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美好生活3

不锈钢长凳围着高铁站的巨大支撑柱排成了一个圆,因为是在僻静的角落位,人并不多,陈西想躺下来休息一会,但他觉得在公众场合蜷缩成一团,总是有些不雅,于是很快在心里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锈钢长凳有些硬而冰凉,陈西发现自己无法将心放空,不去思想,这里的事倒是容易放下,可能只有见到陈妕或者黄锋以后才能真正了解清楚事情的原委,但是早上见到的那两个发廊门楣上挂的条幅,却在陈西心中形成了一个结,久久不能解开,因为在陈西的思想里,大家都是开门做生意,内卷竞争大也是正常,最多也是心中憋屈,不至于要到公开骂战的地步,而且,小芳这几年虽然状况大不如前,但温饱终归是没有问题的,应该绝不会要撕破脸,做下一些让人落下实柄证据的事情来自取其辱。

他坐立不安,不断地变换着坐的姿势,坐累了,又起身走一会。

突然他感觉到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朝他走来,原来是陈妕来了。

陈西连忙起身迎过去,说:“姐,你不是吃完过屋饭才过来吗?”

姐说:“还说吃饭?我一早就出门去医院开证明材料去了,一直急急忙忙的,就忘记跟你交待了。”

她从包里拿出几张医院的打印单,说:“西弟,你看这样的证明行不行?”她又拿出手机,伸向陈西:“他二姑将原来的病历与残疾证发过来了,你也一起看看?”

陈西接过那几张纸,又瞥了瞥那几张照片,说:“他们要求你开什么证明?有没有样板或格式文件?证明的全称是什么?”

陈妕说他们只说是要医院证明,其它的都没说,陈西见陈妕讲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说:“昨晚的情况具体是怎么样的?严不严重?”

陈妕说:“我昨天听到你姐夫要带舟舟来,就一直右眼皮跳,心里也是惴惴不安。在高铁上你姐夫一直是牢牢看住舟舟的,不让他有单独活动的机会,车过衡阳的时候,舟舟就提出要上厕所,你姐夫知道他可能要搞事,就留了一个心眼,没有起身,只是偷偷地用眼睛护送着他进去厕所,然后再看着他从里面出来,车过郴州时,舟舟又提出要上厕所,你姐夫见舟舟上车后无聊,只是一个劲地喝水,可能水喝多了尿多,就没有起疑心,结果就在这一眨眼的工夫,舟舟就出事了,据说是另外一个小女孩也要上厕所,两人互不相让,结果舟舟紧握了那女孩的手,将她弄痛了,哇哇大哭,将整个车厢的人都惊动了。估计是你姐夫脾气也不好,没有马上给人赔小心,所以将事情越闹越大,收不了场了。”

陈西听了,又问:“铁路警察是怎么说的?”

陈妕说:“听说要定猥亵罪。真是没事找事,太小题大做了,西弟,你看他们这个单位牌都没有挂,不知道是不是正规单位,是不是想趁机捞钱?你看有没有办法想办法再间接打听一下,听说你有一个同学在广州开律师事务所的,他们可能会熟悉一些。”

陈西听陈妕这样一说,心里也就稍稍有了一个底,他才意识到事情可能并没有姐说的那么简单,可能还会有一些新的情况她没有了解到,于是在心里想说:“姐,这不是小题大做,这是必须做的,你觉得你的小孩是小孩,别人的小孩就不是小孩了!”话到嘴边,他终是没有说出口,而是说:“姐,你要明白这一点,这种事的发生,可能你觉得是坏事,但我作为一个局外人来看,不论结果如何,对舟舟来说,对你们也好,都会是一件好事。”

陈妕望了望陈西,很奇怪自己的弟弟说出这样的话,还是坚持着说:“我还是觉得他们小题大做了。”

陈西见一时说服不了陈妕,又不想打电话给自己的同学去找一个无意义的答案,但也不想伤了姐姐的心,于是说:“现在是白天,估计我那律师同学现在正忙,人家是按分钟甚至是按秒收费的,就不耽误人家的宝贵时间了,晚上我打个电话问一下吧。”

姐夫接受讯问笔录的地方门是开着的,陈西望过去,发现真的没有挂什么牌,也就不清楚具体是高铁站下面的一个什么机构,说是车站派出所吧,似乎又小了一点,一眼望去好象只有二室一厅共三间房,原来坐在厅里的周一苇与周舟已经看不见了,陈西估计他们可能进了里面的其中一间房里接受再次的补充询问。

两人透过打开的大门盯着里面,陈妕又说:“不知道舟舟昨晚有没有按时吃药?他吃的药这几天快吃完了,今天去医院拿证明的时候,我又开了这一个月的量。”

陈西说:“姐,你先看着,我去刚才那里再坐一坐。”

