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076)

《表妹且娇且妖》

晚来风徐/文

(076)

丁赐查到的是最近一个月内,魏府死了一个丫鬟,一个小厮。

按说一府上下几百号人,不说每天都有生老病死,但死个把人实在不算什么稀奇事。可凡事就怕较真,丁赐细细详查,竟发现这两个人都是服侍魏紫焉的。

小厮姓张,叫张光,是一棵独苗,父亲早年病故,家中只有一个寡母,也在魏府里做事。

丫鬟之意是魏紫焉身边的一等丫鬟,听说平素还挺得宠,与这小厮没什么交情。

是挺巧,可这份巧合也说明不了什么。

景成帝瞄了丁赐一眼,问:“然后呢?”

别告诉他,事情查到这儿就进行不下去了,如果线索断在这里,光凭魏紫焉身边死了一个丫鬟一个小厮,又能说明什么?

丁赐忙摇头:“属下多方寻访,找到了张光的寡母。据张婆子说,那叫之意的丫鬟曾经交待过张光一桩差事,具体什么差事,张光不肯说,只给了张婆子五十两银子。差事倒是不难办,只是很费功夫,张光在外头跑了好几天,早出晚归,还磨破了一双鞋。”

张婆子自然心疼儿子,还说要替他赶制一双新鞋。

张光却说,事情已经有眉目了,到时姑娘会有重赏,要多少新鞋不能?

可这话说了没两天,便听说他在外头办差,误撞了一位喝醉酒的贵公子,被此人失手打死。

张婆子哭得死去活来,差一点儿就跟了儿子去。之意亲自带了许多名贵药材去看张婆子,还亲手替她熬药,看着她喝下去的才回的府。

可张婆子几日水米不打牙,肠胃早就虚了,药勉强喝下去,没多大会儿就吐了个干净。

但到底生了一场重病。

再然后,就听说之意死了。

张婆子察觉到了不祥的苗头,便托着病体去投奔自己的远房堂妹,才走到半路,就被丁赐给拦了回来。

很明显,这就是一起杀人灭口案。

不要说景成帝,连丁赐都觉得这魏姑娘很有嫌疑。

但光一个张婆子,显然是再也问不出什么来,唯一有可能知情的丫鬟之意已经死了,别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牵扯进来。总不能直接杀进魏府,把魏紫焉揪出来严刑拷打?那和查抄魏府有什么分别?

所以说,查了半天,这案子查到这儿又走进了死胡同。

丁赐不由得有些窘然,只能请罪道:“臣无能,还请陛下再容臣些时间,微臣一定会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景成帝倒笑了笑,道:“查还是要查的,可是别这么大张旗鼓的查。”

其实查不查都无所谓了,景成帝想要的也不过确定魏紫焉是不是有嫌疑。

没有,只当他听信了姚黄这个“小人”的谗言,好在没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损失。

真有嫌疑,横竖如今她人就在宫里,还不怕她露出马脚?

再则,她一个深闺女子,想要和外边的人勾连,没那么容易,所以这其中一定有她父兄的手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有帐还怕算吗?

徐二和魏紫焉两个小姑娘轮番守着徐皇后,虽仗着年轻,可夜半不睡是最熬人的,很快两个姑娘的面色都不大好。

这天是魏紫焉当值,她回来时,天才蒙蒙亮,徐二在宫里是熟惯了的,可不比从前是做客,如今觉轻了许多。

魏紫焉用温水盥洗,铜盆和水声泠泠一响,她便醒了。

醒了就没有再赖下去的道理,徐二起身问:“魏妹妹回来了?娘娘怎么样?”

魏紫焉朝她嫣然一笑,眼睛里亮晶晶地绽放着如星子一样的光芒:“娘娘醒了。”

醒……了……

徐二几乎呆住了。

这是她,也是太子殿下,更是这仁德宫里上下宫人都期盼的奇迹。之所以称为奇迹,是几乎所有人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大家都已经等得灰心丧气,冷漠麻木,可万万没想到,在所有人都绝望之后,这个奇迹居然出现了。

她跳下床,一把拽住魏紫焉的手臂:“你说什么?你说姑母……怎么样了?”

魏紫焉蛾眉紧蹙,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疼。”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激动了。”徐二忙松开手,脸上却写满了催促。

魏紫焉浅笑,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亲眼看着娘娘睁开眼,我比你这会儿还激动,恨不能又笑又哭。”

徐二得到了确认,果然一边笑一边大滴大滴的眼泪往下滚,她也顾不得失态,蹲到地上,捂着脸呜呜呜地哭了起来:“太好了,太好了,姑母终于醒了。”

魏紫焉也没劝,只跟着蹲下来,轻轻拍抚徐二的后背,像个知心姐姐一样,默默陪着她。

徐二用手背抹了抹脸,道:“我去看看姑母。”

魏紫焉也没拦,只道:“陛下和殿下都在。”

徐二一下子就偃旗息鼓了。

她不敢见太子殿下,是因为愧疚和罪恶。

她更不敢见景成帝,除了畏惧他的威严,还有畏惧他对徐家整个一族的厌恶以及生死的掌控。ぷ99.

