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蜃集团递给政府的信函终究是没有广而告之，当然，像这样的信函想要给其他人都看了，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毕竟，因为这个信息差，天蜃集团哪怕是在资金链危机严重、项目大范围停工，依旧是一个不俗的房地产公司——它对外的身份依旧是昌南第二大的房地产企业，布局全国的行业50强。
但，不能让别人看到的其他原因是，天蜃集团的这一篇信函，怎么看怎么不合时宜。
“你是一家经营困难的房地产企业，一家手头现金不够还债，没有新资金注入就会破产的大型企业，现在是求着政丨府注入资金帮助脱险的，怎么能反过来威胁政丨府呢？”
这，就是许多看到了那封“求救信”的政丨府职员的心理写照。
……
“现在天蜃集团的困境已经十分明显，资金链断裂导致集团经营困难，项目停工导致后期回款金额受限，如果没有外来力量的介入，极有可能在未来的短时间内正式破产。”
问题很严峻，政丨府也在商量对策。
“天蜃是省内重要企业，这种情况是需要救助的。”
有人发言，许多人认同。一家纳税额长期位居省内前五的企业于一省经济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为了政绩着想，这一次会议应该果断予以企业援助才对。
不过，也有别的声音。
“优胜劣汰是企业竞争的必然，况且现在房地产产业整体下行，部分房企受到大环境的影响出现资金链危机的情况实属正常。”
“今天拯救了天蜃，明天又去救昌峰，后天呢，更往后呢——前一次经济危机，米国政丨府也没有选择拯救曼雷兄弟。如果一直维持现在的经济格局，拯救一些落后于时代的大企业，并不明智。”
两种声音一时间纠缠起来，谁也盖不过谁。
……
昌峰288，顶楼办公室。
朱晓军并没有预料到，自己会从市政丨府那里接到天蜃集团的求救信。
信件是没有问题的，并且经过修改——政丨府就天蜃集团再次联系后，删去了其中一部分文字，将剩下的部分作为引用内容“抄送”给昌峰集团。
“作为同在昌南的大型房地产企业，贵公司一贯得到市政府的优厚待遇，并在过往的数十年内快速发展。”
“作为一家大型企业，贵公司应当担负起新的社会使命……”
政丨府添加的文字分列头尾，前面是恭维和“提醒”，后面是针对现在天蜃集团的请求的几条“解决方案”。
……
“为解决天蜃集团当前债务问题，经过会议讨论决定，达成以下初步方案。”
“针对天蜃集团与贵公司合作开发的项目，市地铁投资集团将以合适的价格收购天蜃集团在合营公司中所持有的股权，并与贵公司协商下一步开发计划；针对天蜃集团部分有出售意向的资产，若贵公司有意向收购的话，可以合适的价格收购其部分股份，昌南城市投资集团将牵头成立资产管理公司管理相关资产并继续经营。”
嗯，意思很简单。
原先你和天蜃合作的项目，现在变成你和昌南地铁投资合作，这是第一步。
你想要从倒下的天蜃那里割肉，可以，昌南城投正牵头，你想要分一杯羹就拿钱去换。
朱晓军笑了，如实说来，政丨府所提出的这样一个方案也没什么问题，麻烦就麻烦，在这里面的水还是挺深的。
“什么好的东西都被那边捡去了，自己这倒是讨不到半点好。到头来论起功绩，还是政府牵头有能力的企业来拯救陷入危机的天蜃。”
尽管如此，却也知道，在当下这种情况下，是无法提出更加合适的处置方案的。
“好事都让人占尽，不过自己也算是能分到点东西。”
朱晓军到时要考虑一下自己该不该在这一次大变动中掺和一手了。
……
静下来，往往有更多的体会。
在昌峰288的楼顶，朱晓军再一次阅读那边递送过来的书信，一些之前没什么注意到的内容更加清晰。
“如果项目停工会影响到农民工复工，供应商遍及各大行业，如果出现问题会影响整个省份的经济，债务违约会影响到整个省内的金融业正常发展，在售项目所涉及的业主数量不少，如果集团问题持续发酵，可能会影响到不少业主的生活？”
这些零零种种列出来的，让朱晓军看了都有些胆战心惊。
“如果企业破产，影响会是整个省域的。就算直接没有破产，就现在的情况也会其他的影响到省内经济正常发展。”
他从这些文字中读到了一些不应该属于程可博的语气——这种语气似乎带着些威胁。
“你不来帮我的话，后果会非常严重”，朱晓军很快就从这份心理得到了些端倪，也对这写信人的胆色暗暗称奇。
“胆子倒是挺大，不过居然还猜对了。”
没错，政丨府投鼠忌器了。天蜃集团面临的危机是太过严重，而且这样的危机一旦全部爆发，所带来的影响将是无法预料的。
“你爱帮不帮，如果不帮的话，整个省内的经济可能会受到重创。”
朱晓军从这个信件中读到了程可博的潜台词，还别说，这种威胁和那男人的性格本来就是那样相符。
……
“照这么说，似乎还是需要多做些准备。”
“有些东西拿不拿得下，到现在来看，似乎比较麻烦了。”
并不是朱晓军不自信，而是他觉得自己的昌峰集团在这一次政丨府主导的行动中，并不会有多大的话语权。
“现在看来，国企估计是想要吃下这些倒下企业抛出来的大多数资产。”
在三条红线出来之后，民企所受到的冲击本身就比国企要更加严重，而国企在危机之后，往往可以通过收购的民企的资产而进一步扩大规模；而被淘汰的民企，将会逐渐被遗忘在历史舞台。
这是一个必须要跳下去阳谋。
朱晓军背上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