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擎天柱天女散花

太守接住高衙内甩过来的夜明珠,仿佛捧着个大火球,生怕手上的皮被烧焦了,诚惶诚恐,一转手,赶紧将夜明珠交给执事官。

“这是高衙内赏赐的利物。快快悬挂起来。”

执事官接过夜明珠,挂在旗杆上,高声喝道:

“高衙内用千年夜明珠做为扑跤利物。高衙内吩咐:今日哪个拔得头筹,这颗夜明珠便赏赐给他。”

人群轰地一声齐声喝彩。

执事官叫旗手连挥了三番旗子,高声宣布:“岱岳扑跤打擂。敬天地拜鬼神。祈祷五谷丰登天下太平。今年扑跤打擂比赛开始。”

只听轰轰轰三声炮响,惊天动地。

天贶殿整个院子随之安静下来。

众人大眼瞪小眼,直盯着当中扑跤擂台看。个个屏气凝神,谁也不再吱声。院子里虽然煮饺子似的挤满人,刹那间鸦雀无声,静的连掉根针都听得见。

擎天柱和三十个弟子早来到擂台之下。

弟子们袒露着花胳膊,仗着膀大腰圆,将擂台近前的看客挤到一边去,团团围了擂台,仿佛一道竹篱笆密密麻麻地护住场子。

擎天柱双足点地,一跃跳上擂台。

随后有个部署上了擂台,身穿红袍,戴着翅膀官帽,立在擎天柱两侧。他向四面八方遥拜了一遭,祭拜天地鬼神。又提过一个水桶来,拿海碗盛了神水,口中念念有词,朝着擂台四角堆着的谷物麻袋洒了一遍。

部署再用海碗盛了神水,递给擎天柱:“擂主,请受神水。”

擎天柱双手接过海碗来,说了声:“多谢”。

他只将嘴唇抵住碗边,做龙饮水状,一口吸干了碗中神水,并不咽下,而是仰起头,朝天上一喷,将含在口中的一碗水全喷了出去。他用了十成内力催发,那水柱犹如一支水箭,直冲云霄,眨眼不见了踪影。

众人仰着脖子向天上看,好奇擎天柱朝天喷水柱玩什么花样?

只见那神水在空中被冷空气凝结,变成千万颗晶莹的冰霜,被风一吹,飘飘忽忽散落下来,犹如片片雪花,漫天飞扬。

原来擎天柱这个巧,全仗着严冬时节,滴水成冰,喷出去的水珠变成雪花,自天而降,好似天女散花一般,直把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好!”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一声喝彩。

擎天柱冲着台下看客拱手行礼,说了声:“为答谢各位盛情,今年扑跤必用脱膊。”

言罢,脱了皂黑棉袄,露出里面的金鸳鸯踅褶衬衣来,将三串十二个玉蝴蝶牙子扣儿解开。又脱了衬衣,只着一件兜裆裤,扎一条尺宽的腰带。两腿戴着护膝,缴臁内有铁片铁环。脚上一双八耳麻鞋,扎腕牢拴,踢鞋紧系。

他赤膊立在擂台上,吐个架子,亮出黑又亮的八块腹肌来,方方愣愣,疙疙瘩瘩,浑似世间架海擎天柱,犹如降魔伏妖黑铁塔。

众人看见擂台上的擎天柱这等威猛,炸雷也似地又喝一声采。

部署掏出个牌牌,看了看,说道:

“有请第一位挑战者:八臂哪吒项充。”

立时从汉柏院子那边传来一声喊:“俺来也!”

只见一条大汉,身穿一袭红袍,头上绾了三个髻,系三根红绸带,腾云驾雾一般,踩着人群的脑瓜顶疾步而来,眨眼来到擂台之下,使一招箭步弹身,犹如一只红色的大鸟,飞上了擂台。

“好!”

