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067 【二更】非常耀眼。……

早川纱月觉得她真的不想心动的。

可是面前这个人说的话真的太甜了。

他说对她一见钟情耶!

她顶着太宰和白兰怒其不争的眼神, 点了点头,顺着云雀恭弥握着她手的力道站了起来,只不过没怎么站稳, 又被他扶了一下, 在黑发男人准备将她抱起来的时候, 她忽然捂住了嘴。

“……是,要吐了吗?”

泽田纲吉在旁边略有些担忧地问。

捂着嘴的女生点了点头,抽空给他比了个“大拇指”的手势。

云雀恭弥神色平静地左右看了看,发现这酒吧小的只有一条狭窄过道, 吧台后面更深处延展过去是又黑又脏看不清的甬道, 整个空间里不好闻的味道都是从那边飘过来的。

他只好道,“出去?”

银发女生想了想, 再次点头。

在他们离开之前,太宰和白兰都用那种有些不爽的眼神看着云雀恭弥, 于是在他们说出更多的、真的会当场惹怒云雀以致造成更严重后果的话语之前, 泽田纲吉站在他们之间。

正好挡住云雀恭弥带早川纱月离开的身影。

“两位想说的话语,不论是警告也好, 还是其他的,或许可以考虑等到下次——我是说, 假如下次还出现这种情况的话。”

“因为我觉得有些感情或者心结只有他们两个自己能彻底解决, 你们觉得呢?”

白兰随手晃了晃自己手中杯子里还剩下的冰块。

他很轻地笑了一声。

“真没办法,既然纲吉君都这么说了, 我只能照办啊~”

太宰治也瞥了这位彭格列教父一眼, 只不过在云雀恭弥推开门, 让早川纱月出去的刹那,他忽地出声道,“那边那位云守先生, 有件事想告诉你。”

他说,“那只白色的猫,是我先捡到的,今天在酒吧里的纱月,也是我先找到的。”

云雀恭弥神色不善地回眸看他,“所以呢?”

“没有所以了。”

在泽田纲吉紧绷着来回看他们的时候,太宰治倒是很轻松地耸了耸肩,“就是告诉你一声,我的运气好像还不错。”

黑发男人冷然一笑。

“我会记住你今天的挑衅。”他灰蓝色凤眸如刀锋般锐利,清晰应道。

……

纽约港口冬日的海风刮过这条在今晚格外安静的酒吧街。

站在画着各色涂鸦的墙面前,早川纱月吹过了风,小脸变得更加煞白,定定地站在酒吧门口发呆,直到目光游移着飘到了云雀恭弥的脸上,然后就进入了下一轮的发呆。

男人看她乖乖站着,打开车门从里面又找出了个袋子和一瓶矿泉水同时递给她。

“?”

在女生疑惑的表情里,他问道,“刚才不是说要吐?”

浑身上下都让酒腌入味的银发猫猫裹在羽绒服里,歪着颗小脑袋,“我说了吗?怎么会呢,看到这种帅哥,怎么可能会吐?”

“……”

黑发男人看起来着实有几分没脾气,只能继续问她,“那上车吗?”

“唔唔~”猫猫摇头,捂了下自己的肚子,“好饱哦,要散步消化一下。”

看了眼这愁云惨淡,寒风萧瑟的夜晚,云雀恭弥又看了眼开着暖气的车,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耐心应该到此为止了。

理智告诉他,其实只要将她敲晕了带走,等她醒过来,就会恢复平常那副正常的模样,说不定还会后悔酒醉时的失态。

但他却并不想那么做。

视线触及女生驼红的面色和仍余着明显艳红的眼眶,不知道在之前哭了多久的样子,云雀恭弥终究还是垂下眼帘,平静地指出:

“没带围巾,也没有手套,散步会很冷。”

猫猫状似听进去了,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会儿,她朝着他伸出了双手,“那你帮我捂一捂?”

在车和酒吧店透出的稍许光芒里,女生红彤彤的眼睛看着他,却很闪烁,像是本该挂在天幕上的星星,充满期待地看着他,“你刚才说好喜欢我,我记住了的。”

他只能伸出手心,拢上她冰凉的指尖,见到她面上露出的笑容,听着身后酒吧店里一道道铃声,提醒着他原本在里面的那些人已经陆续离开,他头也不回,只看着早川纱月,忽地道:

“只是说了喜欢你,就这么开心?”

