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撵山

“是仙鹤啊。”

几个小年轻的张大嘴巴,也跟着道。

“啥仙鹤?仙鹤是丹顶鹤,脑门子是红通通的,连仙鹤跟白鹤都分不清,你们几个白长这么大了。”

陈大志回身给了侄子一巴掌,嫌弃道。

几人笑嘻嘻的也不害臊。

鹤群,来不过九月九,去不过三月三。

今年闰八月,按往年来说,其实已经入了农历九月。

鹤群从北方飞回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每年这个时候,河边、水塘、芦苇荡里都会有它们的影子。

在野鸭子、秧鸡等水鸟间,是真真切切的鹤立鸡群,非常引人注目。

众人沿着山涧走了一段距离之后。

很快又发现一种候鸟。

“唧儿,唧儿——”

叫声细嫩清脆,起先大家伙以为是鹌鹑。

走近,只有几步远了,才在草间有扑棱棱的群鸟飞起,原来是群柳串儿。

也就是柳莺。

黄绿色的小鸟,比麻雀个头小两圈。

体型纤巧,有金黄色纹眉。

这鸟很漂亮,常被误认为是金丝雀。

却傻呆呆的。

时常人走近几米远的距离才知道飞,是很好抓的鸟。

不过本地的老百姓很少会抓。

大家对于这类候鸟,总是异常宽容。

秋天能见到,其余大半年不见,还会想念的。

其实柳串儿和诸多候鸟一样,春夏向北方飞,孵蛋繁殖,入秋后陆续南飞越冬。

很多就只是途径本地,并不会多待。

它们要继续越过长江的。

但人们习惯了秋天有它们,这是种朴素的感情。

这个时节进山。

平日里,很难见到的候鸟陆续出没。

但是野鸡、野兔少了许多,或许是受近两个月狼群频繁活动导致。

按照王立献的说法。

以前只要深入到这种地段,灌木丛的兔子经常一窝一窝的。

野鸡也是到处乱窜。

现在少得很。

猎物也没像样的,在山上钻了半天,见过个头最大的是只惊慌逃窜的黄花狸子。

狐狸警觉不比狼弱,没来及举起枪就跑没影了。

看来还要继续往前走。

只不过现在时间接近中午了,大伙之前劈藤开路就累得够呛,要早点准备上晌午饭。

填饱肚子再继续出发。

于是就把狗放出去,任由它们低着头到处嗅着,在密林中来回跑动。

足足小半晌,才在小金的带领下驱赶出几只野鸡,扑棱棱,连飞带叫,吓得不轻,鸡毛飞散的跟雪花似的飞过溪流,向众人逃窜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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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野鸡也是慌了神,吓得没命似的,连这里有人都顾不得。

嘴里发出着“咯咯嘎嘎”的惊恐声音。

送上门来的,自然不能放过。

众人举枪就打,直接打下来两只。

加上小金擒获的一只。

足够吃了。

黑娃先前留在陈凌身旁,当做示警之用。

现在看到狗群都有收获也跑过去凑热闹。

陈凌走近一看,原来除了小金抓的野鸡,其它几只土狗也没空着手,竟然一个个跟在后边,分别擒了些山老鼠回来。

陈凌哭笑不得,想让它们丢掉。

陈大志却说留着吧,好歹是点肉。

“你娃苦着一张脸干啥,山老鼠没啥骚味,拿火烤熟了还偏甜,浑身精肉,相当的能入口。”

说着,扫了陈凌一眼,去把山老鼠捡起来绑成一串。

陈凌摇摇头,无法想象老鼠的味道。

就道:“行吧,那你们把野鸡杀一杀,我刚看到旁边的草丛、树上隔几步远就有蛇在探头探脑,我去把它们捉来,应该能做一锅蛇汤。”

他是跟王素素学的空手抓蛇的本领。

悄悄摸过去,一逮一个准,黑娃想跟过来,都被他赶到一边,自己动手去捉。

一会儿工夫,就抓到三条蛇。

两条大菜花蛇,一条土布袋。

拎在手里,冲人一笑:“运气不错吧,个头都不小,晌午足够咱们填饱肚子的。”

确实。

这能耐相当不俗了,把陈玉彬几个小年轻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上前看了看,发现陈凌已经把这些蛇捏断了颈骨。

正好陈凌抓着蛇过来的时候。

他们已经捡了柴,生好火,在架锅烧水。

然后就着溪水,忙活起来。

陈凌把蛇吊在一根小树杈上,三两剥下来皮,取了内脏,随后把蛇头也削了下来。

另一边,王立献和陈大志去收拾野鸡。

都收拾干净之后,蛇肉切段,炖上汤。

把野鸡肚子装上调料和野果子,再用大片的桑树叶子裹上。

桑树叶子再大也没有荷叶大,需要分成几片一起包裹,拿细藤条绑上,缠几道子即可。

缠好之后,就在溪边挖些黄色的硬泥浆,和泥和成软泥糊糊,拿来往野鸡身上一抹,抹得厚厚的,就可以烤了。

这些黄泥浆叫观音土,以前闹饥荒的时候,实在饿得够呛,快要扛不住的时候,就拿这玩意儿充饥。

观音土进肚之后不消化,会有饱腹感,但不饿到一定程度没人吃这个,因为吃下去拉不出来,会把人活活胀死。

但是在山里,在这种时候。

用来做叫花鸡,却再合适不过。

把野鸡裹成泥团子丢进火堆里。

陈凌就带着玉强和陈泽去四周找蘑菇、木耳之类的,准备和蛇肉炖在一起。

几个小年轻也跟过来帮着找。

往常采菇都分成两三个方向,采菇要分开,采到的才多。

但现在就是煮个汤,够用即可。

受前些天两场秋雨的影响,山里新鲜蘑菇钻出来不少。

蝴菇、肉蘑菇、黄脚菇、牛唇菇……

轻轻松松的每人就能摘一捧。

摘好蘑菇,洗干净煮进锅里。

突然听到有人叫骂了声“狗日的,哪个兔崽子打我”,陈凌转过脸一看,是陈大志提着裤子从密林中匆匆跑了出来。

身后林间的枝头上,一群猴子来回跳跃着,用一些野果子之类的往下狠砸。

打得人生疼。

搞得陈大志颇有些抱头鼠窜的样子。

见到陈凌几个站在溪边站着不动看戏,立马气急败坏的道:“这群死猴子,烦死个人哩。你们几个就知道看热闹,还不拿枪赶走它们。”

