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052)

《表妹且娇且妖》

晚来风徐/文

(052)

景成帝十分明智的拦截住姚黄的话头,道:“我愿意相信你,但空口无凭,光我一个人相信是不够的。”

姚黄是一鼓作气,再而衰。

景成帝没咄咄逼人的非要问个水落石出,她又实在已经用尽了力气,忍痛的极限已经濒临崩溃,所有这一切都让她没有余力和景成帝掰扯感情上的杂乱牵扯。

也没法掰扯。

她当然有勇气承认自己就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为了一己之私,她可以拿什么事任何借口当成手段。

然后呢?

景成帝就会因对她品行的失望,从而全盘否定她这个人,同时认定她在这场刺杀里的所有罪责。

最好的办法不过是难得糊涂。

他不提,她不求,这事到此为止也就够了,当务之急是洗清她的冤名,再然后,江湖再见,永不复见。

想到此,姚黄长吁了口气。

她拼死用尽最后一点儿气力,徒劳的拉开她和景成帝之间的距离。

在景成帝看来,她也只不过稍微挪动了方寸的距离罢了。

但自欺欺人的姚黄觉得很满足了,起码这表明了她的立场和态度。

她整理了一下思绪,尽可能把杂乱的心思都摒弃掉,道:“臣女知道,所以臣女缺一个辩驳的机会,恳请陛下给臣女这个机会。”

景成帝也不易察觉的松了口气,他问道:“你怀疑什么?”

姚黄淡淡的道:“陛下不是说了?无凭无据,臣女说什么都不足以取信于人,故臣女不敢也不必再妄言,但晁大人这样只用刑讯逼供,难免有屈打成招之嫌。臣女殊不畏死,却不愿意蒙受不白之冤,也不愿意让凶手逍遥法外,更不愿意让陛下被奸人蒙蔽。这并不是最恰当的办法,毕竟臣女枉死是小,纵容奸人是大。”

她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因刑讯而死。

景成帝竟不能不承认,姚黄很会说话。

她这般大义凛然,完全掩盖了她贪生怕死的事实,还把她自己粉饰得有多忠诚有多坚毅一样。

但又不能否认,她字字句句都说到了自己的心坎上。

他不怕被人行刺,但如此这般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

这是当他有多蠢?当他有多无能?他竟识人不清,拿豺狼之辈当成了股肱?事后还要任他们逍遥法外,沾沾自喜,以逃脱而自得,以取笑嘲弄他的无能为乐?

景成帝问:“你是说,你是被人算计,被人陷害,而晁卿则是受人指使,有意对你动刑?”

目的呢?要是只想灭口,她这会儿又岂会有命在?

姚黄惨然笑道:“何须臣女赘言?看起来只是一场简单的刺杀,可涉及到方方面面,岂是我一个闺阁女子就能左右得了的?想来陛下也早窥到端倪。不是身居高位者,怎么会有这么大能量?既然他有这么大能量,能搅动京城的血雨腥风,明里暗里致臣女于死命又算得了什么?”

景成帝实在是无语。

姚黄这顶高帽戴得真高明。好像他不还她清白,就是个昏君一样。

姚黄道:“我若不是被人算计,为何刺客只针对臣女一人?陛下尽可以去盘问去核查,有几人是因刺客故意伤人才受的伤?如果他们的目的是陛下和娘娘,凭臣女一人,何以真的能抵挡多时?”

他们有的是机会弄死徐后,可他们什么都没做。

“事情败露,斩草除根,这是人之常情吧?还有什么比刑讯当中,不慎死于非命更光明正大的理由?至于臣女为什么这会儿还在苟延残喘,呵呵……”

姚黄苦笑一声。

这还用问?不是她祭出他这尊真龙,她这会儿早被打残了。

景成帝当然懂姚黄的弦外之音,他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结,话锋一转,道:“但是……姚黄,皇后至今仍在昏迷之中,她是因你才如此。”

姚黄真恨不得拍案而起。

这罪名太特么的冤了。什么叫因她才如此?明明是因刺客才如此。

但莫名的心虚让姚黄没有底气。

她着实不明白幕后主使人到底玩的什么昏招。

如果单纯只是想算计她,不是非得挑到这个时候。

他怎么知道她一定会来看龙舟赛?

在场女眷众多,碰着谁伤着谁都不容小觑,何况还有徐后在?真要误伤徐后,背后主使者岂不是打死老鼠,伤了玉瓶,得不偿失?

姚黄暗暗唾弃自己,可真是糊涂了,自己怎么成了老鼠了?

