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生离死别

马上就要年底了,单位的事情一下子多了起来。

每天一小会,三天一大会,由于任务繁重,许久没有加班的我开始加班,即使加班,每天的事情还是做不完。

......

这期间,父亲并没有出院,打电话问过主治医生,医生说父亲的状况不太乐观,让我抽时间去一趟医院,听到医生严肃的口吻,我顿感不妙,请过假后匆匆赶往省会。

来到医院,我并没有直接去病房看望父亲,先找了父亲的主治医生。

医生很冷肃地告诉我,父亲的身体产生了很强烈的排异反应,即使做二次手术,痊愈的希望也近乎为零,而且,父亲的肾脏被感染了,常用的透析手段已经不能进行。

也就是说,以现在的医疗条件已经无力回天了。

医生建议是尽早出院,然后,回家养着。

医生说的话比较委婉,说白了就是回家等死。

我哭着问医生父亲剩下的时间大概还有多久,得到的回答是一个月左右。

我问,我父亲知道吗?

医生说,虽然没有跟他明说,但身体毕竟是他自己的,看老爷子这段时间的情绪越来越差,估计是猜到了。

父亲为了怕影响我的工作,甚至嘱托医生不要给我打电话。

来到病房门前,我的双腿如同灌了铅,竟再也移动不了分毫。

母亲出来给父亲打热水,打开门,怔怔地看着我。

许久后,我们抱头痛哭......

我在医院呆了三天,在父亲的强烈要求下出院了,临行前,医生给了我一个处方,叮嘱我回去后让村医每日按着上面写的配药给父亲输液。

医生还给父亲开了五只昂贵的止痛针剂,说是最后几天,如果父亲疼的实在厉害的时候打一针。

如果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打,因为这个针剂的副作用极大,在缓解父亲痛感的时候会对身体产生很大的危害,加速父亲的死亡过程。

拿了出院通知单办理出院手续。

杜小月交的100万还剩下57万多,我把钱存在一个单独的卡中。虽然许久没有杜小月的消息,可是,这钱我是要迟早存够,还给她的。

回到老家。

这段时间,我是不能继续工作了。

亲戚们开始轮流探视父亲,父亲的简易房里,每日里充斥着欢声笑语。

经过在医院的这段时间,父亲亲眼看到两个病友在他面前死亡,他也看淡了生死,情绪出奇的稳定。

亲戚们来后,他说,他这辈子供出来一个大学生也值了,死亡是每个人都必须到达的终点,他只不过比别人早到几天而已。

每个亲戚来了,他还笑着跟人家说下辈子再见。

亲戚们笑骂他没有正形,笑着笑着就哭了。

……

刘小美的驾驶证下来了,她的护理公司还没有正式开始运营就停业了,因为要忙着我们结婚的事情。

不得已,郭玲又重新住校了。

我们的婚期定在农历的十一月十九。

还有不到二十天的时间筹备,我们必须和时间赛跑,争取在病魔夺走父亲的生命前,举行完婚礼,因为,这是父亲当下唯一的愿望。

按照风俗,我们重新聘请李小菜当我们的媒人,代表父亲给刘小美的父母下了聘礼和婚书。

为了省钱,我和刘小美在镇子上选了最便宜的婚纱照。

云锦小区的房子虽然已经交房,可是我们并没有装修,一方面是因为时间来不及,另一方面是因为我们自己的钱已经花完了。

我和刘小美商量着过一两年再装修。

我们去兴南的家具城随便挑选了一组衣柜和一张双人床。

价格超级便宜的处理品。

这些东西被送往父亲的简易房。

......

我和刘小美忙这些的时候,父亲的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他已经吃不下任何东西了,尽管插着尿管,可是尿袋中已经接不到什么尿液,腹部以下浮肿的要命。

二叔和二婶来了。

二叔握着父亲的手泣不成声,父亲也哭了,哭过之后又虚弱地把二叔训斥了一顿,嫌弃他这些年不知道尊老爱幼让着他这个大哥,二叔说,要是按照尊老爱幼的传统也是父亲让着他,因为他比父亲年幼。

二人又一通哭,最后父亲叮嘱二叔一定要把我的婚礼想周全,争取办的圆满。他还说他走以后,让二叔看好我们几个,要是谁犯了错误就狠狠的打,不要心软,否则,等二叔百年之后和他相会时,他一定会找二叔算账。

我知道父亲说的是冬生,父亲回来后,冬生一次面也没露过。

二叔走的时候,递给我一张卡,说这是给我准备的十万块钱,二叔说出密码,竟然是我的生日。

二叔竟然还记得我的生日。我感动的涕泗横流。

母亲叫住了二叔,交给二叔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二叔明白是之前借给母亲的钱,并没有去接,他知道这次住院已经让我们家外债累累,让母亲先紧着别人的还。

第二天,冬生来了,二叔和他一起来的,他的脸上有些青肿,显然是被二叔打过。

冬生来后,什么也没说,跪在父亲的床前,大哭。

最后是我和生春把他架起来的。

父亲对冬生说,知道他不来看望是因为怕跟他要治病的钱,也知道他媳妇钱看的紧,但这个钱他躲不掉,生春也躲不掉,无论时间早晚,他和生春都得把治病的钱给我,因为他有三个儿子。

要一碗水端平。

冬生哭着同意了。

.......

今天是我的婚礼前一天,也是父亲滴水未进的第13天。

简易房的客厅被布置成临时的婚房,屋顶已经吊了石膏板,上面挂着的红色灯笼和气球,显得格外喜庆。

乡亲们在院子里提前支好了三口大锅,烧水炖肉汆丸子,一派热闹。

外屋的缤纷和父亲屋里的冷肃悲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除了腹部水肿,父亲的身体已经瘦的不成样子,眼窝深陷,成了真正的皮包骨头。

虽然村医依旧每天来给父亲输液,父亲的身体已经吸收不下了,有时一天也输不完一袋液体。

这天晚上,帮忙的乡亲们回家后,二叔二婶,以及生春等人守在父亲的床前。

我握住父亲的手轻轻摩擦。

“春生,你结完婚了?”父亲睁开眼睛。

“爸,还没有,明天结婚。”我哽咽着说道。

“扶我起来。”父亲说道。

有些惊喜,因为父亲此刻的精神很好,说话的气力也大了些。

我抱起父亲的身体,生春把几床被子靠住父亲的背。

“我怕是支撑不到明天了,如果我今天晚上走了,记住,先不要发丧,等把小美娶过门后再办丧事,要不然不吉利。”

“大哥,我看你现在的气色挺好,怎么着也能熬过这段时间,不要说丧气的话。”二叔攥住父亲的另一只手说道。

“你们几个把手伸过来。”父亲冲我们说道。

我们把手伸向父亲,父亲用右手拿过母亲的右手,手心向下放在他的左手手心,又拿过二叔二婶的手放在母亲的手背,我和生春的手背放在二婶的手背上面,然后是冬生的,最后,父亲把他的右手手掌放在最上面。

“你们是一家人,以后一定要团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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