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3前进?后退?

韩成提出的结盟条件,可以说是十分的苛刻,甚至西突厥人并不能得到什么实际上的好处。可房玄龄等人闻言却都是眼前一亮,连连点头。虽然韩成提出的条件,隐隐将河北的地位放在西突厥人之上,可他们却觉得这是完全合适的。甚至西突厥人在得到这个条件后,如果没有意外,他们都不得不同意。

一切只因为辽东军手中握有更大的筹码,一旦西突厥人不肯答应韩成的条件,那么辽东军就将把俘虏的**厥始毕可汗等突厥贵族及战俘都放回草原。一旦始毕可汗与各大部族首领贵族们回归突厥草原,以他们的名望身份,如今正混乱分裂的**厥汗国,必然能再次统一。

而如果始毕可汗重新统一了**厥汗国,再得到辽东军的铁骑相助,西突厥就将面对一个生死大敌。是选择与辽东军合作,承诺不南下中原,还是选择与李渊和作,得一些金钱财富,却要面对一统的**厥草原和辽东军铁骑,相信只要是个联明人,都明白如何选择。

而对于辽东军来说,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也不可能真去选择后一条。放始毕回草原,虽然能暂时遏制西突厥,可到头来,也不过和当年隋朝一样,打败了西突厥,马上**厥又强大了,终究是无法真正掌控全局。

心中叹了一口气,韩成心中暗暗起誓,终有一天,他要彻底的平定突厥草原,将其化为汉人稳固的国土。再不让这块草原之上,生出一个又一个的彪悍草原民族,一次又一次的来祸害中原汉人。

不过很快,韩成又心情开朗了起来。只要绝了李渊的突厥援兵,那么李渊只不过是困在笼中的野兽罢了,用不了多久,他就将耗掉最后的一点实力,然后被灭掉。一想到,李家将不得不面对四面八方涌来的敌人,一次次的困兽犹斗,一次次的垂死挣扎,他的心情就不由的大好。

到时河东混战,不但能把李家给耗干,也同样能把刘武周、梁师都这样的地方豪强给耗干。利用这场太原混战,把李渊、刘武周、梁师都、郭子和等这些割据势力的实力消耗掉,最后自己再入河东,鼎定河东,这是多么美妙的前景。

大业十一年,十一月初,辽东军授王仁恭为帅,率五千精骑入河东。旋马邑校尉刘武周反唐夺马邑,河东副留守尧君素、雁门太守陈孝意反唐夺雁门。李阀驻守马邑、雁门二郡之心腹,马邑太守李孝和,马邑鹰扬郎将李道林皆亡,驻雁门虎贲郎将王智辨兵败降河北,马邑雁门一万唐兵尽没。

消息传到太原,李渊吐血晕倒。醒来后,立即将正整兵意欲北上平马邑、雁门二郡之乱的李世民召了回去。第二日,与众臣商议过后,李渊决定破釜沉舟,不再管雁门马邑二郡,收缩附近兵马。以第五子庶子李智云为镇北将军、太原留守,负责太原的一切事宜。

李智云年方十四,太原一切事务,以唐俭、窦威兄弟、温大雅兄弟等辅佐,再由李孝恭、李神通两位李阀子侄领兵五万守太原。李渊亲领八万人,誓师动兵,改易旗帜,杂用绛白,因称臣于突厥,故旗帜上杂用突厥之白色,开向关中。意欲全力西进,攻入关中,谋王朝基业之地。

关中乃何等重要之地。可谓是历来兵家必争。隋朝末年,其重要性更是有增无减。一来为长安首都所在,亦是政治影响所在;二来杨广建东都、修运河、征高丽之一系列活动,对关中影响较小,经济基础好,可为稳定的根据地;三则有黄河、函谷关等屏障,进可攻退可守。

大业九年,杨玄感起兵,李密提出上、中、下三策。即以进攻关中为中策。可惜杨玄感眼拙,也是出于无奈。选择了下策:围攻东都。围攻东都失败,李子雄建议直入关中。杨玄感虽采纳,但为时已晚。

李渊虽在太原之争中最后夺得河东,取河东之粮草器械而迅速扩充壮大实力。但河东四战之地,周边各方势力虎视。特别是当辽东军也挥兵入河东之后。李渊再也坐不住了,他心里十分清楚,再等下去,说不定辽东军的大部人马就要到了。到时辽东精锐大军一到,他就算想再往攻关中也不可能了。

而不夺下关中,那么呆在河东,用不了多久。他必然会亡于周边这一路路割据的诸侯之手。李渊从太原南下,向关中进发,不两日,八万大军沿着汾河一路南下。到达太原通往关中的第一道险关,霍邑关。

霍邑关正处于吕梁山与太岳山两座大山脉之中,正是太原南下的必经通道。从太原平原南下,过了霍邑,那就是可以平到黄河潼关的一马平川的平原。李渊与李世民、李建成及众臣们连日大雪之中行军,顾不得雪地泥泞,天气冰寒,一路南下。大军刚刚赶到霍邑关。一骑斥候自南快马而至,风雨中的快速奔驰。让整个斥候的脸都冻的通红,连脸上的胡须都全冻结在了一起。

