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夜先生，我想，你大概已经猜到了。”娜塔莎的声音依然平静，她的身影走到了边扬的身旁。
“大概吧。”边扬模糊地回答道。
“不必如此，我们是生死与共的战友，嗯，即将是，”娜塔莎轻笑一声，语气骤然变得低沉而阴郁，“上一任异常事务处理科的科长，呵呵，是我的丈夫。”
边扬的眼皮跳了一下，又随即平静了下来。
不算太意外……但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在边扬原本的设想里，娜塔莎应该是异常事务处理科的叛徒，但又和库库林达成了某些协议，一起加入小队来清除灵鬼。库库林把处理科的精锐全部排除出去，只带着这三个人孤身进入地下，肯定是有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想法的。就像他对铁鸦团的态度一样，边扬尽管表达了一部分自己的友善，但这些友善并不足以让库库林放下戒心。
他是这座城市的保护者！
只是，令边扬感到意外的是娜塔莎的身份。
这都什么三流狗血剧情？
正当边扬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黯淡的光团突然从他的视野中亮起。
活人！
“注意，有生者在接近我们，左边通道。”边扬立刻说道。
……
“到处都被堵住了！”阿马德听见自己的队友怒吼着。
“跟他们拼了！”
“我们得想办法撤出去！”
“那边，那边！”
阿马德死死握住拳头，眼中血丝密布，但他还没有失去最后一丝理智。他腾挪躲闪，在下水道中再次飞快指引着队伍躲避着敌人的追杀，脑海里则进行着紧张的思考。
灵鬼拿到了地图，毫无疑问。如果对方没有地图，那它无论如何也不能指引自己的奴仆布下如此完美的包围圈。
某个指挥官被杀掉了？或者说处理科里出了叛徒？
不，现在不是思考这种事情的时候。阿马德谨记着库库林科长曾经给自己的建议，宁愿犯错，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回到地面的道路，肯定全部都已经被灵鬼堵住了，不管怎么逃跑都没有出路……附近的其他小队，不行，距离都很远，而且人越多越会被灵鬼关注，反而会导致团灭……那么，只有一条路了……
向下！
不管是找库库林科长那边，还是找新的道路出去，都必须向下！
“跟我来！”
阿马德大吼一声，带领队伍向着斜下方冲去。
……
咔。
库库林长刀出鞘，冷静地注视着边扬指示的方向，娜塔莎和黑蔷薇也各自摆出了严阵以待的架势。这种时候，听从一个专业灵魂术士的建议总是没错的。
在众人或紧张或冷静的注视中，一个黑袍人影从通道的拐角里闪了出来。
那是一个两鬓稀疏而花白，气质阴冷的中老年男子。他穿着黑色的长袍，气息极其微弱，脸部已经生长出了密密麻麻的斑点，苍白而腐烂，任谁去看都是一具死尸。
然而，在边扬的视域里，这是一个活人！
而且边扬认识他，他就是通灵学院的校长莫扎奇！
“莫扎奇。”库库林踏前一步，平静地说道。
“快……快回去，库库林，”莫扎奇大口喘着粗气，声音颤抖着说道，“有，有问题！”
黑蔷薇和娜塔莎同时向边扬投来了目光。
这目光在问:可信吗？
可信吗？
边扬也在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
鬼知道啊！失踪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的前通灵学院校长，突然出现在这地道里警告自己，鬼知道这是不是灵鬼的陷阱？莫扎奇肯定是被灵鬼影响过的，这是毫无疑问的！
“你已经失踪很久了。”库库林的脸色没什么变化。
“对，三，三年……”莫扎奇重重地咳嗽了起来，脸上密密麻麻的斑点同时扩大，如同蛛网一般在扩大，看的所有人都头皮发麻，“不，这不是重点，库库林，快回去，灵鬼，灵鬼它在布置陷阱！”
“你怎么知道的？”库库林的语调稍微提高了一点。
“我……我还偶尔能清醒……”莫扎奇痛苦地扼住了自己的喉咙，但在边扬的帮助之下，他努力挣脱了控制，“我记得……我好像……去过图书馆……”
“草！”
边扬突然破口大骂。
他知道自己之前的灵感在示警什么事情了！
没有夜魇的编码，不代表灵鬼不知道地图！
我就是个彻彻底底的蠢蛋……边扬猛然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在他一直以来的思维之中，一号物品的地图都是一个完整的物品，两个加在一起才算是完整的地图。然而他却忽视了一点，夜魇的编码，仅仅是各处密码锁的密码！
