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在主室的桌前围坐着，三双眼睛同时看向前方的人。
路晚凉原本还纳闷为什么进了屋好半天南城雪都没说话，直到看到凌浩然走进来才明白过来。
他倒不是空着手过来的，除了桃花酥桃花酿，手里还多了两把木剑放在了一边。
这速度够快的，路晚凉心想。
那边南城雪轻咳了一下，打破了现在的宁静：“你们不用这么看着我，并不是什么严肃的事情，只是想简单的了解一下你们的内心所想。”
南城雪说完，看了眼三人，见他们三人都不太理解的样子，便又继续道:“这世间每人都想寻仙问道，但所求所问都各有不同，所以想了解一下你们拜我为师，想要修习的目的，或者说你们的理想是什么。”
“不用避讳，说你们的所想就可。”南城雪又补充道。
对面三人互相看看，凌浩然收回视线，率先开口:“解百姓之困苦，救天下之苍生。”
路晚凉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不错。”南城雪看着他，面露欣赏:“少主心中有丘壑，切记要脚踏实地。”
“是，师尊。”
得了夸赞的凌浩然有些得意，侧过头看着另两人，路晚凉被他看的很是不自在，转过头不经意的和南城雪的视线对上，不过也就一瞬间，便很快看向了林书语。
“书语呢？”南城雪道。
路晚凉也紧紧的盯着他，好奇他的想法。
“安广厦万千，扩万亩良田。”林书语道。
“嗯。”南城雪同样面露欣赏:“书语心中有大爱，切记要尽力而为。”
“是，师尊。”
路晚凉在一旁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林书语是个好人，上一世他以另一个身份为病人免费医治的时候路晚凉就知道了，可是这一世林书语弃了医道，改修剑道，不知道还能不能完成心中所想。
虽说他跟林书语一样，资质都属于下等，但终究还是有些不同。
他能做到的，林书语未必可以。
“晚凉呢？”
听到有人唤他，路晚凉收回思绪，抬眼看着面前的人，只听南城雪又道:“晚凉修习所为何？”
“师尊，他肯定是想来长生峰混吃混喝来了，他上次下山前我给了他那么多银两，这才多久就花光了，当时您说收他为徒他不同意，这次回来主动拜师，穿的一身破破烂烂的，当时刚下山的时候威风去哪里了？”凌浩然说完，瞪了眼路晚凉，转过头看向另一边。
他可忘不了当时路晚凉那一副欠打的模样。
路晚凉听他说完，难得的没有反驳。
因为他说的对。
但是回答肯定是不能这么回答的。
其实上一世，南城雪也问过这个问题，凌浩然的回答倒是没有变，但是当时的他是怎么回答来着？
哦，对了。
“匡扶正义之事，修习正义之道。”
“嗯，不错，晚凉心中有大义，但切勿因小失大。”
确实啊，心中可不是有大义嘛。
看那红莲业火，烧了多大一片。
大义灭世间。
不过此生他肯定是不能这么回答了，毕竟他可不想什么拯救天下苍生了，他连自己都救不了，还救别人。这是小孩子才会有的想法，重来一次的他可没有。
但他实在想不出他来这拜师还有什么想法，最终在三人的目光下，只能硬着头皮，很不要脸的说道:“混吃等死，百无聊赖。”
虽然说的很小声，但三人还是听到了。
凌浩然一脚踢在了路晚凉的椅子上:“路晚凉，你还真是够不要脸的，真把我长生峰当你养老的地方了!”说完一脸嫌弃的往一边挪了挪，离南城雪又稍微近了些。
路晚凉身形晃了晃，这凌浩然踢的力气有点大，路晚凉都担心他把这椅子腿踢坏了，这可是他那屋的椅子，他那屋可就这一把椅子，踢坏了他可就没椅子了，有些心疼的检查了一番，发现椅子没什么问题才放下心来，抬头瞪了他一眼:“师尊说的嘛，说自己所想就好，这就是我心中所想。”
“你!”凌浩然被气的一时语塞，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还有什么可骂的，最后只得瞪了他一眼，将视线转到了南城雪身上，希望师尊能出声训斥他。
路晚凉也同样抬头看着南城雪，他不知道南城雪听到他的回答心中会怎么想，想来也对他这回答不会有什么好印象。
不过南城雪那边始终没有动静，只是低着头，肩膀略有些颤抖，路晚凉正疑惑着，便听到南城雪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
刚才本想着自己是师尊，要注意一下仪态，不过终是没有忍住，笑出声来。
好半天，南城雪才止住笑意，眼角还有一点晶莹闪过，他看了眼面前的三个徒弟，轻咳一声，稳住情绪，不过嘴边的笑还是未能完全收敛:“不错，晚凉心中有自由，但切勿画地为牢。”
这也可以？
路晚凉惊了，林书语懵了，只有凌浩然一副淡淡的样子，似乎早就预料到了。
他都说到这份上了，南城雪居然还能夸出来？
路晚凉不死心，便改口道:“师尊，我刚才没想好，我再说一个，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路晚凉，你才多大就想着白首不离，你休想打我长生峰女弟子的主意。”凌浩然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路晚凉懒得理他，只是看着南城雪，想着这回看他还能不能夸的出来。
“嗯，不错。”南城雪道:“晚凉心中有所爱，但切勿迷失自我。”
“……!”