她抬头朝魏紫焉笑笑,道:“多谢妹妹提醒。”

这会儿天色愈亮,屋里也比先前更透,她一眼望见魏紫焉手臂的位置有星星点点的血渍,不由得纳罕且奇怪的道:“魏妹妹,你这里……受伤了?是我刚才抓伤的吗?”

魏紫焉沉默了几息,朝她摇头,道:“不是。”

“那是怎么回事?宫里有人欺负你了?”

魏紫焉拉她起身,一同坐到床板,道:“我拿你当嫡亲姐姐,咱们俩无话不说,但这话也只我说你听,就此为止,可好?”

魏紫焉一番话说得徐二热血沸腾,却很快又冷了下去。

自己的妹妹徐三大抵也是这样,三言两语就被人蛊惑得失了神智,连最根本的脑子都没有,这才闯下大祸,致她自己于万劫不复不说,还差点儿拖死整个徐家一族。

徐二朝便迅速冷静下来,认真的朝魏紫焉点点头。

魏紫焉垂眸,道:“我见娘娘终日不醒,很是忧心如焚。娘娘凤体关系着陛下、殿下的心情,也关系着大楚朝的命运,恰好记得古书里说,以人肉做药引,可治顽疾,所以就想试试。”

“啊……”徐二再坚强的心性,这会儿也忍不住惊呼出声:“你,魏妹妹,你……”

“嘘。这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再不许同别人提起,如何?”

徐二不解了:“为什么?姑母能醒,你是最大的功臣,理当得到嘉奖才是。”

哪儿有像魏紫焉这样不肯居功的?

魏紫焉摇头轻笑,道:“我不过是一点儿小心思,不求嘉奖。毕竟娘娘一向待人宽厚温柔,在我心里,她就是我的嫡亲长辈。”

说到此处,魏紫焉两颊飞霞,凭空添了几分妩媚。

她并不骄矜居功,眼里仍旧是温柔和美的笑意,道:“说句僭越的话,孝敬长辈,是为人子女的本份,若能得娘娘痊愈,便是削尽我一身皮骨又如何?”

徐二呆呆的望着魏紫焉,视线又落到她受了伤的左臂,心头一阵悸动。

说实话,她自认虽有这样的孝心,却没有这样的胆魄真的在自己身上下刀子。这可是要留疤的啊。

徐二被感动得泪眼汪汪,忽然道:“你,几时伤得?可有敷药?我……我替你去向太医院要点儿伤药,就只是……对了,听说太医院有腻雪膏,可以不留疤痕。”

“不必了,谢谢。”魏紫焉十分克制情绪,微微仰头,再看向徐二的时候,只有眼角的微红泄露了她内心的悸动,她温和且平静的道:“有些事,做了就好,不必宣之于口,更不必闹得沸沸扬扬,否则好心反倒成了歹意。”

她捧着徐二的手,道:“你也不想我明明一片诚心,反倒要被人骂是沽名钓誉?”

徐二刚想点头,却忽然摇头,道:“话不能这么说,若是别的也就罢了,可你做了这么大牺牲,怎么能隐姓埋名?不行,我一定得把这事告诉……太子表哥。”

徐皇后确实醒了,但人还很虚弱,也不大能认人。

景成帝看了一回,心中惊喜褪去,又只剩下了冷静。

不是他生性凉薄,而是……徐皇后醒了,也不过勉强比从前多了一□□气儿,仅此而已。若是不能痊愈,她这样反倒更是活受罪。

本着人之常情,他也欣喜不起来,高兴不起来。

景成帝也没回延和殿,就在西稍间召了周院正等人询问徐皇后病情。略想了想,又让人把赵昂唤了来。

赵昂尚在禁足中,听说母后醒了,惊喜异常,等急匆匆赶来,连徐后人都没见着,便被提溜到了景成帝跟前。

景成帝倒很体谅,温声道:“你母后醒了,去看看她吧,回头也一并听听太医们如何诊治,如何开方。”

赵昂应了一声“是”,两步并做一步,去了东暖阁。

徐后面色灰黄,因连日缠绵病榻,人也消瘦了许多,往日保养得宜的面容,在这个时候全部卸下伪装,老态、疲态尽显。

赵昂每看一次,都觉得陌生一次,心惊一次。这哪儿还是从前那个温柔含笑、尊贵无俦的母后?

赵昂步子沉重,慢慢靠近榻边。

方姑姑上前行礼,含泪道:“殿下来了?娘娘刚才睁眼了,奴婢猜着大抵娘娘是在找您。”

这不过是安慰罢了,徐后才略有意识,认人都不清,只怕连今夕何夕,她自己是谁都还不清楚,哪里还能惦记得上赵昂?

可赵昂不知,他心情激动的去看徐后。

待看到徐后仍旧紧闭双目,了无声息的躺着,心里那股激动又凉了下去。

这……不是说醒了?怎么还这样?

方姑姑道:“娘娘刚醒,凤体虚弱,不过略醒了一时就又睡着了。”

赵昂:“……”

人生实苦,人活着怎么这么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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