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准备怎么进去？”走在街道上，边扬神色凝重地抚摸了一下右手的古旧手表。
“戏园西边的围墙有个豁口，很低矮，连伯青可以从那边翻进去，”宁亚子指了指远处的戏园围墙，“不过我上次没有从那里进去，是从另外一边进去的。”
那你为什么想从这里进去……边扬本想这么问，但很快就闭上了自己的嘴。
这是宁亚子考虑到他的安全才选择的路。
我也要拥有超凡的力量！边扬在心里郑重地对自己强调。
“我们到了。”很快，两人就走到了宁亚子所说的豁口处。
这确实是一个相当大的豁口，几乎把整个围墙都一劈两半，留出了一个可供人通行的出入口。在豁口的前方，整整齐齐地摆满了各种蜡烛、油灯、符箓等辟邪之物，也不知道是谁来摆放的。但此刻，这些辟邪之物都不知被什么力量所推动，已经远离了豁口，甚至主动让出了一条可供人行走的道路。
而透过豁口，边扬能看到，地上有一块血淋淋的痕迹，呈现人形，仿佛某个人在那里被活活压成了肉酱。与之前看到的干涸暗红的血迹不同，这块血痕相当鲜活，相当明亮，就像是刚刚印上去的一样。
“好家伙……”边扬喃喃自语道。
这就是戏园的邪异程度吗？
“这些驱邪物品的力量已经不足以限制戏园里的鬼魂了，”宁亚子简略地解释了一下，“它们的力量从这个豁口里泄露出来，推散了外面的负面物品。不过，那些鬼魂本质上仍然归属于戏园，戏园没被摧毁的情况下，即使有豁口，它们也不能由此离开。”
“为什么不能离开？”边扬有些费解地问道。
“原因非常复杂，很难解释，”宁亚子摇摇头，“简单地讲，孕育并囚禁鬼魂的场所都有一个‘门’，只有‘门’被打开了，鬼魂才真正自由。戏园的‘门’显然是正门，因此虽然墙上有了豁口，鬼魂也无法离开，顶多是把自己的力量释放出来。”
“当然，荒郊野外，也存在不受拘束的孤魂野鬼，它们没有‘门’的限制，一出生就自由地游荡。但没有在封闭环境下孕育的过程，它们会很快忘却前世的一切，然后消散。”
真是有丰厚知识储备的高层契约者啊，和自己这种被赶鸭子上架的完全不一样……听完了宁亚子的解释，边扬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那这个豁口是谁打开的？”
“或者说，谁有这个能力打开豁口？”
宁亚子的呼吸骤然停顿了一下，明亮有神的双目也沉凝了起来。她真的忽视了这个问题。
什么人会在围墙上打开一个这么大的豁口？
驱邪的道士？不，那些道士显然不需要这么做，他们是走正门进去，和恶灵对抗的人，当时戏园出事还没有多长时间，他们没理由砸墙进去。
想偷东西的人？那他们完全可以翻墙进去，没必要搞这么大动静！
还有地上那摊鲜活的血迹……边扬浑身一冷，顿时有了一个猜测:
“你说，地上这摊血迹，会不会对应着某具尸体，以及那具尸体变成的怨灵？”
宁亚子沉吟了一下:“你是说，那个怨灵抱有极强的，逃离戏园的执念，因此在死去之后，从内部拆开了围墙？嗯，一般而言，鬼魂不会有离开诞生地的想法，也意识不到自己的领地范围。但如果怨灵确实有逃离戏园的执念的话……”
“有可能。”
“那么，这具尸体，是小段？”
边扬皱起眉毛想了想，缓缓点了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北边的乱葬岗上，少了三具尸体——小程的，小段的，小四的。小程，基本可以被确定为死在了那座阁楼里，因某个冒失契约者开门而离开。那么，还有两个人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先等一下。”宁亚子嘴角微微翘起，似乎是因为边扬的认可而有点高兴。她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打了个响指。伴随着清脆的响指声，一只黑猫突然从一旁的阴影里窜了出来，跳到了她的肩膀上。
宁亚子蹲下身子，替黑猫细细地捋了捋毛发，然后站起身来，看着黑猫飞扑起身，跳进了戏园里，很快潜入了阴影之中。
“这就是你的……呃，伴生灵？原来有两只。”边扬想了想，用了偶尔听到的一个词。
“是的，白猫通神，黑猫通鬼，一阴一阳。”宁亚子肯定了边扬的观察力，但并没有说太多。她很乐意和边扬分享一些常识，但妖术师途径的秘密，她不会外传。
