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泽胜哑然，随即呵呵一笑：“不错嘛，川……野榆君，你对这些东西适应得很好，这倒是能让我放心许多。至于你的问题——我只怕你不愿意听我给出的答案。”
川上野榆似乎又回归了以往几乎没有情绪波动的样子，歪了歪头问道：“为什么会这样以为？杀人、被杀、活着、死去——这都是最平常的事情对吧？您不是这样教导我的吗？”
伊泽胜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平山绫笑了一声，说道：“确实是平常的事情，不过胜先生要说的东西却不是那种杀来杀去的野蛮东西——不过，野蛮却向来会披上文明的表皮，手执着所谓代表文明的手杖，却又把肮脏的杖尾戳到他人的肉里，还要让那人领旨谢恩呢。您说是吧，胜先生？”
伊泽胜沉吟片刻，竟完全忽视了平山绫掺杂着的调侃与抱怨，郑重其事地说道：“确实是这么一回事，野榆君。不过既然你问了这些事情，我就没有理由想办法搪塞你——再问你最后一次，确定要知道这些东西吗？”
川上野榆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那要看您的想法。”
伊泽胜叹了口气：“真是糟糕的性子……比我当年都糟糕——好吧，我需要从哪里讲起？”
川上野榆低着头，专注地看着脚下的红土，不言不语。平山绫倒执桧扇，轻轻敲了敲伊泽胜的手肘，笑道：“不是‘需要从哪里讲起’，是‘必须从哪里讲起’。现在，对野榆君来说，最困惑的问题不过是……嗯，您明白的。”
伊泽胜暗叹一声，颔首说道：“是的，我明白——非常感谢，我现在真是糊涂得厉害。”
川上野榆根本不在乎伊泽胜与平山绫到底在讨论什么，更不在乎这些是不是与他有关，只是默默地感受着血色地面的温度——啊，在渐渐变冷呢。
伊泽胜看着川上野榆的样子，知道他是一次性接受了过大的刺激，以至于精神有些失常了——针对这种情况，伊泽胜只有两种选择：一是给野榆漫长的时间用以平复心情；二是彻底撕碎他过往的世界观，破而后立。
毫无疑问，他们的时间已在暗处变得十分紧迫了，名义上还有两个选择，实际上却只有第二选项可以操作。
伊泽胜深吸一口气，竟对川上野榆即将遭遇的、痛苦的世界观重塑产生了些许怜悯之情，语气也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两个度：
“野榆君，你刚才是不是问我……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川上野榆默默抬头，漫无目的地瞪向虚空，微笑起来：“是的，胜先生。您一直都是运筹帷幄的样子，想必可以回答我的问题。”
伊泽胜当然知道，而且他不会、也从来不能使用什么委婉的话术，“不会说人话”这个缺点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伊泽胜只是说道：“事实就是，哪怕待着草丛里的人不是你，换成一个漂亮的或是难看的女人、换成一个婴儿、换成你能想到的任何一个最可怜最无助的人来——他们都得想办法杀死你……
因为，这就是——以人之名所具备的最基本的罪恶罢了。”
伊泽胜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尽，那就是——他还要告诉野榆更多的……人之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