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第三十三章 怀抱

Donotstandatmygraveandweep,Iamnotthere,Idonotsleep.(不要站在我的墓前哭泣,我不在那里,我没有睡去)Iamathousandwindsthatblow;Iamthediamondglintsonthesnow.(我是吹拂过的千缕风,我是雪地上如钻石闪耀的雪)Iamthesunlightonripenedgrain;Iamthegentleautumn\srain.(我是成熟谷物上的阳光,我是秋天的轻柔的雨)Whenyouawakeninthemorning\shush,Iamtheswiftupliftingrush,Ofquietbirdsincircledflight.(当你在清晨的寂静醒来,我是你头顶那直冲云霄、安静盘旋的鸟)Iamthesoftstarthatshinesatnight.(我是温柔的在夜晚闪烁的星);Ididnotdie.(不要站在在我的墓前哭泣。我不在那里,我没离开你)——DoNotStandatMyGraveandWeep《不要站在我的墓前哭泣》,MaryElizabethFrye(玛丽·伊丽莎白·弗莱)

【埃斯梅视角】

“你爱万物,这就是为什么我爱你。”无数次在她的梦中,在她的幻想中,她听见他说出这三个字。但她不知道它们会到来得如此突然,如同凭空出现在白纸上的一行诗句,没有前文也没有后续。

埃斯梅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在过去的一天里,她经历了太多的期待与失望,决心与犹豫。整整一天她都像是被一双巨大的手扔向空中,掉落,然后又被甩上天空,又坠落。一天前的夜晚,卡莱尔热切的在未来陪伴她的承诺和当她说出自己关于他的梦时他脸上流露出的欣喜都给了她勇气和希望。在那一瞬间,埃斯梅本准备好向卡莱尔迈出那一步,或许是深渊或许是天堂,她愿意承担所有风险,因为她知道她有机会能握住幸福。但卡莱尔却在她开口的前一秒离开了她的房间,挫败了她不堪一击的胆量和决心。她再也没能捡起勇气追上他。当她清晨返回卧室,在素描本上闻到卡莱尔的气味时,她惊恐地意识到卡莱尔知道了她爱他,知道了她所有对他的幻想,她所有羞耻的秘密。但他却走了,没有来找她。

埃斯梅无望地觉得她永远读不懂卡莱尔,他是她无法破解的密码,永远只能听懂少数词汇的语言。

在温室角落的绿叶中,抽泣和看不见的眼泪背后,埃斯梅思索了无数种可能,

[他不爱她,但礼貌地不想让她难堪,假装一切都没发生。]

[他不爱她,他为她素描本上的内容感到愤怒而离开了她和爱德华。]

[他不知道是否爱她,但被她的素描吓坏了。]

……

最终,是爱德华把她从混乱的思绪风暴中拉了出来。

埃斯梅把脸埋进膝盖,不敢去看蹲在她面前的红铜色头发的男孩。埃斯梅清楚爱德华早就知道了她对卡莱尔的心意,但她还是假装自己能小心翼翼地保守这个秘密,爱德华也默契地从未向她问起。直到爱德华走进温室,问她是否信任卡莱尔,劝她等他回来。当最后的自我安慰被爱德华拆穿,埃斯梅只觉得羞耻和窘迫难当。她绝望地想要拉住爱德华问卡莱尔是否也爱她。听到她想法的爱德华温柔地拒绝了她。

“等他回来。”爱德华抱住她,再次在她耳边说。

然后卡莱尔还是回家了,他们交谈,在雪中打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在埃斯梅期待他们就这样继续下去永远不再提起的时候,卡莱尔却突然说出了那句话。

埃斯梅呆住了。她下意识地等待卡莱尔像往常一样的慌张、收回和解释。

有一瞬间,埃斯梅过于害怕,她想要逃跑,想要装作自己没有听见他这句话,像他发现她的素描本一样,礼貌地走开。可她身体深处寄居的决绝又顽固的力量固定了她的双足,她担忧了太久,期盼了太久,纠结了太久,太过疲惫;或好或坏,她只想看一眼答案,然后获得解脱。