总之,除非她和徐后都在这幕后主使的算计之中。

姚黄没意气用事,只沉默了一瞬,道:“是,臣女知错,但臣女的确是无心之失。可臣女还是要问:为何当时皇后娘娘会突然冲向臣女?徐三姑娘不是口口声声是臣女谋害的娘娘吗?她又说众目睽睽,所有人都是见证,那就请她将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说个清楚明白。若仍旧千夫所指,那臣女……认命。”

只是认命,却仍旧不认罪。

“若皇后痊愈,你死罪可免。否则……”

否则她就得去给徐皇后赔命是吗?

姚黄还真不愿意。

她忍不住道:“这对臣女不公平。凡事有因有果,有主有次,有急有缓,有轻有重,在臣女致娘娘摔倒之前,娘娘……是否已经身负重伤?”

就算她有过错,可也不是全责吧?

难道不该追究推搡徐后的凶手?

景成帝笑了笑,道:“你很能狡辩。”

姚黄气极反笑,只是笑里却带着泪。

她心说:这怎么能算是狡辩?这是事实好吧?凡事得讲证据,不能因她带了利器,就说她有心谋害徐后,也总不能因为他找不着幕后黑手和凶手,就拿她这个现成的人犯顶缸吧?ぷ99.

这也太省事了。

做人不能这么不讲武德,尤其他这个做皇帝的,更不能如此欺负她一个一无所有的弱女子。

她心里虽然这么想,却不能这么直不愣瞪的说。

好在不用她说,景成帝也能猜到她的所思所想。他起身道:“你好好养伤,案子还等着你破呢,早一天破案,你也早一天脱出苦海。”

他这是把球又踢回来了。

案子不容易破是真的,但指望她一个替罪羊来破案,真的好吗?

可姚黄又别无办法。

景成帝一个示意,架着姚黄的人便松了手,姚黄恢复自由,却也失了倚仗,只能缓缓地跪好,以匍匐于地的姿势,跪谢皇恩。

出了牢房,景成帝的脸就黑了下来。

他嘴上那么说,心里可不那么想,这么一桩刺杀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难不成还真指望姚黄一个小姑娘?

但她如此敏锐,却是景成帝没想到的。她居然能猜到幕后之人身居高位,能量很大。

她也没有传言中的那么轻浮、浅薄和蠢嘛。

这些不足以让景成帝烦恼,最让他烦恼的是……姚黄在他荒芜的心田里放了一把火,等到烈焰腾腾,她却恃宠行凶,转瞬又逃之夭夭。

胆小鬼,小浑蛋。

她根本不知道她那句“慕恋”带给他怎样的悸动,也不会明白像是一道雷轰开了他内心世界厚重的大门,以至于失态失仪,甚至失去理智,大半夜的跑到诏狱这个鬼地方,以审问为名,就想问她一句:是不是真的?

骆安扶着景成帝上了马车,觑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的问道:“姚姑娘……该如何安置?总不能真在牢里一直住着?”

按说姚黄如今是要犯,轮不到骆安提醒,但景成帝能够大半夜的赶过来亲审姚黄,就说明姚黄这个“要犯”还有用。

景成帝端坐车中,默不作声。

什么怎么安置?她一个犯人,待在牢里不是正常的吗?

可他自制惯了,向来不屑对着身边人发泄无名怒火。

骆安嘀嘀咕咕的提醒道:“姚姑娘身子一向孱弱,又刚受了刑讯,牢里又阴暗、潮湿,只怕……受不住。”

这已经算是委婉的说法了,寻常强壮的男人受了刑,没有好医好药,伤处也会化脓感染,何况是姚黄?

她今晚定然是要高热的。

她要单纯只是高热就罢了,万一她又犯了失魂症呢?

景成帝捏了捏眉心。

他不喜欢底下人揣测他的心思,但不揣测怎么可能呢?

他是天子,执掌天下,所有人对他都敬畏有加,无不小心翼翼、战战兢兢,既怕哪天服侍不力会死于非命,又想着从他这里求得富贵前程。

所以他既不愿意被人猜得透透的,有意无意的牵着他的鼻子走,也不愿意旁人投其所好,将他捧杀。他需要时刻保持自由的理智和清醒的意志。

但骆安的提醒是对的,姚黄一旦犯病,非秦兴不可。

光有秦兴还不够……真等到姚黄又病入膏肓,他再跑到牢里替她驱除邪祟不成?

景成帝想想都觉得头疼,他沉着脸道:“将她一并带走。”

不管从哪方面考虑,姚黄绝不能再丢在诏狱里。

若果然如她说的那样,有人针对她行算计、陷害之事,她在狱里是最危险的,有太多可以给人暗下毒手的机会。

骆安松了口气,应声“是”,替景成帝放下车帘,亲自带人去提姚黄。

果然,姚黄已经意识昏沉。

骆安看她过分苍白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就知道她已经起了高热。

他命人小心地把姚黄带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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