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说到哪里来着？”
次日，清晨，格里高利小学院图书馆。埃尔文和修早早的等在图书馆门口，等待管理员慢腾腾取出钥匙，颤抖着手把铜匙费劲地塞进锁孔。
“你们这些年轻人就不会自觉帮老头子搭把手？”老人家吹胡子瞪眼。
“说到开拓的三百年和蒙昧时代。”埃尔文上前帮忙配对锁孔，拧动钥匙。老人在耳边絮絮叨叨地指挥，“不要这么用力怼，把门稍微带出来一点，要用巧劲开。”
埃尔文头冒青筋，门吱牙一声开了。
“一点耐性没有，不合格。”管理员这么评价。将大门像昨日一样虚掩着，然后带着两人回到抄写间。
“蒙昧时代，蒙昧时代…”
他将羊皮书翻回到之前那一页，再朗诵一遍，“……开拓的三百年，蒙昧时代，甚至大洪水纪元之前。对，昨天是要和你们说我对这段话的猜想。
最开始的前提是，我默认这句话是真的。你们也都默认吗？”
“……”两人都不说话。
“嗯，很好，那我先酝酿一下……”
他从怀中取出眼镜戴上，然后从写字坡下掏出一件小笔记本，“首先…我们都知道大洪水，传说大洪水之后依米尔创造了陆地，拯救了诺亚方舟上的所有人。你看，按正常正常逻辑，我们讲话肯定按着顺序来的。”
“而且作者用了‘甚至’，表示‘大洪水纪元之前’是最早的。”修插嘴。
“对，聪明。没错，时间顺序应该是，大洪水，蒙昧时代，再然后开拓的三百年，最后君士坦丁学派诞生，炼金术迅猛发展。”
“君士坦丁学派至少是在五百年前灭亡，那么按照时间来算，开拓三百年是指神圣帝国诞生初期‘百年一城’连续开拓格里高利、君士坦丁、马林还有利奥四座城市的那段时期？”埃尔文渡着步子评论，“那蒙昧时代是什么时候。按照传说，大陆创造后，人们就跟随女神弑杀恶神，开始了开拓时代……”
“我去tm的传说，传说只有一部分是真的，最难让人识破的谎言就是半真半假的谎言。小姑娘，帮我拿一下十九列最下层最角落最小的那本书。”
修帮他把书取过来，管理员循着自己小笔记上记录的页码翻开，指着怼到埃尔文脸上。
“这是一本君士坦丁开拓者的回忆录抄本，他回忆说军队推进到平原区域，只靠人力难以抵挡的兽潮中最凶恶的是狮头、羊身、蛇尾的吐火怪物，放在今天就是A级的奇美拉，其中根本不存在什么恶神，恶神是教会夸大了魔兽从而杜撰出来的，目的是为了增强女神的神性！”
“‘他们使用神明赐予的圣器‘杜兰达尔’击杀了吐火怪物’，”埃尔文诵读回忆录的内容，
“‘‘杜兰达尔’在战场出现的那个瞬间，兽群都沉寂了，光刃的尖端喷涌出火团，绽放令人畏惧的亮光，逼迫得兽群规避，火团慢慢缩小，变得纤细，带动狂风朝着敌阵喷涌，光芒收敛，变成危险的深紫色，周围有触之即死的黑色闪电。
生物都烧焦了，魔兽的尸体，我方死去战士们的尸体，烧毁的树木燃起熊熊大火，天空都被浓烟熏成焦黑，那些令人畏惧的火焰魔兽躺倒在地上，发出惨痛的哀嚎，半边身躯化为岩浆，缓缓流淌。
兽群纷纷跳入河流，河面腾出白烟……’
是的…其中没有恶神。”
“这就是开拓时代，在这之前是蒙昧时代。我认为，之所以称为‘蒙昧’，那也许是人类不曾被女神教化，像野兽那样缺失信仰的时代。”管理员摘下眼镜，揉揉自己的额角。“对了，在那个时候，女神还不叫‘依米尔’，最初的信徒们称祂为‘全能之人’。这话可不要在外面说，‘全能之人’——全能的人类？呵呵，女神也许不过是个被神化了的强大的人而已。”
‘全能之人’，白衣服是不是提过这个词。埃尔文瞳孔微缩，那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
“扯远了，我们继续说君士坦丁学派。我问你，炼金术的究极目的是什么？”
“创造黄金。”埃尔文答道。
“没错，而‘乌洛波洛斯’的出现为这个究极目的添加了一条令人心动不已的副产品——长生不死。”
“炼金术提纯贱金属成为黄金的原理，是将金属的灵魂杀死，再重新复活，从而使得其性质趋近完美的不朽。也因此，‘点金石’贤者之石，同样可以作用于人的灵魂。重新复活的灵魂失去了人性的杂质，人类得以成为‘乌洛波洛斯’，成为与神明同等存在。”
维依有说过她喝下了贤者之石的粉末。
纯化的人类？异端？
管理员再翻页，
“‘为了在大陆找寻贤者之石的原料——将铅点化成银的圣石，哲人石。这个集团开始有意识的资助与培养冒险者，掌握更多的人力物力资源，从而作为贵族的代表开始了和教廷持续几百年的合作与抗争。’”
“他们成功了吗？”修问。
“成功了，也失败了。”埃尔文脱口而出，“贤者之石存在，但那不能够带来永生。”
管理员用惊异的目光深深的看他一眼。
“那也不过是个炼金术学派啊，跟我们的魔能装备工坊一样。”修发出置疑，“研究炼金术的那么多，不至于单单容不下它吧。”
“那么，直接导致他们毁灭的事件是什么。教廷为了彻底毁灭他们，甚至不惜焚毁了一座内城。”埃尔文虽然在问，面上不显，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异端，异能者。
不曾想，管理员给出的结论更加让人心惊。
“刚才你也说过，‘开拓的三百年’时期的城建相当频繁。在这段时间，百年就能够开拓一座城池。而到约翰时期之后，拓城就稳定变成大约两百年一次。这说明了什么？”
“女神的力量在衰退。”埃尔文感觉自己的声音在抖，“他们是因为怀疑女神被教廷灭亡的。”
“不，不止如此。有关‘全能之人’记载的典籍，最初也是从君士坦丁学派的遗留中找到的，他们是最初怀疑女神是个人类的群体。
正是因为‘贤者之石’的失败。
如果女神是第一个服用‘贤者之石’的‘全能之人’。
如果神也是人，那么神也会衰老，也逃不过死亡。”
“……”
“他们怀疑…”
管理员双手覆膝，正襟危坐，嘴巴一字一顿，吐露出像诅咒那样的言语，
“神明已死！”
……
……
“坏了。”他突然笑，老态尽显，眼窝深深凹陷，眼角鱼尾纹一条条地挤出来
“这话一说，得折寿好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