卡莱尔只是低头看着她,他蜂蜜色的眼睛平静却炙热,如同金色水面却燃着火。

当她用仅剩的理智艰难地拼凑出这沉默背后意思时,隆隆的声响敲打着埃斯梅的胸腔,把她的胃部捏碎,把肺挤压成水。

他爱她,像她一样。

纷飞的雪花模糊了埃斯梅的视线,她所能看见也仅想看见的只有他紧闭着的沉默的唇。

这次,那双曾将埃斯梅在空中抛来抛去的大手结结实实地在她背后推了她一把,埃斯梅用尽全力将自己扔进那个她渴望了十年的人的怀中。

这是埃斯梅最后一次坠落,落在温柔、坚固、踏实的表面上,充满了肉桂、麦子和麝香的香气,被永远不会放开她的双臂保护着,驱散了长久以来萦绕在埃斯梅心中焦躁不安与悲伤。

“我爱你。”埃斯梅贴着他的嘴唇,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力量将自己从其上拉开。当她的手掌盖住他的嘴时,她早就知道了他看似坚毅的唇有多么柔软。*可用自己的唇去触碰时,却是她完然无法想象的美好。

她从十六岁时起那些重逢的期待,脑中的幻想,无端的嫉妒,遗忘的忧伤,留下的眼泪,美妙或是悲伤的梦,伴随着无数雪花洒落。头一次,埃斯梅明白,当人因喜悦而落泪是因为欢欣的背后包含了太多的委屈、艰辛和等待。

卡莱尔的右手捧着她的脸颊,拇指轻轻摩挲过她的下眼睑。他总是为她擦去眼泪,即使没有液体从眼眶流出,他总能看出她在流泪。他像对待人类一样对待她,他知晓她人性的存在,并且不断提醒她这一点。

“我爱你。”他抱着埃斯梅坐起,左手还紧紧环着她的后背。“我等了太久……”

卡莱尔的话频繁地被抽噎打断。埃斯梅目睹过卡莱尔的脆弱却从未见过他哭泣,她的心因怜愍而疼痛和破碎。不忍心见他这样,她抚摸着他的胳膊想要劝他停下来,但他还是断断续续地说着,如同风暴中踉跄着蹒跚着爬向目的地的人。

埃斯梅从不知道卡莱尔能对她抱有如此强烈的感情,她甚至没有敢幻想过这样。一切的一切都被包裹在了他完美的礼貌与隐忍中。他像一首诗,她在过去的十个多月中反复阅读,熟知了每一次词汇的意思,却没有读懂字里行间的意义。她责备自己的迟钝与天真,让卡莱尔在过去备受煎熬。

“嘘。现在你有我了。”埃斯梅勾住他的脖子亲吻他的脸颊,热切地行过他面颊每一处皮肤,她将亲吻作为她唯一能给予卡莱尔的补偿。“我不能相信你爱我。”她抽泣着,脸贴上卡莱尔的脸颊,她仿佛能闻到他们潮湿的眼泪混在了一起,肉桂和洋甘菊,麝香与蓝风铃。

“怎么能不爱?”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深情又略带气恼的叹息,牢牢地勾住她的灵魂。他的手轻抚摸她的背部,最终停在了腰部的凹陷处。

她看着他的黄玉眼睛,捕捉到了她在其中羞涩、惊慌又满足的倒影。她看到他的视线在浅褐色的睫毛下移动,她知道他正盯着她的唇。她害羞地想要将它们藏起来,却不知道如何去做。她越想要保持平静,她的嘴唇却越不受控制地颤抖。

埃斯梅觉得他握着她的手收紧,几乎捏痛了她的指头。

“我能亲吻你吗?”他小心翼翼地问她。埃斯梅暗自笑了,她猜到了他会问出这句话。

埃斯梅本想闭上眼却又不想错过欣赏他的脸,不想为他再加重负担,她的眼神在他的嘴唇,下巴和上身游离着。她小心地吞咽着口中突然出现的过多的毒液。他们中间逐渐缩短的距离正在一寸一寸剥夺她所需的空气。

然而卡莱尔停了下来,将脸拉回原来的位置,埃斯梅几乎要失望的哭出来。

“我不知道怎么……”他窘迫地低下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像做错了事的孩子。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笑他,因为她自己也是几乎同样地生疏和紧张,但他的模样还是让她忍不住牵动嘴角,她感到愧疚。

