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琵琶音里窥彦氏秘密

“胡大夫,她来的时候,你说了些什么?”云舒想了想,问道。

这个老妇人的眼睛看不见,但耳朵十分的灵敏,一定是胡远笙说了什么,触动了她心中的心事,才让她十分的激动。

胡远笙眨着眼,“我和阿芩在聊天,也没有说什么特别的事情。”

“那你回想下,将所有说的事情说一遍。”云舒又说道。

来帝都的一路上,胡远笙采了不少药,刚才一面忙着晒药,一面和阿芩说话,具体都说了些什么,他真的不记得了。

也就是哄阿芩的话,都是他随口瞎说的。

这种情况,每天都有,他哪里记得?

胡远笙正歪着头回想时,胡芩这时开口笑道,“我知道我知道。哥哥说,阿芩呀,葫芦山那儿不长葫芦哟,只是山的样子像葫芦。还说,阿芩呀,哥哥今年二十九,明年才三十,要等二十年或是三十年才会有白头发哟,现在不会长呢。又说,哥哥的名字叫远方的竹花生,要记得呀一定要记得……”

“竹花生?”仁义笑道,“这不就是笙这个字么,远方的竹花生,就是远笙呀。你没有直接说自已的名字,但在寓意里说出来了,老妇人听懂了。”

“我这么说,她也听得懂?”胡远笙十分的奇怪。

“啊啊啊……”老妇又开始啊啊起来,摸索着走到桌子边,又摸索着抓过笔和纸,又开始画起了她的“画”,“远笙”二字。

“舒姑娘,你看,她又开始画这个符号了。”胡远笙皱眉,“我根本不认她。”

云舒看着这个瘦弱的老妇,说道,“可能,她的一生中,有个十分亲密的人,也叫远笙。”说一遍汉话,她又说一遍北蒙土语。

后面的北蒙土语,是对老妇人说道。

那老妇惊得呆了一瞬,摸索着抓着云舒的胳膊,点了点头,十分激动地啊啊起来,脸上满是悲喜之色。

云舒想着,她若是还有眼睛,一定会哭出来的。

眼睛没有了,泪水也没有了。

“舒姑娘,她将我认作他的亲人了,可怜的老人。”胡远笙扶着老妇人坐下,又对胡芩说道,“端些吃的来给她。”

“好好,还有两个大肉饼,一碗白粥,阿芩吃不完这么多,分一半给阿婆婆。”心智只有三五岁,但心地十分善良的胡芩,乐呵呵跑到小厨房端吃的去了。

云舒朝贺兰说道,“把我的琵琶取来,我来探探心境。”

贺兰说道,“姑娘,我去取来。不过,姑娘的琵琶声曾经惊动了姓彦的恶人,姑娘该小心些弹。”

“我已经熟练掌握了琵琶,他听不到了。”云舒扬唇一笑,“你快取来便是。”

“好。”

贺兰取来了琵琶。

胡远笙见过云舒弹琵琶,他并不惊讶。

贺兰和云舒情同姐妹,更是熟悉云舒的一切,仁义没见过云舒弹琵琶,但云舒是他女主子,女主子要做什么,他无条件服从便是,除了有些好奇琵琶音,也没有什么想法。

心智不全的胡芩和瞎眼妇人,更不懂云舒要做什么了,一个乖巧地坐着,一个安静地吃着,听着大家说话。

云舒抱着琵琶,在老妇人跟前坐下来,贺兰将一片香块,扔进屋中煮药的炉子里,霎时,屋里浮起淡淡的清香。

大家都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云舒手里的琵琶。

只见她轻轻拨动琵琶上的琴弦,怪异的曲调,马上从她的指尖传出。

屋中都是自已人,来了北蒙后,他们是要共患难相互帮助的,云舒改了弹法,有意让所有人都进了瞎眼妇人的心境中。

只见大家眼前的景象忽然一变,眼前出现了一处华丽的大房子。

一个年轻的妇人正在生产。

“快用力啊,夫人。”两个产婆,守在床前大声地指挥着床上的年轻妇人。

年轻妇人早已脸色苍白,一头的汗水,她虚弱地喘着气,“我不行了,我没有力气生了。拿刀剖开我的肚子吧,取出孩子,我死就死吧,我不想让彦家无后。”

“丽娘……”房间外,有妇人的呵斥声传来,“不许这么说,你只是累着了,孩子是顺着的,你能正常生下来。孩子不能生下来就没有娘,你要挺住!你要想想你的亲娘我,我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有丫头挑起了屋中的帐幔,一个中年贵妇人,由一个嬷嬷扶着,大步走进卧房来。

她大声对两个产婆说道,“好生接生,我金城王府有的是钱,保母子平安,我会给你们家人加官进爵!”