看客们哪里见过这么酷炫的造型?只见三根红绸子在头上飘舞,随风飘啊飘在你的面前绕。顿时掌声雷动,跳着脚喝彩。

那些被踩了脑瓜顶的看客更是兴奋地大喊大叫:“看见没有?他踩着我的脑袋飞上去的。我头顶皮都给踩麻了。他非赢麻了不可。”

再说擂台上,擎天柱如黑铁塔屹立在中央,眯眼看从人群头顶上飞来的挑战者,问道:

“你就是八臂哪吒项充?”

“正是。”八臂哪吒项充站在擂台一角,向上展开胳膊,抬起一条腿,立个门户,做了个飞天的造型,“擎天柱,识趣的,自己滚下擂台,保留颜面,省得俺动手扑翻了你。”

擎天柱冷笑一声:“项充,你靠二十四把飞刀混迹江湖。可是今日扑跤打擂,不许用暗器。你怎么赢俺?”

“谁说俺只会用暗器飞刀?”八臂哪吒将臂膀舞动起来好似风车,果然像长了八条胳膊似的,令人看了眼花缭乱。“俺的八臂哪吒扑所向披靡。谁人不知?”

擎天柱不由得哈哈大笑:“八臂哪吒扑谁听说过?白白糟蹋了哪吒的威名。还不如叫八爪章鱼扑,或者叫王八扑,起码听着倒还响亮些。”

项充哼了一声:“擎天柱,你休要小瞧人。管他八臂哪吒还是八爪章鱼还是王八扑,总之是八条臂膀一齐扑你,四面八方,让你防不胜防。”

“霍!好大的口气!”

擎天柱就在擂台中央蹲下身,扎马步立个门户,故意将两条胳膊背在身后,看上去像个漆黑的双耳大瓮。

“任某不动也不摇。倒要领教,看你用王八扑如何赢俺?”

“擎天柱,你忒也托大了。看招。”

话音未落,八臂哪吒两步抢到擎天柱近前,将胳膊舞成花,要抱擎天柱的腰摔他。不料想,擎天柱的身体竟然涂满了油,滑不出溜,比泥鳅还滑手呢。项充的手掌如何抓得住?一搭上身体,出溜一下子滑脱,再加上用力过猛,失去了重心,斜着跌出去,倒在地上摔了个嘴啃泥。

“擎天柱!你身上怎么涂了恁多油?”

“哪个社条规定扑跤不许涂油的?你自己好没见识。倒要怪俺咧?起来!用你的王八扑再扑俺啊。”擎天柱哼了一声。

项充从擂台上爬起来,站稳了下盘,拿眼睛瞄着擎天柱的裆裤,心说你身上滑不溜手,裆裤却有个宽腰带,俺一把抓牢,用力掀翻你,有何不可?

打定主意,八臂哪吒使个障眼法,将身体左摇又晃,迈着花步来到擎天柱近前,倏地伸出手来,使一招擒龙夺玉带,一把抓住他的裤带,口中喊一声:“起”。双臂较劲,用力一提,要把擎天柱掀翻。

那擎天柱早有防备,知他此番必会抓腰带扑跤,也不躲闪,让他来抓,身体却往下沉,使了个千斤坠,浑似一座山一样岿然不动。

那项充用尽力气提了两提,不料擎天柱却纹丝不动,而他自己则脚下失了根,禁不住打滑一个趔趄。

擎天柱瞧着机会,右脚踏出,使一招勾劈扭单鞭,钩住了八臂哪吒的脚尖。然后腹部八块腹肌用力,使一招转金凳朝天,啪地一扭。八块腹肌顶住项充的脑袋,犹如泰山崩顶,将他弹射出去。只听砰地一声,项充整个人凌空飞出擂台之外。

擂台下密密麻麻的看客见势不妙,啊呀啊呀齐声叫起来,慌忙挤在一处,好似一条毛巾拧成麻花,腾出来一块空地,让八臂哪吒项充不偏不斜摔在上面,跌的五脏六腑都翻了个,再也爬不起来。