陈妕说,好,你也辛苦了,去休息一会吧。

陈西刚才坐的地方离现在陈妕站的地方并不远,也就一二十来米的样子,但因为有一半封的密蔽栅栏隔着,外面的地方相对于里面来说,显得更私隐一些,陈西想现在黄锋应该也睡足够清醒了,乔迁新居酒是在酒店订的,来庆贺的应该也是一些亲戚朋友,并不会有太多的事,于是给黄锋去了一个电话。

“黄锋,现在忙得差不多了吧。”

“三舅舅,我现在没有什么事了,周辰在招呼客人,没有我什么事了。”

黄锋说的事情经过跟陈妕表述的差不太多,所不同的是不单单是小女姟的家人有意见,事情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列车员与列车清洁阿姨也加入了声讨的队伍,她们表示舟舟不单对小女孩在动手时有趁机揩油的动作,而且还在某些时段,不经意的有意或无意的摸了她们的屁股,这种说法同时得到了车厢内很多人的认同。

陈西说:“事情已经发生了,过程怎么样,估计他们取证调查也很容易,昨晚在询问的时候,没有发生冲突吧?”

“有的,差一点发生了。你知道的,舟舟本来就不容易说上一两句话,发生这样的事后,估计他也意识到自己错了,更是不开口了,但表现上并没有一点害怕的动作,相反甚至还有一点诡计得逞的感觉。问询人员见他不说话,就说出要动手打他的话,估计也是想震吓一下他,但爸爸却急了,猛的一下子站起来,说,你动手试试,我连忙将他拉住了,才不至于将事态扩大。”

陈西说:“那你觉得有没有可能争取得到对方的谅解,让对方撤诉呢?”

黄锋很快就接过话说:“这根本不是撤诉不撤诉的事了,昨晚她们在接爱询问笔录的时候,也累了,急了,说,我们不告了,我们要回家,你想想,笔录就写了??一沓,时间搞到凌晨四,五点,谁受得了,谁愿意受这个罪?”

陈西心里有了底,说:“黄锋,那你对整件事怎么看?特别是姐姐,姐夫的看法方面。”

黄锋见陈西问到了这些,平时两人沟通还算通顺,就说:“首先,这件事不会中途而止,水泼出去了,要收是收不回来的,就算获得了对方的谅解,对方要撤,也是不可能就此结束,其次,爸,妈说他们在小题大做,这个观念肯定是错误的,但我不好说,我不好开这个口,这个得你有机会再好好跟他俩说,改变他们的观念。事情是这样了,那我们只有配合的份,他们做事有他们的一套程序,我们配合就行,现在问题的症结就集中到如何证明舟舟在犯事的时候是一个发病的状态,我们知道,其实舟舟这几十年来,一直是一个犯病的状态,或者说是在一个偶尔能够交流的状态,这个好坏的界限不明显。但别人不知道,所以这个证明由我们去做很难,估计妈妈找的一堆证明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哪怕是残疾证,都只能作为辅助证明手段,至于妈说是他们要捞收入,但从我的观察来看,我暂时没有找到任何一丝别人要捞收入的迹象,更别提什么要证明别人权力寻租了,所以这件事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我的想法大体就是这样,三舅舅,你先看着爸,妈,千万要他们不能有任何过激的行动或不恰当的言语,我下午早点过来,我们见面后具体讨论想想办法。”

陈西见黄锋所说的也正是目前自己能够想到的,他挂了电话,再次进入那半封的围蔽栅栏的里面区域。

事情果然如黄锋所料,陈妕的所有证明材料均不足以证明周舟是在精神出问题的时候犯的事,他们的回答也很明确,所有的证明材料只能证明周舟犯过病,但是谁能证明在犯事时,周舟的病已经是不是已经治好了呢?

事情陷入了僵局,中午饭的饭点也快到了,陈妕说:“西弟,你早上在哪打的早餐?我去那里打个中饭回来。”

陈西说,你盯在这里,我去打吧。

陈妕担心陈西花多了钱,坚决不让,陈西说,那个地方不好找,我早上也是找了好久才找到的。陈妕说:不怕,我找得到,反正现在又没有什么事?两人僵持了一会,最后两人一起去了快餐店。

两人打了四份快餐,又外带了两份全家桶,陈西不解,陈妕说,他们办事的人也辛苦,我给他们打的。

陈西想到陈妕能够这样想,心里也就放松了不少。

付款的时候,两兄妹自然也是争执了一番,最终还是陈妕占了上风,陈西见车站内快餐店人太多,拉来扯去,也是让人笑,就不再争取,两人提着几大份快餐回到了处理事情的地方。

陈西也就在圆形长凳区域吃起来,留了两份在外面,其它的由陈妕一起拿进去了。

过了很久,到了陈西吃完了快餐准备收拾丢到垃圾桶的时候,陈妕才回来,陈妕回来的时候,脸上挂着笑意,悄悄地对陈西说,那两份全家桶鸡翅已经送出去了,起初人家不肯要,但自己坚持着放下了,自己偷偷站在门外看见人家开始吃了一块鸡翅才走开的。

陈西在心里笑了笑,不知陈妕有没有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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