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李氏

隔日,程咬金来到了吴氏商行。

方一入内,他及与随行之人,一身草莽之意,随之袭来。

刘文秀与陈孝林得通报后,一出舍内,即见到这一幕。

尤其曾在瓦岗的陈孝林,一件程咬金当面,眼睛都直了,带着几分惊讶,更带着几分惊喜,还有几分慌张,道:“三当家!”

这一声三当家,听得刘文秀心里一松。

但因程咬金到来,事情很快被敲定下来。

但因调集粮食需要时间,刘文秀遂请程咬金先于郡城等候。

而五千人,所需之粮草,足以是个惊人数目。刘文秀如此答应,足见背后,乃至于背后,有一张牵连着全大隋粮商的一张网。

杨昭以此为开始,要做的就是撒下一张更大的网,而后一网打尽。

在刘文秀展开行动,筹粮之事,他让从江南随行而来的吏者王商,单独负责此事。

王商自去岁江南试之后,进入杨昭手下为从吏,因能力出众,与杜如晦、房玄龄一同从事之时,学习也快。加上办了不少要事,皆很完美,于当下,正式被杨昭召入到了个人的幕僚团队之内,专门行隐秘之事。

借今次探寻之事,杨昭以让王商为之专门筹建一支能巡视追踪作战之部,暂以“青衣使”为之命名,主简牍,闻风、单谈之事,直接对他负责。

王商自是全力应下,而今次将处之事,同样是青衣使的首次实战演练,杨昭于之的指示只有一个,在不暴露个人身份、打草惊蛇的前提下,尽最大之可能,探查到有关之信息。且今次不用行动,只为探查登记,记在小本本之上。

杨昭有预感,刘文秀背后牵涉的各方势力之大,绝非江南士族可以比拟。里面多半牵涉庞大的关陇集团,乃至于大隋皇室。进而,也就意味着有不少朝臣也牵涉在内。

权名利禄,是大隋不少官吏喜爱的,于此之上,就出现了一批联合起来的利益集团。便是与民争利,与国争利。

由此,可以将之看做,乃是站在大隋的肩膀上,不断吸血养活自己的蚊虫。

杨昭就是要一个个搜寻到他们的踪迹,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拍死,还百姓清净,也是还大隋之清净。

离除夕不过一日功夫。

东郡郡城滑台之外,这两日内,又有大批的简陋屋舍建成。寒日之下,虽不温暖,当也让人有了家之感觉。

即是房舍与房舍之间,流民与流民之内,也充满了欢声笑语。

百姓之以流落,无家而以生活,是以为流民也!

且若是家园安稳,何以流浪?成为流民?

接济流民,让之能活下去是一方面,最重要的,还是让之回归正常的生活。这样流民的危机自然结束,即是被荒芜的土地也能得到耕种。

在年末这几天,杨昭即将房玄龄、张须陀等人叫来身边,商议来年的流民迁移工作。

幸得前番朱粲降兵的帮助,于年前这十来日的功夫内,梁郡、东平郡,多地荒芜土地得到了翻土,只等来年之耕种。而于此的原住百姓,多迁徙离开。

现在留下的空地,包括一些地方大族见乱舍弃的田地,正好统筹安排,先以官寺登记造册,于东郡不断涌来的流民以用。

这些流民,待开年以后,自需兵士帮忙护送往各处。

洛阳当下安全,且秦琼率部于前线,随时可以驰援。所以,杨昭经过深思熟虑,决定先行处置东郡、梁郡等多地民生,如春耕之事。对于荥阳、东郡境内,闻风已然收缩实力的各路叛军,以打探防备为主,待春耕结束,多数流民得以安家,各方官寺有序恢复,有自保治理后,再行集中力量取之。

这里面最先需要打掉的,即是已经为李密加入的瓦岗寨。

腊月二十九,也是今岁的最后一天。

就在一日前,因来往办公之吏,日渐众多,他遂将行处搬到了郡城之内,腾空的大院之内,以做办公之所。

至于东郡被烧毁的郡府之所,也正与紧张建设之下。但为东郡,东平、梁郡此三地者,为罢官,或请辞之本郡太守,直到年末也未见朝廷任免。于此主吏之上,杨昭很是谨慎,没有画蛇添足的提及。