埃斯梅抬起跪坐的大腿和上身,鼓起勇气缓慢地向他靠近。他直着头,从灰粉色云彩后透出的一丝微弱的光为他的脸颊带上了可爱的颜色,而与之相对,他微闭的眼睛,他坚毅的下颌线和颧骨都让他像一尊完美且肃穆无法轻易让人触摸的神造的雕塑,被风吹动的发丝,是雕塑的金色王冠。

极度的紧张已经让她脑中一片空白,太过急切和执着地想要碰到他的唇,她撞上了他的鼻子。埃斯梅尴尬地笑了,羞愧地几乎要放弃尝试。

卡莱尔惊讶的吸气声和他突然垂下的眼睑的嘴角暴露了他的失落,让埃斯梅对他的怜爱与渴望最终超越了她的羞涩和害怕。

埃斯梅轻拽他的衣领把他拉低,捧住他的脸颊转动让他露出下巴。稍稍偏头,终于轻轻压上了他的唇,送来她最为熟悉的味道。

她闭上了眼睛,她能听见也能闻到卡莱尔满足的叹息,她能感觉到他的胳膊收紧。

埃斯梅的自信逐渐膨胀,她从未意识到自己会如此喜欢作为主导的力量。

她更加忘我地压上他的唇,她的嘴唇微微分开。她骄傲地想要引导他学会亲吻,急切地想要将她所有的爱施加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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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你的慷慨、同情……自制与温柔。”急切和冲动在埃斯梅的血管中汩汩流淌,她有那么多想说的话却在那一瞬间丧失了语言的能力,她不知道如何用更深切的言语表达她的爱,阐明他的温柔对她的意义。

埃斯梅想要告诉他,他的柔情让她觉得多么安全,像雨滴落进海洋不会溺死,雪花飘向冰川不会融化。在他怀中她是雨滴,是雪花,她被他全部接纳,她不需要改变自己;她与他的海洋和冰川融为一体,他成为了她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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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斯梅发现,原来用尽全力亲吻一个深爱着的人时,她可以变得如此无拘无束、勇敢又危险,她可以心甘情愿走入燃烧着的烈火中,却不被灼伤;在亲吻时,原来自私与无私可以并存,贪婪的索取却也能是慷慨的馈赠。

埃斯梅贪婪地小口将他留在她口腔中的带着他浓烈气味的毒液吞下。每当想到她的毒液也来源于他,每当想到他亲自将毒液注入她的身体,埃斯梅感到一阵颤栗的、难以言说的满足。

[他创造了她。她拥有他的一部分。]

像是夏娃和亚当的故事,只不过在他们的故事中,他们是更平等的个体;亚当抽出自己的肋骨将它赠与夏娃,夏娃将亚当的肋骨融入自己的身体。他们因此而密切相关,因此在灵魂上彼此联结。

现在,卡莱尔也品尝到了埃斯梅的毒液,她把她的一部分留在了他的身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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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莱尔突然前倾,让埃斯梅不由得向后倒去。在她即将失重倒向地面前,他依旧放在她身后的手及时接住了她。

埃斯梅觉得她像一只鸟,被他数次包扎好了受伤的翅膀,在她精疲力竭时,却正好跌落进他温暖的手掌。

埃斯梅知道他们的吻最终会被克制的卡莱尔打断,但当这真的发生时,她还是忍不住发出绝望的□□。

他微笑着看看她的唇又重新看着她的眼睛。

“我爱你。”卡莱尔将头埋进她的颈窝“如此善良,如此勇敢,如此纯洁……”埃斯梅不确定他在形容她还是在形容她的吻。她用手环住他宽阔的后背,贪心地嗅着他,他的头发里还带着舞会上香槟和雪茄的味道。

“我知道你偷看了我的素描本。”埃斯梅对他耳语。

“对不……”卡莱尔挣扎着要向后撤身道歉。

那段她以为早就丢失的记忆突然清晰,在十六岁的那个下午,她笑着责备因弄疼她伤腿而慌张的卡莱尔“太喜欢道歉。”

