来”,迅速起身走出了偏殿,气冲冲的挥了一下手,几个卫兵跟他快步的向外走去。

旁边的宫女看到阿维瑞的样子,抿着嘴偷笑,说他的脸跟吃了猪草一样难受。王妃赛薇亚拉看着阿维瑞离去的背影,面露嗔怪地向宫女们摆了一下手,宫女们立刻收起了笑容,低头退到一旁。

赛薇亚拉走进偏殿,看到窗边怒气未消,紧握拳头的霍尔曼,近身上前,轻抚其背,说道:“任何事情都不值得你为其伤神,你的健康是万民之福。”霍尔曼的神情略微缓和,转身握住赛薇亚拉的手,拉到自己的鼻子前轻嗅了一下,说道:“我的阳光,我的甜馨,只要再解决了罗恩那小子,我就可以和你安心的泡在温柔乡了。”

“我的爱人,他只是一个毛头小子,不值得你如此担心。罗恩他一直身住宫中,不知民众的疾苦,此时逃难的他,就像是羊羔入了狼群,候鸟飞入鹰巢,生命只在旦夕之间。”赛薇亚拉深情地摸着霍尔曼脸颊上的伤口,说道:“反倒是他的母亲格瑞塔,每天在她那房间里大声咒骂你,令我十分生厌,应该给她点苦头尝尝。也许就是因为她的咒骂,使你这脸上的伤久久难愈。”

霍尔曼的脸被沃达纳克砍伤后,伤口越扩越大,常有脓血流出,使他懊恼不已。他拉下了赛薇亚拉的手,轻握在两手之间,说道:“她还有些作用,只要她在,那些贵族和罗恩做什么事都会有所忌惮。而且,她继承了我们家族的魔法力量,在她的体内,有着我不了解的巨大的魔法能量,这些本应该都是属于我的,我会想办法夺回来。让她骂去吧,嗓子总会干的。”

“希望她能早日屈服,你的伤痛早日恢复”,赛薇亚拉靠在霍尔曼肩头,望向窗外。

阿维瑞带着卫队走出城堡,其中一个卫士问道:“咱们真要走进雾中去吗?”,阿维瑞眯着眼睛遥望向利热镇的方向,喃喃地说道:“就算是神,也不会想去那个地方,咱们在附近转转,等雾气完全消散了,再去查看死者。”他心里知道如果再找不到罗恩的尸体,他就回不了哈城了,贸然回来,霍尔曼非得给他剁成肉馅不成。”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光洒在湖边的空地上。罗恩趴在岸边,从昏迷中缓缓的醒来。模糊的视线好半天才恢复过来,一阵恶心,他连吐了几口水。他想站起身,但是腿肚子直打哆嗦,完全没有了力气,勉强撑着向岸边退了几步,离开了水面,靠在了岸边的干石头上休息。他感觉又饿又冷,摸了摸身上,所有的吃的和佩剑都在激流中冲丢了,他万念俱灰,躺在石头上,只好借着这夕阳的余温慢慢暖暖身子。

入了夜,气温渐渐变凉,罗恩从石头上慢慢站起身,四下张望,想给自己找一个庇护之所。他发现湖的对面似乎有个荒废的宅院,夜里没有灯光,好像是许久没有人居住了。他探着身子,慢慢向旧宅院走去。

要不是有些石墙露出来,已经很难看出来以前这是个宅院了,到处长满了青苔,藤蔓,甚至有些树木,已经在此宅院中长得非常茁壮了。罗恩挑开藤蔓和树枝,吃力的向宅院中走去,最后总算找到了一个较为干燥角落。罗恩找来了些干草,堆在墙角里,躺了上去,满身的疲惫让他觉得这草堆比他在皇宫里的大床都舒适。他望着星空,眼神渐渐迷离……

在半梦半醒之间,朦胧中罗恩感觉有人在走近自己,他心中一惊,大叫了一声:“谁?!”,立刻坐了起来,靠在墙角,双手一顿乱抓,可惜身边只有些杂草树枝,根本没有可防身之物。

夜里月光之下,一片安静,只能听到一些微弱的虫子鸣叫声。

过了一阵时间,罗恩发现没有动静,可能是自己的错觉,渐渐放松了下来,缓缓躺回到草堆上。

“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在这屋外墙后传过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刚躺下的罗恩被吓得又跳了起来,靠在墙边,没有说话。罗恩感觉心脏扑通扑通的,都要跳到嗓子眼了,一万个疑问在脑海里回荡:“她是不是来杀我的?她是几个人?为什么半夜里一个女人会出现在这里?等等、等等………”

许久后,罗恩壮着胆子问道:“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是我先问你的”,墙后的女人说道。

罗恩定了定神,沉思了片刻,他必须隐藏身份,撒谎说道:“额,我叫托玛萨丶艾伦,我迷路了,想在这里借宿一夜。”

“你是做什么的?想要去哪里?”女人接着问道,她只在墙后说话,没有露出过脸。

“我就是个农民的孩子,额,想要去哈玛蒂亚斯”,罗恩答道。

墙后很安静,没有继续说话,片刻后,缓缓地露出了半张女人的脸,看着罗恩,久久没有说话。

罗恩望着墙外的半张脸,不知道该怎么办,壮着胆子回问道:“你呢?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看着罗恩。

罗恩感觉很不自在,又不敢走过去看个究竟,只能这么尴尬地看着那半张脸。

“你有俊俏而精致的面孔,不像是日晒下农民和士兵,虽然浑身狼狈不堪,但是衣服面料华丽,做工细致,这应该是出自上乘裁缝之手,不是普通人就能买到的。从你的眼中我不只看到了凄凉和恐惧、还有愤怒和仇恨“,女人接着说道:”谎言只能用来欺骗世人,骗不了猫猫狗狗,也骗不了世间的芸芸生灵。”

罗恩顿觉耳朵一热,脸红了,但是又不敢如实说来,就低下头道:“我有我的苦衷,恕我不能告诉你。”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故事,如果你不想说,我问了也没有意义”,墙后的女人说道:“只是,我难得有机会遇到人,可否请你帮我一个小忙?”