当然,就是他想推荐数人,当下他之手中,也没有什么合适的人手。即如萧家舅父,当年为他推荐入梁郡,治理的到还是不错,但就在两年前,萧家舅父连上七道奏书,再将老杨批评的体无完肤,直接被免职。说起来,如梁郡之盗匪,也是舅父萧瑀后兴起的。

索性将此事交给老杨和朝廷众吏去烦恼。且于当下,为叛乱祸害的东郡等地,于朝臣眼中,是以为兵荒马乱,问题诸多之地。即是朝中任免,定鲜有人愿来于此,再有各种利益纷争,尤其他这个太子坐镇之下,来者自会更加谨慎。

这么一想,朝廷未迟迟派人来,杨昭也就不意外了。

是日,杨昭一大早与人议事之后,让张须陀、房玄龄、王商等现今往来郡城之吏,放了半天的假。

因家眷皆不在身边,房玄龄也是光棍,完全无视了皇太子所言的假期,一直工作到了傍晚,才回去。王商同样如此,这几日青衣使顺藤摸瓜,还真发现了很多问题。处于对于此事的敏感,他便是数日来,将得来的情报,亲自汇集整理,每隔上数日,就会找到太子殿下,以做汇报。

看着天色阴暗,舍内的烛火有些摇曳,王商整理万手边之事后,将其中密信锁入箱子。揉了揉有些饥饿的肚子,看着灯火,不知不觉有些想念亲人,包括当下已经搬到江都居住的父母,及新过门的妻子。

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将油灯吹灭后,锁上门,打算去厨舍吃点东西。早睡早起,明日乃是大年初一,事情定然极多。

当他路过房玄龄的办公帐舍时,发现内中同样亮着灯火。

于大帐外侧,轻轻敲击两下,得应声后,王商才踏入。

房玄龄比之年长几岁,王商于之甚是尊敬。

当然,王商敬重房玄龄,不止如此,房玄龄之能力,尤其处事方法,各种谋划,每每让王商受益匪浅。

且,即便当下的他,已开始为皇太子处理诸多机密之事,但他明白,于信任之上,太子殿下,最信任的人中,房玄龄足可排在第一,其二,便是杜如晦。

这二位,不亏是太子身边人热议中的左膀右臂,常人中,多难以与之比肩。

“子美来了,快快请坐!”房玄龄正在奋笔疾书什么,见王商进来后,忙停下了手中的笔,指了指前面的凳子,面带微笑道。

王商见此,面上有些不好意思道:“方才我于舍外,看到玄龄汝于舍内的油灯还亮着,遂进入来看看,没想到打扰到玄龄汝之办事了!”

房玄龄摇头道:“子美言中了,我之手中,已近书写完毕。便是子美汝不来,过不了片刻,我也要熄灯离开。却是子美汝,也是忙碌之半夜,甚是劳苦!”

说话之于瞬间,房玄龄手中的动作丝毫未停,还真就于数个呼吸之后,将手里的文书书写完毕。

然后,他起身拿起旁边炭炉上的水壶,添了两杯热水,于王商一杯,其自端着一杯,坐于王商对面。

但见房玄龄叹息道:“子美,我等这些年来,一直处于殿下所治之江南,自不晓北方多地,尤以东郡之所的民生有多艰难。”

说完话,房玄龄指了指后侧案几上摆放的简牍,道:“这些都是近数日来,东郡之地整理上来的。百姓皆是逃散,即是未逃散的,要遭受本地官府和盗匪的双重之压,生不如死尔。便是户数,也是连年减少。

不算我等现在看到的郡城之地,其余多县地,已是成为无人之地尔!”