战马一停。那骑士甚至整个人僵硬的无法下马。几名士卒迎上前去,抓来雪团为那斥候擦着身体暖和活血,又有士卒快步端来了姜汤,一番忙活之后,那斥候才终于能活动手脚。斥候伸出还有些僵硬的手自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声音嘶哑着道:“长平郡紧急军情,杨暕率五万大军攻入河东郡,王世充令其长子王玄应率兵两万攻入河内郡,兵马已至轵关陉,马上就将攻入长平郡。”

士卒中的一名队正,吓了一大跳,不敢怠慢,连忙接过急报,连忙向李渊的大将军行营赶去。鹅毛般的大雪已经下了数天,可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李渊背手站立在霍邑的城楼之上,目光远远的望着北方,他还在苦苦等候着刘文静在突厥的消息。河东的雪今年来的这么早,且第一场雪就下了这么多天,时停时下,阴沉沉的天空就是不放晴。

地上的积雪已经积起了数尺厚,一脚踩下去,没过膝盖。河东已经好多年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了,这样的大雪天行军,绝对是一个灾难。不但每日行不了多远,而且将士们为了御寒,也不得不多挟带不少物资。

偏偏汾河却已经结冰,根本无法再用船运送粮草物资。屋漏偏逢连夜雨,才刚刚南下穿过西河郡,到达临汾郡,军中的粮草就已经不够了。如果再继续行军,八万大军的粮草,一路之上的郡县,根本无法支付。李渊傍晚之时已经下了令,全军暂时在霍邑休整两日。一来希望过两日这场大雪能停下来,二来他已经派了兵马回太原催运粮草,得有时间等待粮草的到来。

不过李渊依然还是心神不宁,他真正担心的还是北方的突厥。刘文静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传回来,这让一心期待着突厥援兵的李渊心中忐忑。虽然太原北面的马邑、雁门都被王仁恭与刘武周夺去,但李渊已经顾不得那些了。

只要能夺下关中,就算到时整个河东都丢了他也不在意。眼下全力进军关中,虽然马邑雁门丢失,可只要太原城还在手中,那么他们一时就无法南下。李渊期待着这段时间内,能与突厥联兵,攻入关中。

只要入了关,凭黄河、潼关天险,李唐有的是机会翻盘。然后,直到天黑之时,他也没有等到刘文静的消息,反而等来了南面来的信使。在江汉称帝的杨暕亲率五万兵马北上,一路上连夺五郡,目前已经越过黄河,攻入了河东最西南面的河东郡。

而本来应当被李密所牵制了的王世充,却也在这个时候出兵两万,越过黄河,杀入河内郡。甚至已经抢占了轵关陉,随时可以攻入长平、绛郡二郡。甚至就连关中的宇文化及,都已经陈兵潼关,虎视眈眈。

这一连串的坏消息,让李渊差点再次吐血。北面有王仁恭、、尧君素、刘武周、郭子和、西面则有梁师都,东面还有韩破军。如今连攻入关中的唯一机会也断了,杨暕、王世充派兵北上,已经将他入关中的机会阻挡。该进,还是退?继续南下进攻关中,还是回守太原?

李渊紧急召集部下,包括儿子建成和世民。特殊的经历最能使人成长,经过了这几年的磨砺,李建成、李世民已然成长。众将齐集李渊军帐,严肃,不安,好半天也没有一人说话,众将沉默。

裴寂是李渊最为看重的谋臣密友,当初决定要起兵及各项具体部署,很大程度上是听取了他的意见。特别是入取关中,就是他的计策。现在,还是裴寂打破了沉默:“杨暕虽然无能,但其麾下、鱼俱罗、吐万绪、裴仁基、杨义成都是一时名将。如今让他们越过了黄河,只要他们凭关据险,一时难以攻下;而且在一旁还是王世充长子所率两万兵马,更加现在宇文化及在关中已经有了准备,他们已经屯后潼关,我军一旦迁延日久,又会乏粮。李密虽说与我们联合,实则狡诈难测;突厥一向贪婪不讲信用,唯利是图,到现在都还没有得到回信,只怕事情有了意外;刘武周、郭子和、尧君素称臣于河北,兵势正强。梁师都更是得到突厥人的出兵支持,兵锋正盛。韩成、杨暕、宇文化及、王世充、突厥、刘武周、梁师都,都在觊觎太原。太原一都之会,我们的义兵家属都在那里。”

裴寂犹豫不安的声音,此时充分的表露了这位当初最先提出攻取关中,舍弃河东的大臣的心声。而此时沉默的大帐,也表明了其它将领文臣们同样的心思。关中不可取,宜回师救太原。