“你请说,只是现在的我实在是狼狈至极,不知道能不能帮得上你。”

“很简单。在这屋子的后边有个倒塌了的柴房,柴房的烂柴堆下边,压着一把镰刀,请你找到这把镰刀,白天时把正对着这宅院的湖边的老树上的藤条给割掉就可以了”,墙后的女人说道。

“哦,这倒不难,我可以帮你”,罗恩说道。

“对了,柴房里还有打火石,你可以好好找找,事情办完后,镰刀和火石就都归你了,应该会对你有用”,女人说后半张脸缓缓隐没在了墙后,渐渐没了声息。

罗恩壮着胆子,慢慢探着身子走了出来,发现已完全不见了女人的踪影,她走时竟无半点声音。

罗恩满怀诧异地走回了角落,躺回到草堆上,稍过了不久,就熟睡了过去。

清晨时的鸟叫声把罗恩吵醒,他从草堆中慢慢坐起,肚子饿得咕噜咕噜直叫,想起昨晚的事,他不知道是真实发生的事还是自己做的梦,总之先去柴房碰碰运气。经过一番搜索后,他果然在后边的柴房废墟中找到了镰刀和火石,虽然镰刀已锈迹斑斑,但是试了试,还依然好用。他先到林子中找了点野果子,烤熟了后充饥,虽然这些东西吃不饱,但至少让他走路不那么吃力了。这时候,他想起了夜里女人嘱咐他的事,他走到湖边找到了那颗老树。

老树的树冠已经稀稀落落了,浑身缠满了藤条,面向湖的一面已经没有了树皮,露出了青白色光滑的树干,树干上斜隆起着圆圆的树瘤,在树瘤的下边有个类似”r”字的线条组成的印记,而在印记的下方,齐腰的地方有个椭圆形的小树洞。

罗恩用镰刀挥砍树藤,他没干过粗活,藤条显得各外结实,每砍一根都要费好大的力气,再加上本来就身心交瘁,一直砍到黄昏时,才算是完全弄完。

砍下的藤条,罗恩也利用了起来,配合屋子里残剩的材料和框架,缠成了床板和椅子。他躺到了铺草的新床上,感觉比昨天更舒服了些,仰望天空,已满是星光,睡眼迷离,进入了梦乡……

朦胧中,罗恩又感觉到有人接近,他右手握住床边的镰刀,藏于背后,警觉地望向墙外。

“谢谢你帮我斩断了树藤,你没有失约”墙后的女人露出了半张面孔,说道。

“这没有什么”,罗恩说道,“我倒是该谢谢你,送我了镰刀和火石,使我可以度过这艰难的时刻。”

“莲娜,莲娜丶斯图亚特”,女人说道。

“什么?”罗恩问道。

“我的名字。”

“哦。”罗恩说道:“罗恩丶琼斯”,罗恩刚说完就心中一惊,他竟然顺道把自己的名字给说了出来,这下子岂不是把自己给暴露了,这该如何是好,是否应该杀了这个女人灭口。

罗恩暗暗地握紧了背后的镰刀,心里暗骂自己,明明是自己的疏忽,却害了这女人的性命。

“罗恩丶琼斯?”莲娜问道:“那么昨天那个托玛萨是谁?你是一天一个名字吗?”

“实在抱歉,昨天我骗了你,因为在下有一些不得已的原因,不能说出实名,恐被仇家追杀”罗恩一边说着,一边慢慢站起身紧握着镰刀往门口挪步。为了拖住莲娜,罗恩接着说道:“我经历了许多磨难,来到了这里,我又累又饿,困顿又无助,以为会长眠于此,幸而得到您慷慨的帮助,使我有幸活了下来。我家境非常殷实,如果我可以顺利度过这次难关,我保证日后一定重重报答你。”

“请不要客气,是我应该感谢你才对,你信守承诺帮我了个大忙。那些树藤让我非常难受,终于可以摆脱掉它们,虽然在这里的时光已不多,但是,至少现在可以让我感觉轻松一些。”墙后的莲娜微笑地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是否明天能再帮我一个忙,但这次的事情,就没有那么轻松了,甚至可以说是不情之请,但我实在找不到其他人可以帮我完成此心愿,而且,我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报答你了。”

“女士,我将尽全力为你解决困难,我暂时也想不到该去哪里,正好可以在这里多准备点路上的吃喝…”罗恩已经慢慢踱步到了门口,背后握着镰刀,猛地转过了墙角,他看到了墙后的这个女人,她有着动人的双眸,精致的五官,圆润的脸庞,却赤裸着身体,而且,惊人的是这个莲娜竟然是半透明的!透过她的身形,隐约可以看到她身后的景物。

罗恩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什么啊!有生之年头一次,这是见到了鬼吗?腾地一下,罗恩向后跳了老远,四仰八叉倒了地上,又连滚带爬地退到了墙角,手中的镰刀脱手丢到了地上。

“对不起,我无意吓唬你。正如你所见,我现在是以常人难以理解的形态存在“,莲娜想上前安抚罗恩,但是看着罗恩恐惧的表情又不敢靠得太近,说道:”但是,我对你心存感激,绝对没有半点恶意。“

莲娜站在门口,没有离开,也没有再向罗恩走近,就远远地望着罗恩。月光洒落在她身上,映出了一个完美的凹凸有致的女性轮廓。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