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一个多月,今语再次坐上高层专用电梯，心态已经发生了极大的转变，按上17层的按键时,心头不禁涌起一股物是人非的沧桑感。
对,是沧桑。
上一次坐这个电梯，她还是刚从学校毕业的小嫩苗，初入社会,因为不知天高地厚犯了小错被总裁批评。一个月后，她却已经是将为人妇,要去跟总裁谈判的人设了。
天知道曾经的她还以为婚姻离她很遥远，觉得起码30岁之前自己都不会踏进婚姻的坟墓，而现在，她不仅踏进了，还要亲自给这座坟墓写墓志铭。
所谓墓志铭,就是江凛委托律师一天内就整理好的协议。
今语心心念念就是这件事,一见到江凛就想直奔主题，看看这份协议合不合自己心意。
十七楼的空调温度常年很低，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为之，因为今语总觉得在这里看到的江凛比平时日常里见到的要更加疏离冷淡。
这位冷凛的总裁，此刻也漠然地拒绝了她想要马上看协议的请求，只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拿起桌上的座机,对座机另一端的人吩咐道：“午餐可以拿进来了。”
今语想行吧。
吃完饭再办事也不错。
座机放下后，江凛扯了扯领带，边折袖口边站起身，朝办公室的另一张桌子走去，待他坐下,看今语还伫在原地，眉头皱了起来。
“你想站着吃饭？”
什么嘛！今语以为自己在江凛面前早就翻身做主人了，甚至早上江凛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也觉得两个人起码是平等的朋友关系，结果一到十七楼，直面他的时候怎么还是有种被处处压制需要小心翼翼讨生活的感觉。
不行！她今天是来谈判的，她现在是江凛的合伙人，一定要硬起身板才能，不能还没开始谈判就丢了气势。
她这么想着，不自觉地就挺起了身板，走过去的时候有刻意抬头挺胸，甚至坐下来后肩膀也挺得直直的。别的不说，起码表面上看起来气势是有了。
江凛觑她一眼，声音淡淡：“不用太拘谨，就当是在食堂跟同事吃饭就好。”
感觉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今语心里扭捏了一下，小声嘟囔：“我没拘谨啊。”不过身体倒是放松了一点，没那么端着了。
接下来今语很快就明白为什么江凛说让她把这里当公司食堂了。
总裁办的美女秘书很快把菜端上来，今语一看，这不就是公司食堂的菜吗？菜式和品相都一模一样。
“总裁，你可真……亲民啊。”
她之前也看过江凛到公司食堂吃饭，不过那只是偶尔的，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在十七楼自己解决，今语之前觉得他平时吃的应该跟普通员工不一样，没成想，无论是在食堂还是十七楼，对江凛来说只是换了个吃饭的地方，吃的菜还是没有差别。
江凛瞧着她的眼神和语气就知道她想说什么，慢条斯理地反问道：“公司的菜不好吃？”
“好吃是好吃……不过……”
不过就是不太像一个手下有几百名员工的公司总裁的饮食。据今语所知，就算是今雅正，一日三餐也是很讲究的，要么到点从家里送过去，要么从高级餐馆备餐，吃员工餐的情况基本不存在。
“你是每天都吃这些吗？”今语心里突然跳出一个想法，该不会是今天因为她来了，才故意换成这些菜的吧。
江凛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是的。”
“好吧。”虽然惊讶，但因为这事，今语对他的印象也好了几分。
之前一直听说江凛创业不易，除了工作几乎没什么私人时间，今语想，那他大概也没什么享受的时间，别的不说，就这份拼劲，就值得让人钦佩。所以今雅正之前虽然不喜江凛太过强势不讲情面，但只要谈到他的工作能力和魄力，依然是赞不绝口。
再看桌面，黄豆炖猪蹄、小芋头烧鸡翅、莴笋炒虾仁、糖醋莲藕、南瓜粥……
菜式不多，但种类齐全，让人看着就食欲大振。
用餐间隙，江凛抬头看了下今语，发现她胃口不错，吃得甚至比自己还多，也放下心来。他又吃了几口，觉得这专门配合孕妇的营养餐，也很适合普通人吃。
他一直对公司的各个方面要求严格，相比起从外面点菜，他对公司食堂更加放心，以后如果今语坚持要上班，江凛也不用担心她的伙食。
两个人也不知道是餐桌礼仪太好，还是关系一般无话可说，一顿饭下来，除了碗筷偶尔的碰撞声音，整个办公室都安静得不可思议。
饱餐一顿，今语摸了摸肚子，一脸满足。虽然这些菜她都在食堂看过同款，但是怎么就觉得江凛这搭配特别合她胃口呢。
她抬头，才发现江凛早就放下碗筷，碗里空空，也不知道吃完了多久，此时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今语赧然，伸手拿了张餐巾纸擦了擦嘴：“怎么了？你吃完了吗？”
江凛手肘撑桌，手掌交握着置于下巴前，好奇地问：“你胃口一直这么好吗？”
“还行吧……”今语很快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怀孕以后胃口特别好。”
江凛点点头，表示理解。
就是他的眼神让今语看着不太舒服，像是主人看到自己饲养的宠物吃饭香香后露出的满足宠爱的样子。
她是宠物吗？
她不是啊。
她现在的身份是江凛孩子他妈，江凛的合作伙伴！