小猫不停地点头。

她看着他漂亮的指尖将自己的手拢着,过了会儿,拉近了两人的距离,神神秘秘地踮起脚,凑到他耳边说道:“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说,“那个我喜欢的人没说过这句话,你是第一个哦。”

女生说话时的雾气飘散在空气里,一簇簇如烟,在男人的脸侧的耳廓前飘过,他闻见她说话时极其浓郁的酒精味,还有藏在里面的一点其他味道。

云雀恭弥用掌心包着她自从探给自己就一直曲着指尖、维持拳状的手,正想没入她的指缝里,让她摊开手,好暖得更快点,闻言便一心二用地答:

“他也可以说。”

但女生倏然攥紧了拳头,不断地摇头,银色的长发也跟着抖动,“不不不,他不要说。”

“为什么?”

云雀恭弥停了动作,重又抬眸看着她。

被那双灰蓝色的眼睛专注地盯着,女生有片刻的失神,甚至不自觉地松开了一直在攥的手心,令男人感觉到有什么从她手心里掉落出来。

他低头去看,发现是一小片带嫩芽的薄荷叶。

应当是从酒杯的点缀上被她薅下来的。

甚至因为握了太久,现在舒展的两片稍大叶子有些蔫巴巴的。

早川纱月顺着他的视线看到那片薄荷叶,也有些惊讶,“哎呀”了一声,将落到他掌心的叶片迅速捡了起来,揣进了自己的羽绒服口袋里,又谨慎而贴心地拍了拍。

云雀恭弥被她这奇怪的动作吸引,不得不转而问道,“你藏这个做什么?”

“不告诉你。”

女生抬手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改而牵着他的手,竟真拉着他要在这条巷道复杂的酒吧街里散步。

只不过没走五分钟——

早川纱月又开始折腾他。

彼时才刚走出这条街道,正好附近有一条非常大的桥,女生望了望这条在夜色与长河中灯火通明的大桥,忽地转头看他,“你背我吧,我不想走了。”

云雀恭弥:“……”

他看着她这幅喝了酒之后想一出是一出的样子,不自觉地道,“平常那么乖都是在我面前装的吗?”

一口一句云雀学长,不管他说什么都会照做,就连提出一点要求都觉得需要拿另一件事去交换才敢开口,发觉他心情不好会小心翼翼地问他要不要吃早餐。

原来这些也不是真正的早川纱月。

真实的她应当是像现在这样的,敏锐且狡黠的、发觉自己得到了偏爱就立即蹬鼻子上脸,犹如他捡回去的那只小猫,被稍稍宠爱,就敢肆无忌惮地占他便宜。

女生睁圆了眼睛。

在云雀恭弥以为自己这句话吓到她酒醒的时候,猫猫忽而抬手,捂住了他的唇,“你别这么说话,太像他了,会吓到我的。”

“……”

就这一次。

云雀恭弥想,等问清楚她到底为什么会产生那种他在“借腹生子”的荒谬念头之后,就让她醒醒酒。

于是男人拉下她的手,背对着她,半蹲了下去:“上来。”

猫猫“哇”了一声,趴到他背上之后,还恍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真的好喜欢我哦,你怎么这么听话呀?”

云雀恭弥冷笑了一声。

不想回答她这肆意妄为的话语。

倒是猫猫愉快地攀上他的背,看他走上了回程的大桥,望着夜晚也来去穿梭的车辆,以及桥下倒映着的光带丽影,过了不知多久,趴在他背上的小猫抬手捏了下男人的耳朵。

原本只是想提醒他什么,但捏了一下的人好像觉得手感还不错,指尖便顺着他的耳廓落到耳垂,然后滑到了后颈、西装领口——

本来走路的人忽然停住了脚步。

“早川纱月,别乱摸。”

女生顿时缩回了手,好一会儿,才在他耳边嘀嘀咕咕,“你怎么那么凶?”