好吧，路晚凉服了。
对于这位师尊，路晚凉有时候真是拿他一点办法没有。
这段小插曲过了，第二日，路晚凉和林书语一人手里握着一把木剑，站在长生藏雪的院子里练习。
南城雪依旧如昨日一样，随便摆弄了两下，便让他们自己去悟了。
昨天南城雪不管怎样还坐在这里睡…咳咳，看着他们练习，今天教完人直接就走了。
哦，不是空着手走的，还带走了昨日凌浩然送来的桃花酥。
路晚凉假装拿着木剑比量了几下，见人还没回来，便干脆坐在了石凳上看着林书语自己练。
林书语练了会儿，也发现了路晚凉的动作，便走过来问到:“晚凉是累了吗？”
“不是。”路晚凉摇了摇头，看了眼他一脑门的汗水:“主要是吧，我来这真的不是为了修习的，就是为了来混吃等死的，所以也没必要那么认真。”
“既然拜了师，总归是要把这些都认真学会的，要不往后别人问起来，作为白衣踏雪的弟子，却什么都不会，会坏了师尊的名声的。”
南城雪哪会在乎这个。
路晚凉这么想，但是没这么说，便找了个理由道:“师尊肯定不会介意的，要不我昨天那么说，他肯定就把我逐出师门了，书语你不用管我了，你可得好好修习，将来出门还得指望你保护我呢。”
林书语轻轻一笑，拿他有些没办法，便又拿着木剑继续练习去了。
从正午到黄昏，南城雪都没有回来，路晚凉在石凳上坐了一下午，不小心着了凉。
夜幕降临，繁星满天，路晚凉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声音，直到快睡着了才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他马上从床上蹦起，来到窗边，看着偏室的方向。
只见南城雪一身破衣，站在月光下，手里拿着一壶酒，站在偏室的门口准备进屋。
路晚凉顿时一身火气。
哪有这样当师尊的!
教完徒弟，自己出去喝酒？喝了半天这么晚才回来。
路晚凉很生气，趴在窗边，看着南城雪道：“师尊。”
虽是生气，但是说出来的语气倒是平淡的多。
毕竟他不敢真的和南城雪发火，万一他再一生气把自己逐出师门…
“怎么还没睡？”南城雪看着他道。
声线很干净，不像酒醉的样子。
说来，路晚凉好像没见过南城雪醉酒的模样，毕竟他这人对自己还是很克制的，不会贪杯。
“师尊去哪里了？”路晚凉越过窗户，落在南城雪不远处，慢慢的向他靠近。
现在他还太小，南城雪比他高出了很多。
不过用不了多久，他就会长得比南城雪还要高了。
“今日有事，随便出去转了转。”南城雪说完，看着他又到:“今日是否有偷懒？”
路晚凉看着他，有些小心翼翼道:“我若是今天偷懒了，师尊可会生气？”
“不会。”南城雪道。
路晚凉有些不解。
没有哪个师尊会愿意看到自己的徒弟这个样子吧，谁不希望自己的徒弟未来能成材成器，可南城雪偏偏就是这样与众不同。
“那师尊可会赶我走？”路晚凉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毕竟他觉得，南城雪这个态度，肯定是对他失望透顶，已经放弃他了。
“不会。”南城雪依旧这样回道。
“师尊为何…”
“你若想修习，我便会尽全力教你，哪怕你资质并不高，我也会尽力让你有所成绩；你若想平凡，我便教你一些谋生之道，将来长大下山了，也能自力更生。”
“师尊…”
“晚凉。”南城雪看了眼他，抬起手灌入一口酒:“修习先修心，修心先修人；人应无所欲，心应有所依。你既已想好了将来想要做什么，我便不会强求你做我弟子必须要怎样，只要问心无愧，只要不会后悔，只要不会伤及他人，便可以了。”
“师尊是知道我将来想做什么？”路晚凉看着他，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不知，但你今日回答，并不是你心中所想。”
路晚凉低下了头，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好了，夜色已浓，早些休息吧。”
说完，南城雪推开了门，进了屋。
路晚凉还站在原地，久久未曾动过。
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有些微凉，才缓过神来，看了眼偏室的门，随即一拍脑门，一脸无奈。
刚才说了半天，还是没问出来南城雪去哪里了啊…
算了，管他去哪里，反正，只要不把自己从长生峰轰出去就好了。
想清楚了这一点，路晚凉看了眼窗户，又看了眼主室的门，最终还是选择原路返回。
他怕不小心把林书语吵醒了。
直到他进了屋，林书语才从窗边走出来，看了眼偏室的方向。
好半天，才收回视线，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