美女秘书把餐余收走后，今语再次挺直身板，正了脸色，试图摆正自己的位置。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她清了清喉咙：“接下来我们是不是可以谈正事了。”
江凛“嗯”了一声，然后站起身。
今语以为他是要回办公桌拿文件，便也站了起来，打算跟着他过去。
然而江凛站起来后并没有直接往办公桌走，反而绕过桌角朝她的方向走过来。
桌子不大，其实也就几步路的功夫。所以今语才刚站起来，江凛就已经到了她的跟前。
今语再次感叹他身材实在高大，每次只要他站在自己面前，她都需要仰头才能看到他的脸，更何况她最近因为怀孕连高跟鞋都没穿，身高差距就更明显了，今语想，现在她就算仰头，大概也只能看到他线条冷峻的下颌角。
若是前日，今语可能还会因为他的靠近别扭一下，但现在却不会了。
她皱了眉头，质问的话才准备说出口，眼角余光就看到江凛抬起手来。
尽管对江凛已经没什么旖旎的想法，看到他的动作今语的心还是禁不住猛地一跳，然后身体条件反射地就想躲开。
但她动作哪比得上江凛，才微微一侧身，就被江凛抬起的大手按住了肩膀。
“别动。”他说。
今语屏住呼吸，她现在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猜想他到底要干什么。
明明觉得不可能，还是忍不住会担心江凛会有越界的举动。
相比起她的紧张，江凛则坦荡很多。
他皱着眉头，手下移，伸向今语衣领的位置。
动作很快，快到今语还没来得及反抗并大喊流氓就已经离开。
只剩今语虚惊一场。
而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今语抬头，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视线侧移，看到他指腹捏着的饭粒后顿时露出尴尬的表情。
耳廓也泛起了微微粉红色，不是因为害羞，只是觉得丢人。
江凛挑眉轻笑；“真是个小朋友。”
声音里带着或许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无奈和宠溺。
他话说的简单，让人禁不住细想这声小朋友到底指的是她吃饭粘衣服还是她反应敏感又青涩。
今语面上一赧。
她没记错的话，江凛也就比自己大了六岁吧，小朋友是什么鬼称呼？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她听到这个称呼会觉得不好意思有点害羞。
江凛似乎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什么不妥之处，也不在意是否会撩起别人心底的涟漪，他随意抽了张纸巾把饭粒处理掉，扔进垃圾桶，然后就往办公桌走。
坐下来后还挺有耐心地对今语说：“过来吧。”
今语拍了拍脸，提醒自己回过神来，快步走到江凛面前坐下。
两个人中间隔了一张办公桌，江凛见她坐下，便把手边的文件递给她。
文件不厚，加上封面统共就四页纸，不过里面密密麻麻的文字看上去内容并不少。
今语翻开，准备一页页仔细阅读。
江凛却没给她这个时间，给了文件就打发她离开。
“拿回去慢慢看吧，我不急，觉得有什么要改动的汇总起来再告诉我。”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仿佛这个文件跟他日常处理的其他文件并没什么差别。
还汇总呢，要不要再给你做个报告？今语默默腹诽，觉得这张办公桌可能有毒，江凛只要坐在这里，就会变成一个冷面无情的办公机器。
不过能回去慢慢细看也是好事，她合上文件，跟江凛道别。
离开办公室前又听到江凛叮嘱：“好好休息，睡个午觉起来再看。”
今语回头：“不用，我没睡午觉的习惯。”
江凛抬眼，疑惑地看着她：“你不睡没关系，我孩子要睡。”
“……”今语咬牙，“遵命，总裁。”
她怎么就忘了呢，一切对她的关心都是基于孩子的啊。
“砰”的一声，办公室的门被今语重重关上，江凛皱眉，想要批评她没有员工的自觉，转念想到她说过孕妇脾气就是无常反复，嘴巴动了动，还是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重新回到工作状态，可关于今语的事还是一件接一件地，再次把他拉回现实。
手机响起了微信提示音。
他拿起一看，发现是钟虹英的信息。
我让大师选了几个黄道吉日，你看看选哪个好？
我的意见是越快越好，毕竟晚了的话肚子凸起来穿婚纱就不好看了，别人看到了还容易非议。
赶紧回复我哦，确定好了我好去跟亲家商量婚礼的事。
还有婚礼前你要不要带今语去探望一下老太太？她老人家问好几次了。
江凛眸光微动，划掉聊天界面，把手机翻盖在桌面上，然后如寻常般打开电脑办公。
他似乎觉得这信息烦人，不愿给予眼神。
十分钟后
江凛停下手指敲击键盘的动作，余光看了眼安静不动的手机，思索片刻，还是重新拿起来，点开刚刚与钟虹英的聊天界面，截了张图。
然后拉出今语的电话号码，通过号码搜索到她的微信号。
添加好友。
对方很快同意，聊天界面有文字提示：“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了”。
江凛想也没想，直接在输入框里点开相册，找到刚刚的截图，发送，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