说完,率先举起猎枪,冲着猴子们就打。

‘砰’一声枪响。

猴子们立马吓得吱吱乱叫成一团。

一边在树枝上惊慌的乱跳,一边还不忘使劲的冲人脑袋上砸。

果然是个记仇的脾气。

陈凌在柴火旁边蹲着没起身,不小心被砸了一下。

脑门都青疼青疼的。

登时火气就冒上来了。

也起身举着猎枪一通射。

这下,黑娃小金两个坐不住了,带着群狗也跟着大声狂吠,追赶过去,但猴子们在枝头跃动,灵活异常,狗上不得树,只仰着脑袋,大叫着围在树下打转。

但猎枪实打实的打中了几只猴子。

虽然没打死,但也把猴子们打得惨叫连连,惊恐在枝头荡来荡去逃窜而去。

“他娘的,山里这群猴子,烦人得很。”

“这次咱们有枪,不怕它们。”

“换成以前,赶也赶不走,弹弓打不疼它们,它们能跟你一路,乱蹦乱叫,还往下砸石头,野牲口都给吓跑了,进趟山让你啥猎物都打不到。”

陈大志咬着牙说道,似乎怨气很深。

王立献点点头。

他年轻的时候进山,也常常深受其扰。

后来制了张弓,才好些。

但有弓箭没枪,也不保险,一两个人的时候还是少去招惹这些烦人的家伙比较好。

入山林的第一餐做好了。

多亏陈凌带了调料,不然就这些糙汉子们。

大概放把盐就够了。

山里就是对付着填饱肚子,有顿热乎的就凑合吃。进山多半为的是生计,没人瞎讲究。

今天却是有口福了。

以前就尝过陈凌手艺。

现在自然不必多说,一个个也都累了饿了,喝着鲜美的蛇汤,配上香喷喷的叫花鸡,都狼吞虎咽忘了说话。

不过看到陈凌把吃的分给他家的两只狗之后,一个个的就都瞪着眼珠子,忍不住了。

“好家伙,富贵你可真舍得。”

“怪不得你家这狗有灵性哩,你这是当儿子养的吧。”

不过转头一想。

要是他家也有两只隔三差五往回抓野鸡,叼兔子的狗,恐怕也得好好供着吧。

这是宝贝啊。

转过弯又忍不住眼红起来。

让陈凌都啼笑皆非。

吃完这入山第一顿的丰盛午餐之后。

众人稍作休息,就继续向北出发,北面莽莽大山,高耸入云,山势愈发陡峭,林木愈发高大幽深,人们置身其间,就如同小蚂蚁般渺小。

他们继续顺着溪流水源,按照猎物在水边留下的踪迹,通常能够简单的对猎物的种类和数量做出判断。

像王立献这样经验丰富的猎手,还能准确的预测到猎物出没的方向,相应的做出一些出猎的计划。

……

就这样,随着越发深入,溪流渐渐变宽,猎物踪迹终于也随之多了起来。

野鸡、兔子就不提了,他们还发现了另一个猴群,惊跑了一群颜色奇怪的野鸭子,沿着水面逃得飞快,拉出一道道长长的水花,狗都追不上。

直让众人惊叹不已。

“停一停,就是这里……”

顺着溪流走到一处乱石滩的时候,王立献和陈大志分过头蹲身仔细观察一番,这里蹄子脚印密集,显然有猎物经常到此饮水。

通过粪便的风干程度,还有足迹深浅、蹄印的方向,稍加推断。

等心里大概有数了,就起身对陈凌提醒道。

“富贵,准备好,要放狗撵山了。”

陈凌点头应下之后,王立献又是一通安排。

“富贵待会儿跟我坐守‘交口’,水娃子你们几个年轻力壮,就跟着狗去当撵脚……”

交口,就是野牲口受惊扰之后的几个必经之处。

坐守交口,俗称坐交,就是找枪法好的,隐藏好来打埋伏。

撵脚又叫撵山子,是跟着狗撵山的人,喊着号子帮着狗,把猎物往交口处驱赶。

众人分工明确之后。

王立献拉着陈凌,让小金对着水边杂乱的蹄子印记,以及一些粪便,猛嗅一阵,他家的那条黄虎斑土狗也跟着嗅着。

过了片刻,黄虎斑没什么反应。

小金却眼神凌厉起来,冲着一个方向低声呜咽着。

这是发现了猎物所在!

“好灵的狗……”

王立献当即忍不住诧异的猛然抬头,看了陈凌一眼。

他经过前几次,已经很高看陈凌家这两只狗了。

没想到还是低估了。

“小金,去吧!”

陈凌微微一笑,对小金下了命令。

只听小金呜呜的低声吼叫着,群狗无不打起精神,支棱着耳朵,紧随其后,想着山林的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陈泽和几个叔伯兄弟对视一眼,并向着陈凌他们点头示意之后,也匆匆跟上。

撵山,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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