两个产婆连连点头道谢,又开始忙起来。

只可惜,产妇将孩子生下来,她却因为大出血,而彻底的闭了眼。

一时之间,这座华丽的府邸里,号哭声四起。

人人都在悲凉地叹着,出生高贵的笙氏皇家郡主,下嫁给彦氏族中最英俊的少年将军,本该是郎才女貌美满的一对,可万万没想到,才成亲两年,就提前走了一个。

独留一个刚刚出生的小婴儿,懵懂地睁着黑溜溜的眼睛,看着眼前喧闹的新世界。

“丽娘姓笙,去了远方,就叫他远笙吧,彦远笙,将来读书时,再取学名。”刚当了父亲的彦家少主,抱着孩子对金城王妃说道。

金城王妃得了外孙,却失了女儿,她是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悲伤,“这孩子是你们家的子嗣,将军做决定吧。”

转眼之间,孩子也有一岁左右了,能在大人们的牵手之下,歪歪扭扭地走上几步了。

是个高个儿,白净脸的小娃儿。喜欢笑,笑的时候,露四颗小白牙,彦府里的人,除了将军新娶的少夫人,个个都喜欢他。

新少夫人嫁到将军府上,已有大半年了,她抚着怎么也鼓不起来的肚子,看着外面花园里玩得正高兴的小小继子,她是越看越心烦。

“他娘都死了,她怎么还不死呢?”新少夫人咬牙切齿,低声骂道。

她的身侧,站着她的陪嫁嬷嬷。

“少夫人,老奴有个主意。”

“讲。”

“把他扔了,不就得了?将来少夫人生了嫡子,就是彦家小少主了。”

“扔不了,将军看得严呢,他几乎天天来看那死鬼的儿子。送走了,他找不到儿子,不得骂我?不行不行,不是办法。”

“少夫人,将军再过几天,就要跟着陛下南下巡查军营了,一天两天哪里回得来?这个时候,正好下手。”嬷嬷低声献计。

“也不是办法,他要是回来问儿子呢?我怎么回答?”

“我的少夫人哟。”嬷嬷笑了笑,“把这个亲的扔了,再抱个假的来当他儿子,不就成了?”

少夫人听不懂,“这么做,他不是还有儿子吗?”

嬷嬷笑道,“夫人可记得城中刘守将的儿子?”

“那不是他儿子,是仆人将儿子不小心养死了,捡了个假的来……”少夫人眼睛一亮,“你是说……”

“没错,这正是老奴的用意,那刘守将养了十五岁的儿子,忽然发现越长越不像他,一查,发现不是他的儿子,夫妻两个,一个气疯,一个直接气死了,刘守将现在,还是个疯子呢,天天嚷着儿子在哪儿。”

新少夫人眯了下眼,“好,我也来个偷梁换柱,哼,明明都是北蒙大族,我的身份也是郡主,凭什么我还比不过一个死鬼?太叫人可气了。他不是喜欢死鬼的儿子吗?我扔了去!”

几天之后,少将军跟着皇帝出发了。

少夫人开始了行动。

她叫来她的相好,一个大个子的络腮胡武将,“把那个小子,给我扔了,捡个和他差不多大小的来。”

相好听不懂她的话,怔怔看她。

“照着去做,不必多问,办好了……”她娇柔一笑,伸手抚着他的脸,“我赏你好处……”

大个子将军点了点头,将那个勉强会走路的小婴儿彦远笙,装进一个大布袋子里,扛到了肩头,从后门处,连夜离开了彦将军府。

他骑马一路奔跑,到了城外,看到一辆马车正缓缓往南而行,车里时有小婴儿的啼哭声。

大个子将军骑马飞快跑了过去,将马车里的夫妇二人拽出来,不由分手抱走他们的孩子,将彦远笙塞到了他们的怀里。

“好生养着,若是死了……,你们的儿子也不必活着了。”他听出那二人是赵国声音的人,也用着蹩脚的赵国话说道。

夫妻二人向他要孩子,但大个子不理会他们的哭喊声,抱着他们的孩子,骑马飞快离开了。

大个子将军将抢来的赵国人的孩子,递到新少夫人的手里,她看着那个差不多年纪的小婴儿,笑颜如花,“好,办得真好。”她将沉睡的孩子给了嬷嬷抱走,果真拉着大个子进了里屋,“说话算话,我赏你。”她的手一勾,将他的腰带勾开了。