黑猫白猫，能抓老鼠的就是好猫……啧，这话绝对不能说出来，不然宁亚子就要失去一个帮手了。边扬用吐槽的方式化解自己的羡慕嫉妒恨。
很快，一直侧着头，似乎是在倾听什么的宁亚子有了反应。她的眉头骤然紧锁，脸上露出了大惑不解的神色。没等站在一旁的边扬发问，她就率先恢复了过来。
“情况有点奇怪。”宁亚子说道。
“什么情况？”边扬问道。
“没有怨灵……一路上都没有，”宁亚子一边思索，一边将发现的情况告诉他，“黑猫把豁口周边的环境都探查了一遍，没有发现活动的怨灵。嗯，大概一两座小楼，附带一些空地的样子。我之前从另一边翻墙进来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怨灵的数量很多。”
“也就是说，戏园内部，怨灵的密度是不一样的？”边扬皱起了眉毛，本能地感觉哪里不对劲。
“不，问题就出在这里，”听到了边扬的这句话，宁亚子霍然开朗，意识到了情况的奇怪之处，“这里是戏园的豁口，大量的鬼魂力量在向外渗透，理论上，这里的怨灵应该最多！”
确实！
边扬猛然回过头，看了看后方被推散开来的辟邪器物。如果这附近一个怨灵都没有，那驱散这些器物的力量来源于什么？
“一个极其强大的，有自己细分领地的怨灵？”边扬斟酌着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呃……不像，”宁亚子踌躇了许久，还是摇了摇头，“怨灵的气息很薄弱，如果有一个强大的怨灵，那黑猫应该早就看到它了。呃，你可能不知道，越强大的怨灵，在通冥视域下就越显眼，即使躲在一个小房间里，也和太阳一样耀眼。”
这就是神秘世界啊……边扬点了点头，想了想说道:“那我们直接进去？”
“走吧，注意不要踩到那摊血迹，不然会很糟。”宁亚子点了点头，率先小心翼翼地踏入了戏园之中。边扬跟在她的身后，两人就像做贼一样悄悄地溜了进去。
一只白猫跟在他们的身后。
比起丧葬店和小楼，戏园的氛围并没有那么阴森恐怖，甚至还有点生气。从豁口进入，这是一片草地，稀拉拉地长着几棵老树，树上还挂着一些枯黄的叶子。草地之外，是几座相隔不远的小楼，很低矮，门窗都紧闭着，似乎已经很久没人居住。
小楼后面，似乎是一块很大很大的空地，外面围着一些破破烂烂的彩旗装饰，都已经随风飘荡，空地里则留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仅仅是远远瞟了一眼，边扬就有所明悟，知道那块空地是用来表演的地方。虽然戏园肯定有一个正规的戏台，但一些杂技之类的表演，还是要专门围出一块空地来。
数年之前，梨园行刚刚开张的时候，这里也许有数不清的观众，纷至沓来的游客，经受严格训练的戏班演员们在这里又唱又跳，嗓音动人，歌喉嘹亮，伴随而来的则是看客们的大声叫好，热烈掌声。而现在，这里只有一片荒芜，鬼魂和怨灵的力量在这里游荡，凝视这一切的则只有两个年轻男女，他们一点都不会欣赏，只想探索这一切发生的原因。
怎么突然这么文艺。边扬啧了一声，回过神来，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同时不忘抚摸一下自己的手表，防止自己再次出现问题。
“我们先往前走吧。”没有发现问题，宁亚子轻声说道。
“好。”边扬应答道。
两人没有直接走向那几座小楼，而是谨慎地绕了个圈子，向着那块很大的空地前进一段距离之后，才折了回来，奔着小楼而来。很显然，这片区域的异常，极大可能就存在于这几座小楼之一。现在的宁亚子和边扬也都没有躲着异常走的想法，如果真有什么问题，那反而符合他们的意愿。
让危险来得更猛烈些吧！边扬在心里呐喊，旋即又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不要超过自己能应对的极限……
这时，正当他们走向一座小楼的时候，小楼的大门突然打开了。站在大门处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他有三十岁左右，气质儒雅成熟，眸光深沉凝练，不怒自威，相当严肃。他看了看站在一起，如临大敌的边扬和宁亚子，突然笑了笑:
“竟然有人进来，真是稀客。”
“你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