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木楼人家

第二天,老林打来电话,结果证实,无头尸体就是护林员,但是遗憾的是,现场并没有提取到任何有关凶手的指纹和dna,而且提取到的护林员的血液中酒精含量超标,所以可以推测,护林员是在喝的不省人事时,被人用斧子生生把脑袋砍了下来。

听到这个消息后,大家喜忧参半,喜的是先前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忧的是还没有一点关于凶手的信息。

为了尽快破案,为了护林员和栓子的妹妹,大家都加入到了走访调查的工作中。甲乙丙三名年轻警员负责调查外出人口,老黄调查护林员社交网,我和女记者秋曼走访调查哪家村民与栓子家有矛盾。而栓子则听了老黄的话,决定在爷爷奶奶身上下点功夫。

傍晚,乌云沉沉,凉风嗖嗖,眼看又要来一场大雨。酝酿了一天的栓子,终于问出了口。

奶奶坐好饭,栓子喊来爷爷,祖孙三人坐定,栓子奶奶问道:“孙子,你那个同学不在家吃饭?眼看就要下雨了,他怎么还不回来?”

栓子尅着手指,没有回答,而是问道:“奶奶,咱家咱家以前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

栓子奶奶一愣,说道:“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

栓子爷爷把筷子摔在桌子上,沙哑着嗓音,吼道:“这是哪个嚼舌根子?!栓子,你爷爷我一辈子坦荡,绝没做过亏心事!你奶奶也是,你爸爸更是村里人看着长起来的,村里人没一个不夸你爸爸好的,你不要听那些人瞎说!”

栓子意味深长的地看了爷爷一眼,低头默默地吃饭。

天空昏沉,云层开始响起隆隆的雷声,晚上八点,我和秋曼回到了许奶奶家。

早晨的时候约好晚上在许奶奶家吃饭,我也是从秋曼那里了解到,许奶奶已到古稀之年,是一个空巢老人,老伴没了,孩子又在外地,虽然每个月都会给她寄些钱回来,但是再多的钞票也填补不了老人空洞的内心。

而我们的到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老人的寂寞。

见我们回来,许奶奶高兴地摆桌子摆凳子,给我们盛饭。我把许奶奶扶到一旁坐好,然后和秋曼一起收拾晚饭。

晚饭就是普通的农家饭,但是许奶奶熬得粥很好喝,不止我和秋曼,就连老黄都爱喝。栓子和妹妹小时候更是经常来蹭饭,就为了喝一口粥。

热气腾腾的粥进入胃里,被冷风灌入的凉气瞬间消散,这是奶奶的温暖!

秋曼享受地咂咂嘴,说道:“奶奶,您熬得粥实在是太好喝啦,我都不舍得走了!”

我捧着碗,让香气钻入鼻腔,“是啊奶奶,您做的粥,又香又甜!”

许奶奶开心地笑道:“好喝就多喝点,不想走就多住几天,反正我这就我一个人,只要你们不嫌弃我这个老婆子就行。”

我说道:“奶奶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在这蹭吃蹭喝还怕您嫌弃我们。”

秋曼拦住许奶奶的胳膊,撒娇道:“哎呀奶奶,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弃您呢,你是我亲奶奶!”

看着这女人起腻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一会许奶奶就吃饱了,我和秋曼搀着她回去休息,“奶奶您休息吧,一会我们收拾。”

许奶奶最好还不忘叮嘱,“你们年轻人身体好,但是也不要待太晚,早点睡。”

我和秋曼异口同声道:“知道了。”

许奶奶回屋,我们重新坐下来喝粥。许奶奶家的电灯是那种老式的,灯泡按在电线上,电线被吊在房顶,拉出很长的一段距离。灯泡悬在我们头顶,我们面对面坐在小板凳上曲着腿,我们的影子躺在地上,像是两个肥胖的黑猫。

我捧着碗盯着秋曼看,她的睫毛很长,眼睛是那种仿佛要出水的清澈,她把碗放在嘴边轻轻一抿,一个可爱的酒窝便出现在嘴角处。

“好看吗?”秋曼用碗挡住了嘴,我没察觉到她要说话。她的声音传来,我对上了她的眼睛,我瞥向一边,尴尬地挠了挠头发。

秋曼唇角上扬,歪头看着我,眼神似得意似挑逗。

这时,栓子开门走了进来。我急忙转移话题,问道:“怎么样?”