这次,埃斯梅终于能伸出手指压住他的嘴唇,然后在他的耳朵上轻啄一个吻。

“确实是我一个恼人的坏习惯。”埃斯梅想起了十年前他的回答,发出轻笑。

听见她笑声的卡莱尔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吻上她的唇。她感觉到抵着她的唇,他的脸上也带着笑。

“我在做梦吗?”埃斯梅小声问他

“吸血鬼不能睡觉。”他说

“卡伦医生,你上班真的要迟到了。”埃斯梅将她和卡莱尔拉开,站起身向半躺半倚在树下的卡莱尔伸出手。

两周过去,埃斯梅却有时依旧无法相信她真的被那个她曾经朝思暮想的人抱在怀里。想起他们曾经走过的那漫长的路,她曾有过的猜疑、伤心和他的争吵却仿佛都已经恍若隔世。她不禁想象在没有拥有他之前她的生活是多么可悲。每当她被迫将自己从他身边拉开时,她都感到心痛和不情愿。他无法抚摸她,她也无法停止亲吻他。抚摸和亲吻代替了大部分的交谈,他能读懂她的每一个动作,她也能读懂他的。在炉火前互相依偎的舒适沉默中,埃斯梅认为自己似乎有可能陷入睡眠。

日出时云层中四射而出的金红色光芒,洒落在他身上,让他凌乱的金色丝线般头发连同他衬衣张开的领口下的皮肤在日出朦胧的薄雾中闪闪发光。

卡莱尔握住埃斯梅的手,突然用力将惊叫一声的她拉倒进怀中,“还有一些时间。”他在她耳边低语,轻轻用手拨开她脸上的发丝,找到她的唇。

“没有了。你还要换衣服,还要处理乱麻线一样的头发。”埃斯梅挣扎着从他怀里抬起上身,把指尖抵在卡莱尔的酒窝。

她俯身再次他的下巴上留下一个吻。他的眼睛依旧闭着,埃斯梅突然想要吹一吹他的睫毛。

“请问我的头发是谁弄乱的?”在埃斯梅嘟起的嘴唇几乎要到达眼睑的时候,他睁开眼睛假装质问,伸手轻轻捏住埃斯梅的鼻头。

“你自己。”埃斯梅大笑着抓住他的手,不愿意屈服,然后再次站起来,用手揉了他的头发。

“我爱你的无情,普莱特小姐。”卡莱尔这一次笑着拉住埃斯梅的手,站了起来。“你什么时候去和爱德华打猎?”

“今天稍晚的时候。”

“我今天会早些回来。”卡莱尔停下来看着她,他关切的眼睛落在她的脸上。

埃斯梅点头,轻轻捏了捏卡莱尔的手。

随着埃斯梅对人血免疫的训练,她逐渐能在手中拿住一小瓶血液但不为所动,卡莱尔建议她能在他和爱德华的陪同下去城镇,适应周围多个人类的气味和心跳声。

埃斯梅几乎立刻答应了卡莱尔的建议,她每时每刻都无法忘记城镇里有什么牵挂着她,是什么引得她总是坐在窗前看向那个方向。在城镇上公墓一个角落,埋葬她的儿子,她灵魂的一片碎片,她最珍贵的宝物,她曾经所有的希望。

当鲜红的血液在埃斯梅手中的玻璃瓶中晃动时,她仿佛听见了有声音对她的谴责,谴责她没有早些去看望她的孩子。她痛苦地喘息着,不是因为血液而是因为自我谴责,直到她的视线模糊,失手将血液泼洒在卡莱尔书房深绿色的地毯上。

埃斯梅花费数天用人类的速度花费数天编织了浅蓝色的毛线小帽子。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所有她能想起来的只有她没来得及完成那顶给她婴儿的淡黄色帽子。

埃斯梅想不出自己是如何最终站在阿什兰空无一人的堆满积雪的街道,她的手里紧紧地攥着那顶蓝色的小帽子。爱德华手里拿着一小束金盏菊,大部分埃斯梅在秋季播种下的植物还未开花。卡莱尔的手时刻环绕在她的腰部。

