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065)

《表妹且娇且妖(穿书)》

晚来风徐/文

(065)

景成帝目注赵昂。

赵昂眼闪瑟缩了下,却坚强的接住,下意识的挺直脊背,道:“是。”

这倒也好,正合了他的初衷,本来父皇不做此安排,他也想跟着旁听,不为别的,为的是第一个知道关于案情进展,第二个,真要晁进敢对三表妹肆意动刑,有他在,总能保表妹平安。

景成帝神色淡淡的,没有给他任何期许和鼓励,只道:“人有七情六欲,这原本是寻常事,但朕还是希望你做事也好,看人也罢,能够尽量公平、公正些,不以自己的偏狭私欲为先。”

赵昂对此很是不以为然。

人人都有自己的偏狭私欲,父皇也是人,自然不能例外。

他也有他格外偏爱的人和物,也会因他自己的好恶而产生更多的附加的感情。

为什么自己不能?

人活在世,就得有自己的偏好。

否则人生得多么的空洞、无聊和苍白?

父皇就能保证他做任何事都公正无私?不会有任何的动摇和迟疑?

不能吧?那他又为什么非得以严苛的标准来苛求自己?

固然他是太子,有着巨大的责任,可首先他得保证他自己的个体生存和发展,其次还要能保护他想保护的亲人和爱人,这些都是他生命华章里的点缀,没有这些,他会觉得人生枯躁,人间不值。

要是像父皇要求的那样,那不是人,就是个冷冰冰的掌管着国家的工具罢了。

至于意气用事、感情用事,赵昂并不以为耻。

他始终觉得,父皇揪着自己情绪失控不放,也不过源于他对姚黄有偏私。

不是男女私情,也是别的。

太子告退许久了,景成帝一直闷闷地呆坐着,骆安直觉景成帝心情不大好。

能好才怪。

赵昂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可景成帝阅人无数,对于赵昂的那点儿心思,不敢说看透得十成十,但他的自负、自大、自傲,以及他的自以为是,看了个七七八八。

说不失望是假的。

他固然会是个孝顺的好儿子,是个善待妻女的好丈夫,好父亲,但他真不够资格做个好皇帝。

景成帝有一种苦心经营,种了十几年的瓜,却结出了个歪瓜咧枣的遗恨。

甚至景成帝开始反思,当初自己贸贸然地就立赵昂为太子,是不是错了?

太子不能轻易废立,否则动摇国本。

可把整个江山交到这样一个太子手中,景成帝不甘心,不放心,也不安心。

但太子已经长成,这个时候再矫正他的性子,已经迟了。

他不可能轻易地放弃赵昂,但也不能放任自流。

景成帝难得有懊悔的事,可一旦有,便是个大的。

他一反常态的没拿奏折批复,也没看书,反倒以十分慵懒的姿态歪在御案后头,翻着二皇子和三皇子近日写的大字。

脸上没什么表情,瞧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但骆安总觉得他有些心不在焉。

骆安不敢过问,但也不忍看他这般孤苦,想了想,悄悄去请姚黄。

姚黄一脸惊讶:“你说啥?”

让我去服侍陛下?

我……我又不是宫女、太监。

骆安陪笑,道:“陛下国事繁冗,心情郁躁,姚姑娘帮着端个茶水,递个点心,好歹替咱们在陛下跟前打个岔,替陛下分个心。”

不是,就是端茶倒水,御前的宫女太监多了,何必非得是她?

再说了,他心情不好,她去了,他心情就能好?

她可没那么脸大,也没那么自作多情,景成帝可不是那种为了儿女私情,就不顾江山伟业的人。

或许他的确需要添香红袖,温软解颐的解语花,但绝对不可是她。

姚黄倒不是不愿意,端茶倒水都是小事,她又不是不能做,也不觉得有什么低下的。就只是这白眉赤眼的,她往景成帝跟前凑什么凑?

这不容易让人误会吗?

别人误会也就罢了,横竖都是不相关的外人,爱怎么想怎么样。

可万一要是景成帝自己又误会了呢?

啊,她前脚义正辞严,一副威武不屈,富贵不淫的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才和他撇清关系,后脚就又腆脸往跟前套近乎,什么意思?

她虽然脸皮厚,可到底是个姑娘家,怎么也不能不要脸啊。

姚黄为难的道:“我知道我承陛下的恩德多矣,我理当肝脑涂地,怎么报答都不为过,可这……我又不是御前宫女,还是陛下钦点的要犯,无故在陛下的延和殿里行走,有……之嫌。”

骆安没听清:“什么嫌疑?”

“唉呀,总之就是,我这身份,苟在耗子窟窿里还来不及呢,哪儿敢往陛下跟前蹿?”

骆安都给逗笑了,道:“姚姑娘,你也说陛下对你恩重如山,就不说这次的救命之恩,还有上次的救命之恩呢?”