如此问完,却不等答案,猫猫左右张望了一会儿,对他道,“哼,等下了桥我们就各回各家,我不喜欢你了,帅哥。”

背着她的人始终没有再往前走一步。

在夜风的喧嚣里,因为这条走道上没什么行人,所以他们的行为并没有引起谁特别的注意。

大放厥词的猫猫感觉他停了太久,莫名有些怂怂的,约莫是本能觉得不妙,只好把脑袋往羽绒服帽子里躲了躲,而后戳了下他的肩膀,声音含糊着,像是在撒娇。

“那喜欢你一点点,不要生气嘛。”

云雀恭弥却道:“一点可不够。”

女生“哎?”了一声,她在羽绒服暖和的帽子里缩了会,然后猫猫祟祟地探出脑袋,忽而指着被装饰在大桥栏杆上那一盆盆的景观花,示意他去看:

“那个花好看的。”

男人以为她这又是喝醉了之后天马行空地在跳话题,眼神只随意往那边一瞥,“一般。”

普普通通的景观花罢了。

趴在他背上的人仿佛在因为他的挑剔而感到惆怅,又指了指路边能找到的其他品种,在他身后嘀咕着,“那个好看的,这个也好看,这些你都可以带回去哦。”

云雀恭弥失笑,“不必,我对它们没兴趣。”

“那你想带什么回去?”猫猫歪着脑袋,因为有动作,羽绒服帽子下面掉出一缕长银色的头发,但比这些落在他脖颈上的发,更吸引他注目的是女生举到他眼前的东西,“你喜欢这个吗?”

是刚才被她藏在口袋里的那一片薄荷叶。

她凑在他耳边,转着指尖的薄荷叶,好似专业花匠那般给他科普介绍,“这个,不会开花的,很小就被摘掉了,没有水浇也没有阳光晒,根也坏掉了,你看,会很快枯萎的,所以不要喜欢这个哦。”

云雀恭弥盯着她手指捏着的这片薄荷叶。

想到她刚才珍而重之将它藏起来,现在却又将它拿到自己面前、贬低到一文不值的样子,忽而间,好像从这个醉猫的话语里听出了什么。

他垂眸问道,“这片叶子,是在说你自己吗?”

趴在他背上的人没有说话。

过了会儿,云雀恭弥又问,“它喜欢我吗?”

他说,“如果它喜欢我的话,我会带它回去。”

小猫依然没有吭声。

但是男人却能清楚地察觉到,自己衣服的后领位置被风吹的微凉、有寒意掠过,像是被什么打湿了。

“小猫,你在哭吗?”云雀恭弥侧过头。

结果女生只是借着羽绒服低着头,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哽咽着、声音很小地说,“那些很漂亮的、很健康的花,满世界都是,为什么要选这个呢?它永远也不会开花的,因为从泥土里长出来的时候就不健康,没有被任何人期许和喜欢,能生出叶子就已经是极限了,你明白吗?”

她没有感受过被爱的感觉。

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这种感情,因为她觉得自己没有这种接受爱和反馈爱的能力。

早川纱月觉得自己是一口始终干涸的井,又在永不落雨的沙漠里,世界没有给过她一滴雨,所以这井底里也储不了水;又或者是一株看起来长得很正常,仿佛和其他花草没什么区别的植株,但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根是坏的,她能长出来就是奇迹了,没办法像向日葵一样,还阳光以笑脸。

所以她很害怕,也很恐惧——

她宁可云雀恭弥是对她的利益或价值有所图。

如果他是喜欢她,来到她的身边,那发现她埋在泥里的那些残缺之后,该会多么失望啊?

她一想到他因此失望的样子,就感觉紧张到无法呼吸,甚至会觉得自己好不容易亮起来的世界,陷入前所未有的黑暗里。

因为感受过光,也触碰过光,所以才更无法忍受黑暗。

云雀恭弥听见她的眼泪落在自己背上的声音。

还有她急促的呼吸。

这一刻,他好像知道为什么她喜欢他这么多年,他却这么晚才发现了。因为她看他的眼神,从不炙热,也不期许,和其他所有试图从他这里得到反馈的那些爱慕者都不一样。

她从来没有期待过这份感情得到回应。

“小猫,告诉你两件事。”

他倏然开口,明明声线如夜风,此刻却因为温柔的语气,显得像是今晚早川纱月喝过的红酒,醇厚,流入身体里甚至还让人微暖。

“第一,薄荷也是会开花的——”

“第二,它已经开了,在我的世界里,非常耀眼,胜过一切其他的花草,让我只能看到它,也只想把它带回去,懂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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