因为孩子都小,再加上,新少夫人自已带了几天孩子,下人们心中有异样,又一想,没准是新少夫人是继母养坏孩子,才让孩子变了样,由胖脸成了瘦脸。

粗心的丫头们,刚开始奇怪了下,就丢开这件事不理会了。

但原先是彦远笙奶娘的妇人,发现了不对劲。

孩子是他从小奶到大的,孩子口里的牙长什么样,头上的漩长什么样,耳垂长什么样,指甲是圆形的还是方形的,手指头是长是短,她全都记熟在心。

这个被新少夫人养了一个多月的孩子,除了瘦了一些以外,不少地方都跟原来的不一样。

嬷嬷心中开始怀疑,孩子被调换了。

她是个直性子的人,不会拐着弯的去找彦氏的老夫人求帮助,更不会找孩子的外婆金城王妃求帮助,而是直接问起了新少夫人,为什么孩子变化太大,像是换了个孩子似的。

新少夫人听着她的质疑声,心中是又惊又怕。

她先是打了一顿奶娘,接着,又当着一府里仆人的面,命人将嬷嬷的舌|头和眼睛给挖了出来!

一边施着刑,她一边警告着府里的人,不得再乱嚼舌根,否则,这嬷嬷便是下一个的下场。

嬷嬷的舌|头和眼睛,被活生生拔下来,挖出来,挖的时间可不短,嬷嬷疼得死过去,又被疼醒再疼死过去。

足足挖了两刻时间。

这副惨样,谁敢再犯?

由此一来,纵使有人心中有嘀咕的有怀疑的,也不敢说了,他们只是下人,还是保命为好。

新少夫人说彦远笙的名字太俗气,另取了个名字,叫彦无辞。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调换过来的孩子长大了,也十分的有了出息,成了北蒙赫赫有名的战神,手掌大权,是北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就在彦无辞被北蒙人崇拜着,他想当国父时,他的身世,被人捅了出来,有人说,他不是彦家的子嗣,他是个捡来的,冒充金城王妃外孙的卑贱无名之人。

彦无辞大惊,开始进城搜拿说他闲话的人。

已经成了叫花子的瞎眼老妇人,不知怎么的,又被人认了出来,说她知道彦无辞的身世,彦无辞,正派人四处追杀她。

胡芩嚷着要出门看热闹,胡远笙执拗不过她,带着她在宅子旁的巷子里走圈圈玩,无意间遇到仓皇跑进巷子里的瞎眼妇人,妇人抓着他的手求救,胡远笙将她带进了宅子。

琵琶声戛然而止。

胡远笙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瞎眼妇人。

瞎眼妇人“看到了”自已的心境,脸上的表情抽触着,呜呜呜呜地哭起来,只是,没有眼泪。

除了不知所云,呆呆看着大家的胡芩,所有人都呆住了。

“舒姑娘,彦无辞和胡大人,是调换身世的两人?”头一次见识过云舒琵琶音的仁义,惊讶说道。

“如此一来,胡大夫身上的狼头刺青,就说得通了。只有北蒙贵族男子,身上才有狼头刺青。”贺兰点了下头,说道,“原来胡大夫,真是彦氏一族的人。”

“我的琵琶音不会有错,正是你们看到的那样。”云舒收了琵琶,看着大家,“现在,彦无辞发现了自已的身世有问题,他已经开始暗杀知道真相的人了,那么,真正对他的身世和地位有动摇的胡大夫,会马上有危险,大家小心些,别让彦无辞发现了胡大夫。”

胡远笙站起身来,朝云舒拱手行礼,十分愧疚说道,“舒姑娘,对不起,是我连累大家了,害得你们跟着我陷入危险境地。”

云舒摆摆手,微笑道,“别这么说,胡大人,哦不,我还是叫你一声笙哥哥吧,万万没想到,我随手一救的人,到末了,是我的表哥。”

胡远笙惊讶看着云舒,“表哥?”

云舒笑道,“其实,我来北蒙,不单单只是查你的身世,我还要查我的身世。”

“舒姑娘是彦家的亲戚?”胡远笙越听越惊讶。

“我是北蒙前皇后云皇后的小女儿笙云舒,我刚生下那年,北蒙朝中发生宫变,被宫女送给了一对无子女的赵国夫妇,便是阴山县殷二老爷夫妇。而你是金城王妃的外孙,金城王妃夫家姓笙,按着辈分排,我叫她一声婶祖母,如此看来,我当然应该喊你表哥了。”云舒说着,站起身来朝胡远笙认真施了一礼,“笙表哥。”

胡远笙一时之间感慨万分,原以为从此是孤儿,只和义妹胡芩相依为命过完余生。万万没想到老天没有抛弃他,他寻到了亲人。

“舒表妹,快请起。”胡远笙忙扶起云舒,又喊着胡芩,“芩儿,来,认妹妹。”

“妹妹?啊哈哈,太好了,我有妹妹了。”

云舒歪着头,笑着喊道,“小表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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