他伸出手指头给姚黄算:“您在姚府差点儿没救回来,其一。在宫中触柱,是陛下守了您一夜,其二。在诏狱里,是陛下把您提回来的,其三……事不过三啊,姚姑娘。也不用您做什么,就是替陛下换盅茶,替咱家瞧瞧陛下神色,再劝着他多少用点儿膳食。”

姚黄咬唇,满脸的为难,道:“骆总管,我知道您是好心好意的指点我,可我也有苦衷和难处不是?我不是那种不知感恩没良心的人,可……”

她和陛下那笔烂帐,他到底知道多少?

骆安一副“我什么都不清楚”的模样,微往前趋,让姚黄看清他那真诚的小眼神。

那眼神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可姚黄一百二十个不信。

她更不敢和骆安交心了。

骆安是服侍景成帝多少年的老太监,一颗心,不说心较比干多一窍吧,那也是藕,都被心眼儿钻空了。

不管他有多少个心眼儿,可全都是为了景成帝考虑的,有时候甚至毫无原则,不分对错。

只怕他巴不得自己行差踏错,他正好借力使力,以便把自己和景成帝凑作堆,也好全了他主子的心意呢。

姚黄眉头一松,对骆安道:“我倒有个主意……”

其实你真可以试试。

骆安不由得问:“什么主意?”

“去请三殿下过来。”

骆安:“……”

明明有什么不对,可偏偏这话令他无言以对。非是姚黄以德服人,而是,骆安无可奈何。

其实他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让姚黄去景成帝跟前晃未必能解决本质问题,但凡事都有万一。

万一呢?女人都心软,谁知道姚姑娘不定哪时哪刻就改了主意?

只要她心一软,陛下再使点儿劲,两人不就成就了好事?

可谁成想姚姑娘看着大大咧咧,没什么心眼,其实心思如此敏锐呢?她不受自己的白话,不肯上自己的当不说,还滑不溜手,把锅推给了三殿下。

骆安又不能把姚黄给绑过去,只好苦着一张脸告退,还得虚伪的道谢。

赵宴没多大会儿蹦蹦跳跳地就来了,仰起明净的小脸,甜糯的叫声“父皇”。

景成帝纵然满腹心事,可看见他这张童稚的面孔,也不由得展颜微笑。

他让赵晏起身,道:“朕正翻看你最近写的字……”

“怎么样?儿臣有进步吗?”

景成帝好笑看他一眼,道:“你自己觉得呢?”

真有脸问。

赵晏嘿嘿的笑了两声,道:“儿臣资质有限,让父皇失望了。”

景成帝倒噎了下,道:“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赵晏忙不迭的点头:“对啊,姚姐姐说了,人有自知之明也是优点之一,总比妄自尊大好吧?”

又是姚黄。

景成帝抬眸瞥了眼赵宴,问他:“你觉得她这人……怎么样?”

“儿臣觉得,她这个人和别人都不大一样。”

虽说赵宴只是个小孩子,可正因为小孩子还没有大人的心机和深沉,也没被世俗浸染,所以更有接近于事物本质的直觉和本能。

他这话说得景成帝心里一激,便问:“怎么个不一样法?”

赵宴用食指敲着自己的下巴,嗯啊了半天,小脸皱成一团,很有一种“我什么都知道,但我找不出确切言语来形容”的苦恼。

景成帝极有耐心的等着。

赵宴终于理顺了思路,道:“儿臣也形容不好,要是说错了,父皇也别怪罪,儿臣就是觉得,姚姐姐不像是和咱们生活在一起的人。”

“怎么说?”

“她的态度吧,不对,应该说她看人,看物,看事情的态度,总透着一股子‘与她无关’的疏离和凉薄,不确切的说,有点儿像跳出三界五行的出家人……”

“居高临下的高屋建瓴?”

赵宴听不懂高屋建瓴,但居高临下的意思他懂,用力的点头,道:“但是呢,她又……很多话说得特别让人警省……”

“有着一针见血的敏锐?”

赵宴猛的抬脸,眼里闪过欢喜,不住的点头:“对,就是能让人感觉到刺痛的那种激灵感。但要说她冷漠也不对,她又有一种,就像那种得道高僧看着凡夫俗子的那种……”

“悲天悯人的慈悲?”

赵宴一脸的“啊啊啊,就是这个,我怎么就想不出来”的懊恼,还有一种“我居然和父皇的想法一致”的欢喜。

景成帝好半天都没说话,末了,用手轻抚额头,无言苦笑。

坐在这个位置,还真的就是个孤家寡人,他的心事无人可诉,居然沦落到和个孩子讨论的地步。

但也不算多可笑,事实证明,姚黄的确是与众不同的,也的确不只他一个人有这种感觉,所以被她吸引不算多无耻多可悲的事吧。

只能说,造化弄人。

赵宴仰着脸道:“父皇在笑儿臣吗?”

景成帝敷衍的说了声“不是”,颇有些好奇的问道:“你和她倒投缘,也没见过几面,怎么一口一个姐姐,叫得这么亲昵?”

ぷ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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