栓子坐下,深深叹了口气,说道:“我奶奶应该没事,我爷爷好像我感觉我爷爷反应太大了。”

我和秋曼没有说话,毕竟我们不好说什么。

栓子摇了摇头,问道:“那你们呢?有什么成果?”

秋曼摊了摊手,说道:“还是跟黄sir当时一样的结果,现住的村民都对你们家评价很高,而且他们对搬走的人基本都没什么印象了,再说了,有谁会记得别人家的矛盾。”

我说道:“我们现在只能等老黄他们的结果了。话说,他们还没回吗?快九点了。”

“人家是警察,就算查到什么也不会主动跟你汇报的。”秋曼起身把自己的碗刷干净,然后面无表情的对我说:“一会把锅刷了。”

我眼神闪躲,装作没听见。

栓子掏出手机,“我问问。”

“喂谁”老黄的声音断断续续,下雨天信号不好。

“是我栓子,黄叔,你们查的怎么样了?”

“喂!这边!没看到水啊!年轻人笨手笨脚的啥啥啥你说什么?”

嘟嘟嘟嘟电话断了。

栓子一脸茫然。秋曼却笑了出来,“好了,应该是回来了,他们住在一个荒废很多年的房子里,那个房子漏雨很厉害,你们看外面的大雨,估计他们现在正忙得不可开交呢。”

许奶奶从屋内走出来,要到院里去上厕所,秋曼打着伞陪奶奶一起去。

屋里剩下我和栓子两个人,栓子一直在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无奈,我只好刷锅洗碗。

“年哥”我刚洗完碗,就听到了栓子的声音,他说道:“你不觉得我们漏掉了什么吗?”

我重新坐下,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木楼。”栓子的眼睛漆黑透亮,而那时我却没能发现,这双干净的眼眸中埋下的仇恨的种子已经开始生根发芽了。

“好像是,我们一直都没能明白,凶手为什么会把护林员的尸体丢在木楼里?”我问道:“那个木楼,以前住着什么人家吗?”

栓子想了想,忽然喊道:“小石头!”

“啊?什么?”我问道。

“我说的小石头是我很小的时候的玩伴,他大名叫陈石,那栋木楼就是他家。只不过后来他母亲去世后,他父亲就带着他离开了。”栓子说。

“他母亲去世?意外?还是生病?”我问。

“记不得了,不过他母亲好像这有点问题。”栓子指了指脑袋,“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想起来,我小时候和小石头要好的不行,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其妙的找我打架,还骂我是畜生的孩子,还说要杀了我。”

我不解,问道:“为什么?你们发生什么矛盾了?”

栓子无奈地摇摇头,说道:“我们当时都还不到十岁,小孩子能有什么深仇大恨,自那之后,我们就谁也没理过谁,后来就听说他母亲去世了,然后没多久,他就搬走了。”

“那小石头他们家跟护林员熟吗?”我问。

“熟不熟吧?我也不记得了。”栓子冥思苦想。

我说:“既然是十年前的事情,那老人们总该知道些什么吧。”

栓子点头,“有道理,我们可以现在去问问我爷爷奶奶。”

我们打着伞回到栓子家,栓子奶奶正在安排被褥,栓子爷爷在屋里走来走去,见我们回来,栓子奶奶关切地问道:“娃子们,大晚上别乱跑,这么大雨,生病了可咋整?”

栓子接过奶奶手中的被子,微笑道:“没事,奶奶我们自己来吧。”

栓子爷爷穿戴整齐,丝毫没有要睡觉的意思,我透过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很紧张,他盯着栓子看,眼睛眨也不眨。

我以为是孙女的去世,这个老人还没缓过来,也就没太在意,我走上前,问道:“爷爷,我有事问您。”

栓子爷爷没有理会我,而是说道:“栓子,爷爷有事情跟你说。”随后,栓子爷爷看向我。我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对栓子说道:“那我先回许奶奶家,你们聊。”

我拿伞出去,在关门的瞬间,我看到了栓子爷爷,这个老人眼神里的决绝,和终于下定决心的轻松。

我回到隔壁许奶奶家,一进门就看见秋曼伏在锅台上。农村的大锅熬得粥很好喝,但是刷起来却很费力。

她弯着腰,裤子紧勒在屁股上,勾勒出诱人的曲线。看到我进来,她停下手里的动作,表情微怒,轻声吼道:“你回来干什么?!我不是叫你把锅刷了吗?!”