“万万不可后退!”李世民突然站出来,坚决地说,“太原城中粮草千万石,何必担忧粮食缺乏?杨暕轻浮急躁,不过是又一个杨广。虽然其部下皆为大将,但杨暕亲征,一帅无能,累死三军。李密正一意攻洛阳,顾恋当前的地盘,不会远攻太原。而王世充大兵也尽在洛阳,所派不过一偏师,又是其子无名之辈领军,一战可擒。刘武周与韩破军,梁师都与突厥皆是外虽相附,内实相猜。我们大唐起兵,奈何河东四战之地,如今东面河北,北面马邑雁门、西面陇右,皆欲吞并我河东而不可及。”

“当此之时,退后必然遭四面围困,前进,或尚有一线希望拿下关中。我们皆理应奋不顾身置之死地,夺关中方能后生。且我等必得先入长安,如此将来才能号令天下。现在一遇敌就要班师,恐怕起义兵众,一朝解体。还守太原一城之地,那是死路,不是活路。若安于一隅,终不可长久。那样将如何自全?”

“二弟说得正是!”李建成也站出来,坚决支持世民,“万万不可后退,自陷于一城之隅!无论从形势上、道义上,都要前进才是号令天下的出路。”众说纷纭。建成、世民二兄弟力争。众人吵吵闹闹的争论之中,李渊坐在那里,却是目光无神,居然目光呆滞的出神发呆。

事实上,是进是退,这个问题已经在李渊的脑中想了千百遍。可不论给出选择进还退,推算起来,最终都是死路一条,最大的一点区别不过是早一点败亡,与晚几日败亡罢了。在李渊的脑子里,何尝不存在着裴寂那样的担忧。

无论他怎么推算,继续前进,那么此时军中人心惶惶,士气低落,这样的状态下与杨义臣、鱼俱罗、吐万绪、裴仁基这四个杨暕所封的四位元帅相战,必败无疑。

而如果此时后退回太原,虽然如两个儿子所说,不过也只能是退入一隅,多挣扎几日罢了。可李渊不是儿子世民,他从来不会在不该拼命的时候去拼命。虽然退入太原,只是一条死路。可不到最后,李渊又怎么会放弃。多年的官场纵横,让他早就明白,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会知道事情怎么发展。

只要守住太原,假以时日,又何尝知道会没有变化呢?而在内心深处,他还中一直还有一个期待没死心,那就是期待着草原上的刘文静能传回与突厥结盟的好消息。只要能得到突厥支持,到时未必就没有机会。最后,他不无沉重地摆摆手:“罢了,传令下去,班师回家!大家不要再说了。”

“父王,万万不可!一旦……”任李世民急急阻拦,李渊却是视而未见,一甩衣袖,低头头在护卫的拱卫下离去,只是留下一个沉重的背影。

夜幕降临,月黑无星,四野寂静,唯有被大雪覆盖的大地发出微光,隐隐还有冰雪结冰时传来的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声音,却却添加了几分隐隐不安。

李渊的命令传到军中,先锋的游骑部队已经先一步出发探路,而左军也已经动身撤营。霍邑城的城北军营唐王大帐之中,李渊已就寝。可躺在床上,要安然入眠,又谈何容易?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李渊转了几个身,又爬了起来,对着侍卫大叫,让他们再加一个火盆。可火盆端进来了,没一会,他却又觉得燥热难安。叫亲兵送来了茶水,喝完后依然是烦燥不安。最后干脆爬了起来,让亲卫送来了他随军带着的琵琶,一个人坐在那里一弦一弦的弹了起来。

叮叮铛铛如走珠落盘的琵琶声,终于让他的心情平静了许多。正要放下琵琶,却隐隐听到外面有动静。停下琵琶,竖耳细听,隐隐约约仿佛听到号哭的声音。李渊摇了摇头,翻身上床,可躺下没一会,却觉得军帐外的哭声越加清晰,烦心!李渊皱眉,欲不加理会,却难耐烦躁!那刚刚弹琵琶所平息下来的烦燥,却又被那哭声给全勾了起来。

当下咬牙切齿,掀开被子,翻身而起,披衣出帐。“谁人在外号哭?”李渊走到军帐门口,厉声责问,声音中难掩心中的烦躁。帐外的卫兵吱唔着没回应。”把人带进帐来!”一阵冷风带着雪花刮过李渊的面庞,让衣着单薄的他打了个冷战。没片刻,卫兵把人带了进来,却是次子李世民!

看到李世民,李渊很恼火,可是在内心里他也不无犹豫。他不确定,不确定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此时,他需要安静。又害怕安静?虽然他一向觉得世民做事太过冲动,有时欠缺思虑,可他却也不能否认,这个儿子越来越成熟了,虽然此时还不到二十。也许别的世家门阀的贵公子们在他的这个年纪,此时还整日游手好闲,四处浪荡。就算出色点的,也大多还在家中学文习武。

他看着李世民,他的爱子,以前年轻、英俊、有活力、也不乏魄力。而现在,在这个儿子的身上却已经看不到英俊、活力的影子,那身上狰狞的刀疤让他觉得心中一阵愧疚。这个儿子,这些年来在他身边,一天天长大,开始为父亲分忧,也让父亲为之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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