擂台上,部署走到中央,高声宣布比赛结果:“扑跤打擂第一场,擂主任原胜。”

擎天柱冲众人拱手抱拳,神态轻松自如。果然是八块腹肌可以扑跤,名不虚传。

看客们顿时欢声雷动,齐声叫好。

擂台上,部署拿起手中的牌牌,看了一下,高喊一声:

“岱岳扑跤打擂第二场。有请第二位挑战者:飞天大圣李衮。”

飞天大圣?听着名字够响亮的。看客们齐刷刷地将头扭向汉柏院方向,争相目睹飞天大圣的模样。

有几位刚才被踩了脑袋的,头皮还麻着呢,个个将脖子缩进肩膀里,生怕这位飞天大圣如法炮制,继续踩着他们脑袋飞上擂台。

看了半天,并没有人从汉柏院出来,也没人高声应答。

咋回事?众人正纳闷。

只听轰隆一声响,擂台前面的地砖碎了几块,从地下窜出一个人来。身穿夜行衣,头上罩着布袋子,只露出两只眼睛。浑身都是土,像个土行孙,一翻身跳上擂台。摘下头上的布袋子,鼻子眼里全是土,被冷空气一刺激,冷不防打了个响亮的喷嚏,说道:

“阿嚏!俺就是飞天大圣李衮。阿嚏!俺来也。”

众人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得哄堂大笑。

擎天柱也笑了:“你是飞天大圣,为何倒要入地?不如叫入地土拨鼠倒还贴切。”

飞天大圣李衮见擂台上有桶水,也不管这是神水,过去抓了两把,稀里糊涂洗了脸,掸了掸身上的土,朝着擎天柱说道:

“擎天柱,你问俺飞天大圣为何入地?告诉你,入地只是手段,目的是为了飞天。所以俺虽然入地却叫飞天大圣。这话虽然有点绕但是哲学。你听明白了么?”

“不明白。”擎天柱哈哈大笑三声,“谁管你的狗屁哲学?看你浑身是土,好像黑格尔。还飞什么天?接着入地去吧。”

说着话,擎天柱一步抢到飞天大圣李衮身边,单手揪住了夜行衣的脖领子,只一提,把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飞天大圣李衮忽地一下腾空,双脚离地,一个劲地乱蹬乱踹。

“下去!”

擎天柱大喝一声,使一招霸王举鼎,单手将飞天大圣李衮举过头顶,将他的身体朝着擂台下面的几块碎地砖扔了下去,摔了个嘴啃碎砖头。

飞天大圣李衮在地上挣扎了两下,没站起来,索性念个遁土诀,直接钻入地下,消失不见了。

看客们全看得呆了,个个发癫发痴,都忘了叫好。

部署神情恍惚了一下,怎么还没看清飞天大圣李衮长啥样就给摔地下去了?愣了半晌,这才宣布道:

“扑跤打擂第二场,擂主任原胜。”

高衙内在天贶殿的高台上,远远地看见擎天柱连扑二将,气得直跺脚,骂道:

“哪来的两个废物!真气死我了。前面一个王八扑好歹还扑了两下。后面一个入地土拨鼠上擂台连一扑都没有,就被摔进地下了。后面第三个再不济。惹怒了小爷,非要亲自出马了。”

原来这高衙内也是练家子,酷爱扑跤。他小时候曾经拜师练过,颇会几招厉害的。只是他爹做了高太尉以后,他与人扑跤再没输过。高衙内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不是自己技艺提高了,而是爹的官做大了,所以扑跤没了对手。他已经好久没和人扑跤了,忍不住技痒,口口声声非要下场子与擎天柱比赛不可。

太守见他言语焦躁,连忙闭上眼睛,一声不敢言语。

擂台上,部署清了清嗓子,高声喝道:

“有请第三位挑战者:浪子燕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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