我倒是把这茬给忘了,没等我说话,屋里许奶奶的声音传了出来,“丫头诶,放着吧,明天我刷。”

秋曼嗔了我一眼,回复道:“没事,奶奶我给您刷完了。”

我没理她,冲屋里喊道:“奶奶,您睡了吗?我有事情问您?”

秋曼踢了我一脚,骂道:“你有病啊!知不知道老人的睡眠很重要!”

我不知所措,急忙说道:“奶奶您要是睡了就算了,明天再说吧。”

屋里传来窸窸窣窣地穿衣声,许奶奶走了出来。

我不好意思得骚骚头,笑道:“奶奶,不好意思啊,这么晚还打扰您。”

许奶奶边说边坐在板凳上,“我知道你们在查小女娃娃的事,我也是很喜欢那小娃娃的,又水灵又懂事,可惜了。”许奶奶面露疼惜,“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我在秋曼刚刷好的碗里拿了一个,倒满一碗热水,端到许奶奶面前,问道:“奶奶,您知道村西边那个木楼人家的事情吗?”

秋曼也好奇的坐了下来。许奶奶捧着碗,热气升腾,脑海中的记忆被翻出。

“哦,那家是壮实他们家。”许奶奶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你要说那个木楼诶,当时在我们村可算是好房子了,别人的都是土房子,最多也就是木头窗户。”

秋曼问道:“他们家很有钱吗?”

许奶奶说:“是,据说他们家以前是地主,后来啊,就不兴地主了,但是房子传了下来,传到壮实那一辈啊,房子也就坏的差不多了。”

我问道:“您说的壮实他有什么家人吗?”

“有,他有个疯媳妇,有个儿子。你别说,虽然他媳妇疯但是生的儿子可不疯,还机灵的很呢,我记得以前我还挺喜欢那娃子的。”许奶奶说。

我问道:“那您知道他儿子叫什么吗?”

许奶奶抿了一口水,说道:“叫小石头,大名记不清了,村里呀都习惯叫小名。那时候啊,小栓子跟小石头玩的好,天天黏在一起。”

秋曼问道:“栓子的童年玩伴?你们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我没理会她,继续问道:“奶奶,那您还记得那家人后来怎么样了吗?”

“后来后来壮实就带着小石头搬走了,听说啊,小石头他娘,那个疯女人,在家里吊死了。”

“吊死了?!”秋曼惊呼出了声。

我皱着眉头,接着问:“小小石头他母亲,为什么疯?又为什么会吊死呢?”

许奶奶叹了口气,说道:“小石头他娘也是个苦命的女人,据说是被小石头他爹捡回来的,没人知道这个疯女人从哪来,你们别看她疯,长得可叫一个水灵,村里人都夸壮实好福气。”

“后来生了小石头,疯病倒是好点了,有时候也认识人了,可大部分时候还是疯疯癫癫地在村里瞎逛,在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小石头才会把他娘拎回家去。这么个人,自己吊死也说不准是为什么,谁又知道她的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我点点头,大致了解了,又随口问了一句,“那您还记得山上的护林员吗?村里有谁跟护林员关系好吗?”

许奶奶想了想,说道:“护林员哦,那个小伙子啊,好久没见到他了。关系好好像没有,那孩子也不怎么下山。”

许奶奶的话让我获得了很多信息,我心中欣喜,因为我貌似想通了什么。

我笑着说道:“谢谢奶奶!”

许奶奶笑笑,说道:“我这么大年纪了,也没什么能帮到你们的,不过你们能和我一个老婆子说话,我还是很开心的。”

我搀着许奶奶起身,笑道:“奶奶您帮了我大忙了!”

许奶奶回屋。秋曼抱着胳膊问道:“你们是不是查到什么故意不告诉我?”

“哪能啊,我们知道的是一样的。”我拿着伞准备出去。

“你要回隔壁了?栓子在干吗?”秋曼问。

“他爷爷有话跟他说,我只好先来这了,也正好许奶奶帮我解惑了。”

我打开门,阴风瞬间冲了进来,滂沱大雨冲刷着土墙,雷声和电光带来双重感官的震慑。

“栓子!栓子!”

栓子奶奶急切地喊声传来,只听院门被拍的震天响,踩踏泥水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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