这一切都让埃斯梅忘记了这是她的训练,她心中所想的只有公墓那个没有墓碑的角落。心中的牵挂让埃斯梅暂时减弱了那些令她发狂的建筑中平稳的心跳声、血流声的诱惑。

有醉汉和从远处朝他们走来,埃斯梅僵直在了原地,浓烈的酒精味依旧无法减弱温暖的新鲜血液的诱惑。埃斯梅屏住呼吸,用一只手压住了口鼻,她能感觉到卡莱尔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胳膊。那醉汉最终叫嚷了几句她听不清的话然后与他们擦肩而过。

那短短一分钟如同一个小时一样漫长,她身体的每个细胞还是尖叫着要求血液,在他离她最近时,她几乎要放弃扑向他。直到她最后的一丝清醒告诉她,她因杀死醉汉的痛苦将远超饮血的快乐,因为他也是某人的孩子。

“你做到了!”爱德华在她耳边小声惊呼。埃斯梅眼前猩红色的雾终于散去,她松开了紧咬着的牙齿,摇摇晃晃地尝试向前走了两步。她喘着粗气依旧觉得天旋地转。

“你的鼻子。”接触到卡莱尔担忧的目光,埃斯梅伸手摸向鼻梁,因刺痛而畏缩。她才想起刚才全力压住口鼻时,过分用力的拇指抓破了鼻梁处的皮肤。

在那甜美血液气味筑造的粉红色幻境中,埃斯梅发现只有疼痛能让她保持最后的清醒。不愿意撕破手中的小帽子,她无法将指尖嵌入掌心,只有把疼痛转向手掌下的脸。埃斯梅害怕这种奇怪的自我虐待成为习惯,但她没有其他更有效的方法让自己保持清醒。

“它一会儿就能愈合。”埃斯梅躲开了卡莱尔大惊小怪的检查,轻声低语。她随即拉住他的手,卡莱尔亲吻了她的头发,皱着的眉头却没有展开。埃斯梅不想在所有事情上都寻求他和爱德华的帮助,尤其在她即将见到孩子的这一晚,她想让她的宝贝知道他的妈妈终于变得勇敢,不再弱懦,不再逃跑,不怕疼痛。

小安东尼沉睡的地方已经被雪完全覆盖,没有墓碑,她摆放在上面的小帽子和花束在一片洁白中显得如此孤独。

“安东尼,妈妈来了。”埃斯梅跪在地上,将双手伸进堆积的雪中,摸到了下面的枯草。

埃斯梅胸腔深处不断搅动着的、发酵的痛苦在那一瞬间爆发。

她离开了她的孩子十个月。十个月过去,埋葬他的裸露的地面,都已经长出了草叶、枯萎、又被雪覆盖。如果他还活着,他应该刚学会了爬行,长了第四颗牙,甚至说出了第一个词……

埃斯梅记得当她摸到他没有温度的小身体时她心如刀割的绝望。医院中其他健康婴儿的哭声穿透墙壁,一声又一声击打她的耳膜,是她的专属炼狱。她不断渗出的奶水浸透了她前胸睡裙的布料。她怀抱着婴儿却不再是个母亲。

埃斯梅能察觉到身边爱德华因读到她的脑中的回忆而不安地呼吸着。卡莱尔将她拉进怀里,正如之前每一次那样,他在她哭泣时轻抚她的后背。

“他会觉得冷吗?地下会冷吗?”埃斯梅拂去所有的积雪,一遍遍问卡莱尔。她后悔自己将他的那块小毯子落在了家中,后悔没有给他带上帽子。

“嘘,埃斯梅。他不会。”卡莱尔让她的脸倚靠在他的胸前,“因为他一直被上帝抱在怀中。”

“你会和我一起祈祷上帝照顾好他吗?”埃斯梅问

“他一直在我的祈祷之中。”卡莱尔亲吻埃斯梅的头顶。

“你们在干什么?!”午夜的风裹挟着守墓人的叫喊和他血液诱人的味道吹向埃斯梅。

“来看我的孩子。”因为安东尼,埃斯梅放弃屏吸,第一次说出了新生后对人类的第一句话。

注:

*第二十章埃斯梅和卡莱尔争吵的时候,她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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