房玄龄语气之中,多含有悲切之意。

早些年来,出身大族的他,锦衣玉食,学富五车,以为天下,尽如关中之富有。当去了辽东,去了江南,又来到东郡。

房玄龄才发现,天下之所在,不缺苦难之辈,更不缺少穷人。

当然,世上有好坏之份,但善恶于人心间,其中之界限,有时候,也绝非那般清楚明了。

房玄龄的话,勾起了王商的记忆,他家住江南,自见过江南之地,由坏变好的过程,他颇为无奈的说道:“各地之于实情不同,但也大同小异。重点不仅仅是在于朝廷,地方官寺,更在于生活于一方的地方大族,携手努力,才能全数完善之。”

王商于此,倒是有很清楚的认识。

房玄龄不住的点头。

两人座谈一小会儿,知晓王商也没有吃饭,房玄龄索性吹灭了灯,锁上门后,与王商一道往厨舍而去。

还没到厨舍,刚到厨舍所在之院舍,亦是此地办公之吏一起用食所在,即闻到香味扑面而来。

“看来殿下今日加餐了!我闻到了鸡汤之味道!”

王商一笑道。

流民之事,便是军吏和地方官吏,也是勒紧了裤带过日子。

他们每日三餐,其中一餐,同样是稀粥之物。

至于荤食,这大半月都没有尝过了。略一闻去,王商就能判断出是何食物。

房玄龄不由得笑道:“还是子美汝于吃食有研究,略一闻,即能判断出食物好坏。即是在江南,我亦闻之,子美汝与闲暇之时,最好美食也!”

两人来到厨舍,伙头忙将饭菜再热一下,然后端上了案几。

于此,竟还准备了一壶小酒。

一问询才知道,原来是太子殿下,专门让人弄来的,以为之丰盛一些。

洛阳。

家家户户于除夕夜晚,也升起了烟火。

皇室富贵大族家中,自有仆从忙碌添置,普通人则需自己动手,年夜之间,能吃得上一顿干饭,就已经很是知足了。

普通大隋黔首百姓的要求,就是这般简单,至于鱼肉之物,有的人,可能一辈子也没吃过。

洛阳李府。

众家眷济济一堂,即是李诠也正好赋闲处于家中,整个李家人一多,也热闹不少。

而李诠这一脉,出自的正是陇西李氏。李诠之于姊婿,正是大隋名将,北周骁骑大将军韩雄之子韩擒虎。

即是李家,笼统而言,也算得上是将门世家。

李诠有子儿子五人,多已成家立业。如长子李正明,次子李端,当下一个供职于工部,为一小吏,一人于主外,为一地县令。

还有三子李靖,则是担任着驾部员外郎。

四子李客师,五子李伟节却是年轻,尚于太学求学。

但看着堂舍之内,满满当当的儿孙,年过五旬的李诠面上虽是带着笑容,但于内心,却是充满了忧虑。

其之诸子,无不是聪明之辈。

即是家宴当前,为使父母家人高兴,倒没说什么。

等年夜饭一结束,李家父子六人一相聚,老四李客师不由得出言道:“爹,汝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如说出来,好让儿子帮汝参谋参谋,或是能想到办法!”

幼子李伟节今也有二十,颔首道:“四兄说的对,现在兄长们都在家中,一家人聚在一起,大家商量商量,总能想办法的。”

只有李正明、李端,李靖数人没有开口问询,但这意思很明显,也是想听听自家老爹说道一番。

居于上首的李诠,拿起于手中茶杯,复又放下,叹息道:“尔等想要知道,那乃翁就说说!现在天下之乱,尔等也都知道,如东郡,东平之所,即是当下皇太子出兵已有平定。但内中纷乱不止,百姓流离失所,吏治荒废,问题何其多也!

就在今日一早,乃翁收到了苏尚书的消息,朝中有意,让我为东郡太守!

但朝廷却不委派我任何人手,使我一人而去……”

李诠平素也不是婆婆妈妈的人,就算是往梁郡,赵郡,他也认了。

可当下之东郡,之于境内,与荥阳相邻之所,有瓦岗军之大部。北面交接之地,更有窦建德兴起之部。

若是就任东郡太守,第一件事,就是要协助皇太子平叛。

可东郡之当下,要粮没粮,要人没人,一切百废待兴,加上东郡大族根深蒂固,绝非他去就能破开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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