整体的地图，灵鬼是可以通过通灵骨龙来获得的！因为通灵学院的院长莫扎奇，就是它的奴仆！
换而言之，后续灵鬼的一切操作，着急忙慌地部署猎人训练所去击杀边扬，暗中通过灵能影响边扬的情绪，都是在为这个思维盲区添砖加瓦，因为这会让边扬认为，灵鬼没有地图，所以着急地想要杀掉有地图的对手！
然而，灵鬼早就有地图了，对于它来说，密码锁不是什么问题，它可以布置陷阱，等处理科的诱饵小队下来，他们自然就会打开密码锁，作为诱饵他们不会主动关闭密码锁，那么密码锁对于灵鬼来说就形同虚设了！
灵鬼会不知道娜塔莎有能力祛除自己的灵能入侵？会不知道猎人训练所的行动方式显得古怪异常？但它就是这么做了，还让边扬自己为它找到了合理的解释，因为边扬才到第二层，对手已经第五层了。
和真正的老阴比比起来，自己的差距还是太大了啊……
“可信。”边扬深吸一口气，冷静地说道。
还没到最糟糕的时候。边扬这么安慰着自己。
“快走……你不能……死在这里……”莫扎奇的身体骤然颤抖了一下。此刻，他脸上已经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生命的气息快速消失。在边扬凝重的注视里，他的手掌飞快地干枯下去，没有一丝一毫的水分，接着，他的脸部、手掌、乃至于破损黑袍包裹下的剩余皮肤，全都飞快地干裂开来，如同树皮一般皲裂，如同瓷器一般破碎……
啪！
一声脆响，被称为莫扎奇的一具人形物体炸裂开来。
“怎么办？”黑蔷薇提出了严肃的问题。
不需要边扬的解释，这里的所有人都已经意识到，行动出现了问题，前方必定有灵鬼布下的陷阱，而诱饵小队估计也很难完成既定的工作了，说不定，灵鬼的奴仆大军已经往这边过来了！
情况十分危急！
可以撤退……但未必能撤退。边扬在脑海里迅速给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铁锁，但也不一定。
以这支小队的实力，冲出灵鬼奴仆的包围圈是不成问题的，但冲出去就意味着行动的彻底失败，再想深入地下对付灵鬼就不太现实了。灵鬼完全可以布下天罗地网等待他们上钩，而通过埋伏那些诱饵小队，它绝对不会缺奴仆！
换句话说，撤退等于彻底的失败。当然，边扬是乐意于撤退的，隐国的惩罚并不至死。
但是，前进，确实有机会。灵鬼控制的奴仆数量不会太多，而拿去对付诱饵小队的数量绝对不少，换而言之，灵鬼身边的奴仆，并不多！
即使是超凡怪物，灵鬼的能力也绝对是有上限的，边扬无比确信这一点。不过，他现在顾虑的事情是，灵鬼会不会也预料到了这种情况……
这是智商惨遭碾压之后的后遗症。
“前进。”库库林的声音依旧平静。
啊？黑蔷薇本能地看向了边扬。她和边扬接到的主线任务一样，惩罚是比较轻微的。而且，隐国考量到了她的实力（以及在第二环任务中发挥的微乎其微微不足道的作用），惩罚力度比边扬还轻微，三个基础属性点。
我不选择前进，是不是就要被你砍死在这里了？边扬以这样一种眼神看向了库库林。
这是在隐晦地表达自己想要撤退的意愿。
库库林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娜塔莎则笑了一声。
“好吧，前进。”边扬立刻赞同了他们的意见。
“贪生怕死是每个施法者的共性，”娜塔莎微笑着说道，“但在有些情况下，我们必须学会超越这种共性。”
一边说着，娜塔莎一边将自己的左手食指扯了下来。带着鲜血的食指在空气中颤动了几下，飞快地变成了一只猎犬状的红毛怪物，匍匐在众人的脚下。随着娜塔莎的指示，这只怪物飞速向前，开始充当人肉排雷器的作用。
边扬则打了个响指，将蝶衣和莫德凯撒同时召唤了出来。从这一刻起，小队里的所有人都进入了最高戒备模式。
既然已经确定灵鬼在前方设下了陷阱，就不需要吝啬精力和法力了。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可能在任何一个时刻死去，超凡者尤其如此。我们是超凡者，既拥有超越凡人的力量，也承受着超越凡人的危险和代价，”库库林罕见地说了一长段话，“法师，我不知道你之前经历过什么，但这么瞻前顾后的风格，即使是施法者里也相当少见。”
这是叫我不要怂的意思吗？
边扬笑了一声，眼神慢慢地开始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