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东西，川上野榆正如自己所说那般“没有颜面回去”，于是只是简简单单地处理了自己的衣服——毫无疑问，为了演出而穿着的女式和服，哪怕尚且不能称之为繁复华丽，于行动上也还是多有牵绊的；更何况数番滚打摸爬之下，整洁的衣物也变得凌乱不堪，扔到花街之外不免惹人注目（换言之，在花街中，这幅形象的游女倒是并不罕见）。
川上野榆咬牙把衣摆撕至齐膝的长度，而宽阔的袖口则被扯下来的布料紧紧缚住——这样，一件不伦不类的衣装就完成了。
伊泽胜虽然觉得这身衣服着实不体面，但是思及野榆的处境，也不免悻悻住口。
但即便川上野榆的动作分外痛快利落，他也始终是茫然不知所措的——说到底，他对于世界的探索与认知也不过浅浅一隅罢了。
人在迷茫的时候总要本能地向熟人寻求帮助——时至今日，川上野榆已经没有另一个“川上伢久”可以依靠了，唯一称得上熟人的竟然只是血色世界里的“自己”们。
川上野榆不由自主地喃喃问道：“……怎么办呢？要往哪个方向去呢？”
伊泽胜没有开口。
但是一个温柔且快活的声音传来：“啊，如果感到迷茫，就往南走吧。我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我们都熟悉。”
川上野榆的眼睛瞪大了些许——这位的声音……可不是他熟识的哪一个啊！
但很快，伊泽胜气急败坏的声音就响起来了：“闭嘴，平山绫！南边离火之国太近了——川上那家伙，与你可不完全是同一种人啊！”
平山绫愣了一下，依旧用着那种温柔快活的语气道歉：“啊，那真是不错啊……有其他的选择可是好事情。不过，如果是我的话，以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恐怕也不是没有道理吧。”
伊泽胜嗤笑一声：“你这混蛋……胆子太大了啊！如果不是知道你是个什么人物，恐怕连我也要被你骗住——算了，我不在乎这种东西。你只要记住，不要把你那点伎俩用到川上身上就行了。明白？”
平山绫沉默半晌，笑道：“明白——你是想听到这个吧？”
伊泽胜默认了。
川上野榆不知道短短的时间里究竟有过多少交锋，他只知道，由“自己”们决定的行程是一路向东，往汤之国去。
不过，启程前夕，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拜师？”川上野榆的语气里有惊讶，却没有厌恶反感。
作为一个被好好养了几年的孩子，川上野榆明白不劳无获的道理，想要获得本质上与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人的帮助，以及那些宝贵的、毕生的经验教训与智慧——除了天然存在的父母子女之间的联系之外，没有什么比师徒关系更牢靠了。
川上野榆本来不至于犹豫，然而此时此刻却对这顺理成章的事情感到困惑了。
伊泽胜自然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有些别扭地说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或许你会有数以万计的师父了。”
师父……哪能有无数个？
莫说伊泽胜本人别扭，就连川上野榆也觉得这个做法实在不符合自己过往数载接受到的教育，但是……
没有关系，他知道。
他们毕竟都是“同一个人”啊，一切规矩都可以在此之前做出让步——
“师父！”川上野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毫不犹豫地叩首。不拘泥于什么方向，川上野榆知道他、他们都能看到。
血色世界里，伊泽胜与平山绫、还有那些在大殿之中或并没有聚集与此的人们会心一笑——
啊，未来就托付给这个小家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